最终他们也不曾讨论出一个所以然,贺影幢从未见过这样坚持的单善,也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去反驳及阻止。
    他明白,单善是横了一条心要帮白萱,他可以厌弃白萱不信任白萱,却不能去不信任单善,去否认单善的这份心意。
    因为单善的话其实没错,他也是妖。
    于是话题不了了之,之后,贺影幢果真没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只由着单善去同白萱交流,去讲述那些,其实是由他讲述的故事。
    而白萱话多,听故事听道理也就罢了,每每还要插嘴。
    譬如单善说美丽善良的姑娘终于是被路过的英俊公子所救,脱离原生家庭的苦海,他非得添一句是姑娘啥才平白叫后母欺负,那英俊公子所谓的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待到姑娘人老色衰也不知道要裹挟什么日子。
    又譬如单善说可爱的小姑娘因为虚荣而将脚卡在鞋子里头脱不出来,最后生生将一双腿废掉以此告诫世人不该如此,白萱只冷哼一声,说世人皆是如此,哪怕前车之鉴火坑在前也非得往里跳,告诫又有何用?
    再譬如单善说温柔的姑娘受尽苦楚保持着善良,最终终于遇上真命天子摆脱继母同两个继妹的伤害,白萱却说他是嫡小姐压根没必要受一个后母的气,长幼尊卑有序那些个恶毒的妹妹也该死,以及这样阶层的姑娘根本配不上故事里他的配偶。
    或者善良能干的姑娘替父从军最终衣锦还乡——白萱就给他轻飘飘来一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闹到最后,连单善那样子的好脾气,笑容几乎都没能保持住,好容易才把打孩子的心思按捺住,好声好气同他讲道理:“你不能这样想,那少年既然肯救那姑娘出苦海,必然心中也存了一份善意,总不能真的就只是看光好看;而那些姑娘那样优秀,难道还不能叫人浪子回头?”
    “况且人也不是个个都不长记性,若是每个都爱作死,当真没了勤劳善良的,那人类如何能繁衍到如今这个族群规模?”
    “至于欺君之罪……如何不能功过相抵?”
    他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却见白萱只是看着他,耐心等他说完,神色里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却不是叫人舒服的笑意。
    仿若嘲讽,又仿若恶作剧。
    单善愣了。
    然后,白萱开口:“单善,你就是在这山林里头太久,未曾接触过人间的恶。”
    “不管人还是妖,都有自己的原罪,有些人,他们根本没资格存在于世上。”
    “一些生来就该死的人,也配得上你口中的这些……善?”
    或许是他笑容太过险恶,几乎要扭曲成单善无法理解的模样,便直直将单善钉在原地,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
    “白萱,”沉郁的声音响起,火红的身影落到单善面前,将单善整个儿护到背后。贺影幢怒视白萱:“你同他说这些,有意思?”
    白萱笑得挑衅:“怎么着,我说的,难道是假话?”
    两厢对峙,都是火力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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