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绪渺到客厅去倒水了,凡澄郁收回目光,心里自骂:变-态!猥-琐!stop!
    收回心思,也不好意思再站在这里了,接着去了客厅,正好碰上江绪渺倒好了水,杯子递到她的面前,“凡老师,喝口水吧。”
    “谢谢。”
    凡澄郁接过杯子,是一个玻璃杯,很干净,但不是茶几上的马克杯,所以这个杯子应该是专门拿给客人喝的。
    唇抵在杯沿,轻轻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温温的,掠过舌尖直达喉咙,将先前的燥热带走不少。
    有种幻觉,觉得杯子上还带着江绪渺的香味,忍不住又抿了一口,这才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说:“那江老师,我们去吃饭吧?”
    是有点饿了。
    拿了饭卡,两人下楼,去食堂吃饭。食堂其实离得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再加上两人回家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在食堂吃饭的学生已经零零散散没多少了。
    “平常你都在食堂吃吗?”凡澄郁主动开启话题。
    “一半一半,有时间会在家做饭,没时间吃食堂。”
    学校的食堂味道不算差,校长良心,从不在学生和老师的餐食上克扣,而且老师来食堂吃饭都是半价,另一半由学校补,而至于为什么江绪渺还要自己做饭吃,是因为她口味比较清淡,食堂的菜在她看来,盐味有点重了。
    两人到了教师食堂坐下,开始点菜。
    江绪渺把菜单推到凡澄郁那边,“凡老师,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凡澄郁接过菜单,乐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别看凡澄郁清清瘦瘦,食量其实不小,她不爱吃米饭,但喜欢吃菜。
    “江老师喜欢吃什么?”
    江绪渺手掌在腿上摩挲了一下,说:“我不挑食。”
    “苦瓜炒蛋,滑肉汤,然后一个盐煎肉?”凡澄郁保守点了三个菜,还添了句:“我们不要浪费。”
    江绪渺心想,凡老师好胃口,以食堂的量,这三个菜够四个人吃了,但凡澄郁第一次来,不能怪她。
    “好的,那我们就先点三个菜。”江绪渺合上菜单,走到点菜窗口,把要点的菜报了上去,接着拿出饭卡,在感应器上付钱。
    凡澄郁全程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点菜时说话的神色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沉稳和距离感,或许在旁人看来,江绪渺就是这样的形象,好看,但有距离,对谁都有礼貌,但却没有那种真正热情的感觉。
    盯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江绪渺刷了卡,将卡收回的同时,凡澄郁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视向桌子上的白开水。
    她摸着瓷杯的杯沿,眼睛像是盯着水发呆,神思和耳朵却被江绪渺的方向牵连着,她在听她的脚步声。
    江绪渺穿的一双浅口米白色的单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但凡澄郁还是能够从浅而微妙的声音中判断出她与自己的距离。
    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到凡澄郁身边时,凡澄郁佯装偶然抬头,正好看到距离只有三四米的江绪渺。
    “江老师,点好了是吗?”
    “嗯嗯。”
    “要不要坐我这边,我们坐一排?”
    这是凡澄郁大胆向江绪渺抛去的第一棵橄榄枝,在凡澄郁的世界里,“面对面坐”和“并排坐”代表了两种关系。
    和稍不熟的人吃饭或是谈话,她习惯面对面,这样避免了肢体接触,拉开了双方的距离。而并排坐,则是想要靠近的暗示,她想和江绪渺并肩坐,原因很简单,虽然她和江绪渺还不熟,但她想,就是想离她近一些。
    江绪渺则是先愣了一下,抬手将耳边的发别了一下,应声说:“好。”
    接着江绪渺顺势坐了下来,两人之前还是隔着距离,但比刚才那种面对面坐近多了。
    凡澄郁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悸动,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江老师,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本来不想问的,但真的忍不住了。
    江绪渺没想到凡澄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感受到江绪渺的沉默,凡澄郁立马解释:“无意冒犯,就是问问,因为最近我哥也在相亲,我妈也试图让我相亲,所以我就...”
    “你也相亲?”江绪渺有点心急,准确地说,不仅仅是心急,还带着点紧张和失落。
    虽然她知道的,像凡澄郁这么漂亮的人,就算暂时没有对象,但迟早都会有男朋友的,但一想到她也会相亲,下一步脑补就跳到了结婚,江绪渺的心倏然一紧,有点痛。
    凡澄郁摇头,“我不相亲,只是我妈想让我相亲。”
    江绪渺松了口气,抱着侥幸心理,心想只要不是现在就好。这种心理很奇怪,当事人虽然知道,是治标不治本的,只是暂时的,但总觉得能推迟一天是一天。
    江绪渺回她:“我也不想相亲,但我妈执意要让我相亲。”
    于是两人就这件事聊了一会儿,达成了共鸣,觉得谈恋爱结婚这种事,是不需要一个年龄来限制的,二十四岁不谈恋爱没什么,三十岁不结婚也没什么,纯属个人自由。
    凡澄郁最后忍不住又说了句:“那你不想相亲的话,不如你下次就直接不去了?”
    江绪渺当然不想去,可是她妈已经约好了周五相亲,这次再不去就不好了。但她抬眼看了一下凡澄郁,发现凡澄郁眼里带着期许,虽然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但不愿意将她的希望幻灭,江绪渺背着良心撒了个谎:“好,下次我都不去了。”
    除了周五这个,这个去了真的再也不去了,江绪渺这么对自己说。
    两人吃着饭,偶尔闲聊几句,到了快晚自习的时间起身离开食堂。
    凡澄郁吃了个七分饱,感叹:“下次不能点三个菜了,最多两个,食堂的量实在太多了。”
    她在国外的中餐厅吃饭,菜的量非常的少,经常点四五个菜才能勉强吃饱。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天渐渐擦黑,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柔柔的白炽灯光洒满校园的林荫道,带着一点点夜晚的风,凡澄郁觉得惬意极了。
    江绪渺和她并排走着,两人短暂的静默,没说话,都在享受着这样的时刻。
    此刻凡澄郁想着,这种感觉真好,从前她觉得江绪渺可望不可即,不可触碰,所以一直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她。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忘记她,江绪渺是藏在她心里的执念,不愿意与她人分享,只顾着一人着迷。
    如果这一次回国,没有遇见她,凡澄郁觉得这份喜欢会被自己藏在心里,等待时间冲淡那种喜欢,毕竟她从没想过两人会有什么交集。
    可现实送了一份大礼给她,如今的江绪渺不再是微博照片上的虚无缥缈的人物,此刻她们站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感受着同样的春日惬意,就连脚下的步伐也都频率一致。
    这种幻想与现实交叠的感觉,让凡澄郁内心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是否这就是缘分?当同事也好,当朋友也好,总比当陌生人好。
    想到这,凡澄郁嘴角的笑容勾了勾。
    凡澄郁下意识侧目去看江绪渺,发现她直视前方,黑发已经别到耳后,露出白净的耳根,顺着耳根向下,是富有轮廓的下颌线,干净,舒服,柔美,好看,这些词从凡澄郁脑袋里蹦出来,通通都是拿来形容江绪渺的。
    “凡老师喜欢这份工作吗?”江绪渺仍然直视前方,清越的声音柔柔地飘来。
    凡澄郁移开目光,漫不经心说了句:“一般。”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凡澄郁心里小声嘀咕。又回她:“没有特别喜欢的工作,觉得当老师也不错,不讨厌也不喜欢。”
    江绪渺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有点出人意料。”
    凡澄郁偏头,困惑,问她:“为什么?”
    “以为凡老师是那种很有人生目标,有明确的兴趣的人,可是听你说的话,好像对什么兴趣都一般。”
    我对你最感兴趣,凡澄郁在心中又嘀咕了一句,真实说出来的话是:“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但不适合作为职业。”
    江绪渺好奇:“是什么?”
    “考古。”
    一瞬间全明白了,这种兴趣,是挺难发展成职业的,但也正印证了江绪渺心中所想,凡澄郁的确是个特别的人,至少在江绪渺眼里,是的。
    “那江老师呢?喜欢当数学老师吗?”
    “喜欢。”江绪渺没有犹豫,她是京大毕业的学生,专业不是英语,而是商科,纯粹是因为喜欢,才当的老师。
    “我也觉得,江老师适合当老师,很耐心,学生也喜欢。”
    江绪渺勾勾唇,“人和人都是互相的啊,你对他们好,喜欢他们,他们自然也会喜欢你。”
    凡澄郁笑了,这次的笑容很灿烂,她心想,她这么喜欢江绪渺,有朝一日江绪渺应该也会喜欢她吧?就算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也满足了。
    两人走得慢吞吞,十分钟后,还是到了办公室门口。
    停止了交谈,各自进了办公室,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话。
    因为凡澄郁看到了李慧玲老师正在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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