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姐来自东南亚,和乔景良早年在那边的轨迹重合。
    乔景良还有一名早逝的未婚妻,和黄岚音长相如出一辙。
    那位未婚妻和黄岚音可能是姐妹,比如双胞胎之类。
    乔景良三番两次否认认识黄岚音,是在躲避自己参与人口贩卖的事实。
    他不但认识黄岚音,还因为沾亲带故的关系,对纪荷百般疼爱。
    这就是真相。
    她确实是黄岚音所生,但生父不详,百般追求也不会有结果。
    她甚至想对阮姐发怒,怎么可以包庇一个沾满女人皮肉血的男人忠心耿耿……
    但不可以。
    再三克制,将阮姐从地上扶起,面孔僵硬,只堆出一点点笑,难为低声。
    “算了。既然你知道我想去调查,就别为难我,即使你跟干爸兜我的底,我也要去东南亚,为我妈讨一个公道。”又手段高超的使用春秋笔法式口吻,迷惑阮姐,“就算一无所获……我总算看过她的家乡,知道我的底细是什么样子的,对不对?”
    阮姐嘴唇微张,眼睛瞪大着,一时弄不懂她前后情绪大相径庭的真假。
    前半段她意志坚定、义无反顾,后半段又变成困难重重,只要看一眼就作罢的心态。
    到底哪一个是她,阮姐懵了。
    纪荷叹息,往床上一靠,“你下去吧。我累了。”
    阮姐停了好一会,鼓足勇气的靠近,替她拉上被子,才依依不舍离去。
    等人一走,纪荷就睁眼,她不敢保证阮姐会不会守口如瓶,在乔景良面前兜她底。
    但同时一个更离奇的念头冒出:
    乔景良是不是和阮姐一样,早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一个尤欣,都能让做佣人的阮姐起疑,进而造成这么大的风波。
    精干如乔景良,能近十年的一无所知?
    这么一想,后背脊发毛,不知是慌的、害怕的,还是另一种的恩情难还,纪荷浑浑噩噩睡着了。
    这一觉,极其沉湎,被一个炮火纷飞的梦打扰,震颤着才惊醒。
    惊醒的第一反应是眼前好黑。
    没开灯。
    窗帘又拉起。
    外面世界鸦雀无声,可见夜色之深。
    第二反应想去看表,她太饿了,肠胃简直都跳起来一般,争先恐后叫嚣: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大口大口的吃饭!
    她这是怀了一头牛?才个把月,一个细胞而已,需求也太广阔了。
    随后,想起这头牛的父亲是江倾,遗传性的大少爷脾气,难以伺候。
    可惜在肚子里,不然拎出来一顿打。
    “醒了?”突然,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深夜之中聆听像收音机里男主播,温柔如水播着童年的歌谣般。
    一只胳膊横在自己小腹,奇怪的却并没有用力,虚虚撑着。
    这就开始护他的牛崽了?
    纪荷皱眉,眨眼,试图看清他。
    房间昏暗,他没有开任何灯。
    没得到她的回应,径自起身,掀开被子。
    纪荷看到幽暗光线中,男人睡衣冰凉面料泛着光,像一片片小月亮,接着,随手按开床前壁灯,月亮消失,他像一条黑色刀刃,身长玉立扎在土壤里。
    没由来的锋利。
    当背对着自己时。
    近在咫尺,相隔千里。
    纪荷闭了闭眼,再睁开,掩饰住酸涩,沙声,“我饿了……”
    “马上就好。”江倾背对她,不知在干什么,使得这四个字出口、心惊肉跳般的沙哑着。
    纪荷怔愣,转眸寻他,想知道他情绪,江倾没给机会,恢复正常的发出一声“等会儿”,阔步下楼。
    饭菜端上来,只用了五分钟,纪荷要下床,他不允许。
    用托盘在手里捧着,专心致志,低头伺候她吃饭。
    纪荷吃了两口,停住。
    “怎么?”江倾将托盘转一边方向,逗她笑,“还是要吃这边菜?”
    “以后还能这么伺候我吗。”纪荷笑不出,看着饭菜,看着面前穿着睡衣,一身温暖又淘气的男人,哽声,“我不想做烈士遗孀。”
    “胡说什么。”江倾将托盘往床头一掼,巨大的无视与冷漠,令汤水倾洒,置之不理,上床搂她。
    纪荷身材娇小,整个人似为他而生,稍微一搂,全部落入与他怀中与腿上。
    江倾从她后腰一直安抚到背,来回的摩挲,无论多用力的拥抱,缓解不了纪荷的悲伤。
    他问:“留下孩子了?”
    她同时开口:“能不能带我去?”
    一时悲伤放大,不可抑制。
    纪荷埋头进他肩膀,江倾仍在笑,声音清冽,从胸腔发出,低沉而悦耳,后怕地,“你说打掉孩子,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真担心你做得出……”
    她声音颤,“我还没决定好……”
    “你不会。”
    “……”
    “嗯?告诉我,你会吗?”
    “……”
    “纪荷,明天去产检,我留在国内日子以分钟数了,每一分每一秒,只想说爱你。吵架,有我爱你好听吗?”江倾抱紧她,“我真的爱你。”
    “很爱很爱。”
    “不要让我难过。”
    夜色深沉。
    大床上,拥抱的男女,不细看,似乎发现不了纪荷的存在。
    小小的身体,无限的能量。
    对同事,对外界而言,她货真价实顶半边天。
    对拥抱她的男人,不过是一只小小鸟,江倾搂紧她,搂着搂着,经常做噩梦醒来,怀里空无一人。
    ……
    第二天一早纪荷去产检。
    本想反抗,但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于事无补,还要闹出笑话,干干脆脆躺上b超床,任医生用探头在她肚子上使力。
    两个罪魁祸首,一个比一个脸皮厚。
    阮姐不但跟来,还立在医生身后,眼巴巴张望。
    江倾则双手撑床侧,眼睛盯着b超屏幕。
    纪荷正回视线,看到他喉结紧张的一动不动,感觉到有点好笑的伸手捂住自己眼。
    这个孩子来的奇怪,一切都奇奇怪怪的。
    医生突然大喜宣布:“双胞胎!”
    哦。
    双胞胎。
    她没啥反应。
    阮姐眼珠子先瞪了一瞬,接着离地跳跃,朝四面八方谢拜,嘴里神神叨叨的,“双胞胎,双胞胎,她们家有遗传基因……”
    纪荷懵。疑惑阮姐的“她们家”,又疑惑自己怀了双胞胎,真假?
    “医生你看清楚了!”江倾无法置信,猛地从床侧起身,那瞠目结舌的样子似乎要对医生使用暴力。
    着一件v领真丝上衣的胸膛不住起伏,下颚线紧绷,伸手对着屏幕隔空按了按,“错了,我砸你机器!”
    这家医院是鸿升的附属集团。
    医生见到乔家人跟闻到味儿的哈巴狗,报了喜讯没被撒红包,却得来恶言相向。
    不过医生也身经百战,知道这种双胞胎的喜讯,大半人第一反应都是不可思议。
    他谨慎、又胸有成竹的继续滑动探头。
    江倾仍然站在离b超床挺远的一段距离,胸膛像海浪不断起伏,表情就更精彩绝伦,纪荷不稀得说他,心里埋怨,播种的时候亢奋、无所顾忌,这会怂了。
    双胞胎怎么了?
    多胞胎她也养得活。
    “里面两个孕囊,一大一小,恭喜你们,都长得非常好!”医生一边滑动探头,一边在屏幕上指,他的助手也兴高采烈宣布,这的确是双胞胎。
    屏幕上两个光点,一大一小,十分显眼,真的如医生所说,长得非常好的样子。
    这会换纪荷发怂,问医生,“你确定?”
    “确定!”
    随着这两个字降落,江倾从窗边走来,再次撑在她床侧,露一个喉结以下的角度给她,声音一会激动,一会操爹骂娘。
    “纪荷——你太牛逼了。”
    阮姐喜极而泣,“天呐,我打电话给先生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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