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睿是林深的遗腹子,当时牺牲时,这小东西才一个月大。
    现在已经半岁,见人就笑。
    纪荷一进门先问圆圆去哪儿了,接着恍然大悟,“今天上学。不好意思,我孕傻了。”
    沈清大笑,“你假傻,哄我开心呢。”
    “最近过得好吗?”纪荷笑容明丽。
    沈清也笑,“你看我像不好?”
    “和以前比起来,你现在常笑,但我怕你心里有事。”
    “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亲亲密密的拉着进了房间。
    这房子是林深牺牲后才买,所以家里没他生活的轨迹。
    生前照片和遗物全被沈清收纳在柜中。
    圆圆想看爸爸时,会躲到柜子里来偷偷看。
    “我不敢摆出去,见着了伤心。”沈清笑呵呵,“现在不了,准备这两天就收拾一些值得纪念的照片,放在家中各处。”
    “可以。”音落,纪荷自己就想着,如果江倾不在,她该怎么和孩子们提起他?
    像沈清一样,到现在还瞒着圆圆?
    她觉得很残忍。
    如果是自己,她会在孩子们能接受的年纪,光明正大提起他们的父亲牺牲了。
    呵……
    晃了晃脑袋,纪荷被自己吓着了,她发现,从那天在高速和江倾分别,她就已经让他“死”了。
    “纪荷,纪荷?”出神太久,沈清推她肩膀。
    纪荷抬眸,见到对方诧异的眼神,立即抱歉笑,恢复镇定,“没事,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
    沈清微笑瞬时苦涩,“真不知道江倾去哪了,让你大着肚子等待,到底犯多大事,要这么逃亡?”
    “没他,我也能管好自己和孩子。”纪荷眸光淡然,无所谓的随手拿起一张林深生前的照片,凝视着笑,“好帅呀。”
    照片上的男人一身湛蓝空军制服,对着镜头敬军礼,五官俊朗,不苟言笑。
    但听说私下是个很健谈外向的男人,不然,也不能将博士毕业一丝不苟的沈清追到。
    要知道,在沈清心里,这辈子决不嫁将自己交给国家的男人。
    “我妈就深受其害。”沈清放了两张软垫,和纪荷一人一张,在宽大的衣帽间里,靠窗而坐。
    “小时候,无论上学、出游还是节日串门,就跟没我爸这人似的。”沈清无奈,“连我高烧三天三夜,我爸都忙得只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是我妈夜里冒大雨送去医院。那回我差点烧傻了。”
    又笑着对纪荷说,“不过这么多年,我妈竟然没后悔过。她说我爸是真男人、硬汉子,她愿意用柔弱的身躯为他守住后方的小家。”
    “局长夫人格局大。”纪荷抬起大拇指,点了点。
    沈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头翻到林深牺牲前,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的合影。
    是在空军家属院,一颗茂盛的树下。
    那时候圆圆五岁,肚子里孩子六周大。
    沈清凝视着这张照片,久久无声。
    纪荷微蹙眉,不忍打扰又不得不打扰,伸手握了握对方盘坐在软垫的腿,“沈清?”
    沈清回神,对上纪荷视线,不好意思一扯嘴角,“没事……”
    “你可以有事。”纪荷认真凝视对方,企图用浅薄的一点心理学知识安慰对方,“明明有事,却压着,这才危险呢。有事就是有事,反而没关系。”
    “我知道。”沈清说,“就是允许自己伤心,不用催促自己早点好起来。”
    “对。”纪荷一笑,岔开话题,“你看,我俩又聊偏了。”
    “是的。”沈清转换了情绪,微笑起来,接着从拿过来的盒子中翻找,不一会儿,找出一份文件袋,交给纪荷。
    纪荷接过,将袋子当场打开。
    沈清低头整理着其他东西,没凑过来瞧,一边笑说明这件文件的来历。
    是从林深在空军基地的遗物中带回来的。
    纪荷眉头蹙着,发现是一份去年八月的剪报。
    头版,标题硕大,图片全黑。
    身为新闻人,纪荷对这件事不陌生,是去年轰动海内外的我国旅行团在湄公河遇劫流血收场、全员遇难的大事件。
    而这只旅游团正是发自明州。
    当时这只旅行团一行二十五人,乘坐商船经湄公河前往泰国时,突然在果桑地带遇袭,全员被打成筛子。
    海内外中华儿女震怒,中国政府更是责令金三角三国限时查出真凶。这件事办的很快,一周不到,三国就找出凶手,并妥善交付遇难者遗体。
    虽然过程惨烈,但结局没多扯皮,安抚家属工作有条不紊进行。
    明州台当时采访过几位家属,大家都极为愤慨。
    不过这件事是金三角混乱的环境所造成,劫匪图财、游客的激烈反抗造成的惨烈流血事件。
    凶手在追捕过程直接被击毙。
    中国人吃大亏,但在别国土地,也只能这样了。
    况且人死不能复生。
    “林深,收藏这份剪报有特别意义?”纪荷左看右看,除了回忆一遍当时的惨烈状况,没觉得有何特别。
    她眉心烦恼的快拧成麻花。
    沈清无奈笑,“我就是感觉,我家那位不是会收集剪报,而且珍视的用文件袋装起来的性格。”
    “事情发生在八月,两个月后林深就牺牲了。”纪荷皱着眉思考,“这两者有联系吗?”
    “可惜不能解密,不然我们就知道林深到底为什么牺牲。”
    “没事。”纪荷笑,“已经帮我很大忙。”
    “你为什么调查这个?”沈清百思不得其解。
    纪荷将这份剪报,重新交给沈清,这东西,她回去用电脑一查,遍布的消息,而这份却专属于林深,上面有他的气息,当然交还给沈清。
    她摇头,嘴角苦涩一翘,“我现在没他消息,所以就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明州?现在离去的原因又是为什么?”
    沈清问,“你难道要去找他吗?弄懂这些?”
    纪荷挑眉,惊讶笑,似乎这问题难到她了。
    站起身,干脆道别。
    沈清送到门外,忽然说了声,“纪荷,你加油。”
    纪荷正在按电梯,闻声没回头,她有强烈的预感,沈清看上去温温柔柔,但骨子里精干,兴许已经发现江倾是卧底的蛛丝马迹。
    才会对她说加油的话。
    纪荷笑了笑,点着头,“好。”
    ……
    出了沈清家门。
    外面竟然下起雨。
    深秋的雨寒凉,她一怔,望着天空密集飘下的雨点,不禁上下牙打颤。
    冷吗。
    这时候耳朵里似响起江倾的声音,温柔又高高在上取笑她的腔调。
    纪荷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记不得他临行前的样子了。
    当时大雾蒙蒙,她只有撕裂的情绪,却完全未仔细看他的脸,好像有点疲惫,眼底下有青色,接着就模糊不清了。
    雁北撑了伞过来接她,顺带披了一条围巾。
    “谢谢。”纪荷释然般的一叹气,没再停留,踩着水花,背影利落地离去。
    雁北站在原地,痴痴看了她许久。直到她上车,也没回一下头。
    雁北有点不自在的按了把太阳穴,心思大逆不道的、提胆上了车。
    ……
    回去路上,纪荷闭眼沉睡一般。
    到达澜园,乔景良拄着手杖等在门口,车一进车库,就站在楼梯上望她。
    “以为你不回来吃了。”笑声淡淡。
    纪荷笑着下车,“不回来吃,您不打电话问,却也把饭菜做得十分丰盛对吗?”
    乔景良一笑,伸手,短短的几层楼梯,也怕她摔着似的。
    纪荷肚子不方便,有只手掌搭一下,利索不少。
    说笑着进了家门。
    洗手后在餐厅坐下。
    阮姐做得菜,色香味俱全,品种丰富。
    乔景良让雁北留下来吃饭。
    平时雁北不留餐,早晚出入两趟,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没两样。
    今晚一坐,除了给纪荷夹菜,拼命让她吃,没别的功能。
    哦,对了,附加一个和乔景良聊天的功能。
    吃完饭,陪乔景良坐了一会儿,主动告辞。
    纪荷没送,只嘴巴上叮嘱让他开车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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