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四个玩意儿凑在一起翻天覆地吗?谁让你们带来的。
    大概三分钟,那边回复:聚聚。
    言简意赅。
    纪荷挑眉,却没法儿反驳,对着手机摇头。
    过了一瞬,那边又回复,清朗的男声笑意不止:
    纪荷,你女儿坏,刚才又打我一拳。赔我。
    “你这是跟我撒娇吗?”纪荷拨了语音,没好气冲那边笑,“谁让你跑我家,勾他们出来的?”
    周开阳说,“找你有点事,碰到这俩小东西,叔叔长叔叔短的不忍心。”
    周开阳是孩子王,对时年时念关系好到宛如亲生。
    纪荷不傻,心里明白着呢,“你小心血本无归,别怪没提醒你。”
    “听不清。”周开阳转移话题有一套,笑喊,“你先过来吧,你女儿在抢人家木马,我按不住!”
    “来了。”纪荷没绷住,乐到肩膀抖,“活该啊!江时念是朵霸王花!别让她欺负人家。”
    周开阳为孩子叫屈,说了护犊子的话。
    纪荷挂断,权当没听见。
    如果不是周开阳毫无原则对待两个孩子,她兴许答应他了。
    “慈父多败儿。”这么叹了一声,又扬唇轻笑,夕阳照亮她左手腕内侧的纹身,特别古老的一种文字,说不清道不明含义。
    发动引擎,打方向盘离开,咖啡店在倒车镜里一闪而逝。
    纪荷默默瞧了一眼,往前开着时想,沈清如果像自己和许莱多好啊,想开了,世间豁达。
    第78章 蛊   “天啊,江先生活着!”……
    下午四点半。
    学生大多数离去, 仅少部分散在操场踢球、玩闹。
    临街的游戏区有两座滑梯,零散着一些小玩具。
    是低龄学生的天下。
    时年时念这对兄妹混在里头尤其扎眼。
    奔跑、嬉戏、尖叫。
    无忧无虑、纯真。
    “看谁来了——”周开阳穿了条米色长裤,白上衣, 整个人清爽,笑容令人舒服,他混在这对兄妹身后, 仿佛就是他们的爸爸。
    任何人不会怀疑。
    江时念这个霸王,抢木马惹得人家孩子哭, 孩子妈妈便找周开阳理论。
    周开阳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彬彬有礼,孩子妈妈说了两句就不好意思了, 将自己娃娃一抱,“算了儿子, 我们去旁边玩!”
    “看看你女儿,这是她赶走的第八个了。”见纪荷走来, 周开阳立马打小报告。
    江时念骑着一只红色小马,看到纪荷, “妈妈——妈妈——”欢快吼了两声。
    脸上表情得意,大摇大摆。
    纪荷无奈,“我听你语气挺自豪, 周开阳?”
    兴师问罪口吻。
    周开阳转头偷偷笑了,接着连木马带小孩, 拎到清净无人的一角,自己直起身,和孩子母亲对峙。
    “我看你要说什么。”纪荷环抱双臂, 夕阳打在她铁面无私的脸上,似镀着一层金色,有些梦幻和遥不可及的瑰丽。
    周开阳凝视她, 声音不自觉轻,“也没有……”
    “公共地方要分享,我只看到你护着、不准任何人接近江时念。”纪荷蹙眉,“女孩子霸道,以后婆家难找。”
    周开阳惊异笑,“说什么呢,念念才多大。”
    不以为意,低喃,“反正我养的起,大不了不嫁。”
    纪荷没回应他以孩子父亲自居的语气,转身去寻找儿子。
    周开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久到江时念和一个来争木马的小孩打起来,浑然不知。
    等一片哇哇哭叫响起,才打醒了鬼迷心窍般的周开阳。
    “念念!”
    江时念霸占木马不肯起,付出高昂代价。
    对手是大班小朋友,她这个小不点连小班都没开始,哪里弄过得人家。
    平时在家里由阮姐宠着、惯着,揍哥哥也不手软,弄得自己好像很厉害,其实外强中干。
    大人一旦不护,被掀翻在地,仰面朝天,咧嘴哇哇大哭。
    “念念……”周开阳将小姑娘抱起,心疼地皱眉,扭头责问那小孩,“怎么能推倒妹妹?”
    那小孩再比念念大,都是小孩子,周开阳过重的语气当然是冲着人家家长。
    那位家长站在旁边,眼见着自己孩子推倒念念,霸占住木马,象征性讲了两句,一点道歉意思没有。
    周开阳火了,“道歉!”
    声音雷霆。
    那小男孩怔了一秒,紧接着放声大哭,显然被吓着了。
    “哎,你怎么回事!”小孩父亲火冒三丈。
    两个大人为孩子争吵,这闹热立即惊动游戏区的家长们。
    纪荷守在蹦床边看儿子,一边和沈局说话,听到那边声音,几乎不用转身,就知道发生什么。
    沈局笑,“你去看看。我看着这边。”
    “将他们全带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饭?”沈清走后,纪荷做了圆圆和睿睿的干妈,和沈家走动频繁,去彼此家中聚餐也是常事。
    这会沈局却摇头,“不去了,太远。”
    纪荷住在凤凰城,风景秀丽,大家常把那儿当做度假的地方,沈局也喜欢去那边钓鱼,但就是位置远,属于外环。
    她之前住在江南平层,一年前沈清走后突然从那里搬出。
    时年时念没有上学倒是不碍事,马上进幼儿园凤凰城就不够方便。
    沈局欲言又止,想问问她怎么考虑孩子入学的事,现下又不是好时间,只摆摆手,让她赶紧过去。
    纪荷失笑,“您是不是有事?”
    “没有。”沈局望着她,“明天省厅举办高级警官晋升仪式和表彰大会,我早点睡觉,看看热闹。”
    沈局退休后,鲜少有看热闹的时候,可能是表彰大会的级别较高,吸引了他注意。
    纪荷不勉强,说着下次再过来玩,沈局笑着答应。
    回到周开阳边上,他正抱着念念和人家争得面红耳赤。
    纪荷哭笑不得。
    这是公安大院附属小学,来往基本都是警察,有脾气好坏之分。
    对方脾气急躁,说念念玩了很久该到别的小朋友玩。
    周开阳指责有事可以沟通,任由自家孩子推倒别人就是错误,不止小孩道歉,小孩家长也要以身作则率先道歉。
    僵持不下。
    纪荷出面,让大家别嚷了,各退一步,别吓着孩子。
    那家长看到她怔了一下,“是纪制片……”
    “你好。”纪荷虽然尴尬,全程把笑堆在脸上,这地方三两步一个熟人,这位之前没记错的话,给江倾送过文件,他们因此聊过几句。
    “不好意思……我脾气急,想道歉,看到自家孩子哭有点不辨是非了。”
    “没事,小孩子矛盾。”纪荷大方接受对方的歉意,顺便让念念别哭,“咱们得回家了,给小哥哥玩吧。”
    江时念是一个超级臭脾气的小孩,闻言,浓眉往中间拱,嘴巴噘起、唇峰几乎撞到鼻孔,整张脸皱一起。
    纪荷看她这样就想扇她,周开阳及时把人家小脸一捂,灵活转身逃去旁边。
    小小纠纷结束,纪荷带着孩子们和沈局告别,圆圆成大姑娘,不见时间走就见人长,按上半年尺码买的裙子竟然就小了。
    在身上比划两下,纪荷决定收起来,明天换大一码。
    江时念趴在周开阳肩头不肯动,常常一个小矛盾变成大委屈,不管她对还是错,就惯着自己,哭完了让人哄,哄好了让大人抱,反正不下地。
    纪荷跟她说话,她不理,或者小猪一样昂昂哼嫌她。
    纪荷懒得理。
    转身准备抱儿子。
    江时年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心思,有心的牵着她手,乖乖站在身侧,示意不用抱,“我可以走。”
    奶声奶气的声调,故作深沉,玩疯的小脸上通红,额发汗湿了几缕,贴脑门上。
    纪荷拿汗巾给他擦干,准备强行抱回去时,学校岗亭走来两位保安,发出关门了都走吧的喊声。
    留在游戏区的小孩们恋恋不舍被家长拉着往外走。
    “江倾!”
    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也非第一次来接圆圆,游戏区角角落落的熟悉。
    不寻常的,那个本该消失人间不被这样呼喊的名字,突然在纪荷耳边晃了一下。
    她不知道旁人听见没有,自己听得真切,不由定住。
    率先往外走的家长孩子在她眼底成为虚化的背景图,像蒙上一层纱布,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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