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小的齐齐瑟瑟发抖。
    尤欣捣了捣纪荷腰肢,不屑耳语,“你看这帮人,不带出来历练,一个个软脚虾样子,实在窝囊。”
    纪荷在看航道图,这张航道图是江倾给的,虽然自己不是操舵手和船长,但知己知彼很有必要,毕竟是负责人。
    她笑了笑,“怕正常啊。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
    “我们第一个采访点就在河边上,不深入缅甸内部,他们怕个毛。”尤欣不屑,悠哉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推推墨镜,完全一副度假姿态,“这好山好水,不欣赏用来怕多可惜啊。”
    “你这样子我喜欢。”纪荷点了点头,“只要不说男人,你就是很了不起的女人。”
    “说男人怎么了?”尤欣一声怪叫,“都像你?一副修女样子,冷情寡欲,我都怀疑你和江倾怎么配上的?他一看就是重欲的男人。”
    纪荷想让对方闭嘴,但又觉好笑,无奈问,“他怎么就重了?”
    事实的确重,以前能不知疲倦那个长达一小时。
    “天生的。”对方花痴,“眼神——身材——气场——越无所谓越暗流涌动,好想刺穿他的外壳,看看里面浓烈的火热度。”
    惋惜至极口吻,“这么好的男人在你面前竟然无动于衷!”
    纪荷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的需求问题。
    发现的确是个大问题。
    前晚江倾十分绅士,一点便宜没占她,连接吻都清汤寡水,但那种吻怎么说呢,更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舔舐对方的伤口,和欲望无关。
    她和他都很宁静,彼此未诉苦,就那么抱着,非常舒服。
    “别废话了。”纪荷清咳一声,强迫自己以公事为主,从椅内起身,收了航道图,拍拍尤欣的肩,“前方到挡龙滩,别喝酒了。”
    “为什么?”尤欣一懵。
    纪荷连续叫上其他人,喊着:“小心了各位,身上的易碎物品全放起来——湄公河第一险滩来了!”
    船长在驾驶舱听到她声音,大笑,“纪领队不错啊,挡龙滩都知道!”
    何止知道,即将领略。
    湄公河发源于青藏高原。
    在中国境内叫澜沧江,河道狭窄急险。
    纪荷朝上面笑着,“我还知道——章船长是第一个绘制这条河航行图的人!”
    “是我,是我,”老章来了兴致,和她一上一下的对话,“二十多年前,这条河没有航道,全是咱们先吃螃蟹的人用船底撞出来的,那时候别说行船,连在岸边看着都害怕!”
    程诵似乎从晕船中缓过来,兴致勃勃插话:“这条河,中方花了不少精力,从外交从资金上,改善航运环境,这才有了咱们现在的顺畅与繁荣!”
    “对对对!”老章原先被云南边防水上支队特招入警,从事护航工作多年,因伤提前退休,这会儿和他说起中方的好,简直打开了话匣子收不住。
    纪荷见队友们兴致都被挑起,没晕船的怏怏样了,放下心,自己独自来到船首,看前方挡龙滩的险状。
    只见礁石满布的浅滩上,破烂的翻着几艘船,似告诉着来往船只这里的凶险度。
    一名船员,手持测深杆,在河水中试探,不时用手指打出代表深度的数字。
    她眉头深深蹙着,直到过了挡龙滩,才微微放松。
    接着,吃过午饭继续航行,下午一点时天阴,似乎要下起雨。
    好在天公给面子,直到停靠此行第一站的缅甸孟莫码头,那雨都没有下来。
    纪荷带着设备和人员,和船长打过招呼,踏上了异国的红土地。
    缅甸虽然在内战,但江边的居民依然平静。
    许多东南亚常见的“香蕉船”在码头边捕鱼,见到他们下船,纷纷兜售鱼类。
    也有穿得清凉的小孩子缠着程诵他们要糖吃。
    大家都是兜里光着过来,哪里有糖,给了一些人民币,被小孩子欢欢乐乐的收下。
    纪荷左右张望,忽然有个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小姐?”
    竟是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
    哪怕只有三个字,气息与发音可推一二。
    纪荷回头,看到码头边上站着一个穿绿色迷彩裤的中等个男人。
    皮肤晒得黝黑,朝她一笑时,那口牙显得雪白。
    脸型宽,眼不算大,单眼皮。典型的朝鲜男性长相。
    “金苍浩大哥,您好。”纪荷打量一瞬,立即笑着上前握手。
    对方的手粗糙,像干农活儿的手,可江倾说了,这位哥们十几岁就离家,辗转各国,只杀过人,没种过地。
    这是一双被武器操练出来的手。
    纪荷目光不由深沉,对大哥到来感激,对江倾在东南亚的过往揪心。
    “沿河流域,人民币和泰铢通用。”金苍浩笑颜内敛,“到了村落不用给。居民都很淳朴。”
    “好的。”纪荷与对方握了握,背起相机,将大哥介绍给其他人。
    “我今年三十七岁。”在去线民家里的路上,金苍浩介绍着自己,“和江认识在两年前,他救过我一命,前两天听说你要来,我就从金三角出发,来到孟莫,本来要去244号国界碑,江说不用。”
    “对。”纪荷绕过一群走地鸡,听着河水浩荡声,往更高的山爬去,“不是孟莫要停留一下,我直接到金三角找您。”
    “他不放心。”粗犷汉子朴质的四个字,没任何抑扬顿挫表达,听到纪荷耳里,却连心脏都跟着缩了一下。
    “谁不放心啊?”前方,团队里某调皮小伙子大笑。
    “还有谁?”尤欣阴阳怪气,“当然是她前夫。”
    纪荷横了对方一眼,没回声,继续往上走。
    很快到了线民家里。
    是一处非常简陋的茅草房,线民是家中长子,上有一个眼瞎的老母亲,下有一妻三儿,家中贫困。
    这个线民纪荷之前托的是朋友帮忙联系,只知道是被困劳工的哥哥。
    当时没多想,除了给钱,没看过对方样子。
    今儿一见,这哪是一位为弟弟奔走的正能量大哥,简直就是毒枭头头的造型。
    一头漆黑乱发,吸鸦`片染黑的牙齿,眼神锐利,像丛林中的狼,仿佛下一秒就撕咬过来。
    这会用竹筒抽着水烟,斜靠在摇摇欲坠的门框上,避重就轻回答着编导的问题,纯粹浪费时间。
    纪荷一昂下巴,让程诵给钱。
    金苍浩说不用给钱,可对于自己有求的人,钱财是开道。
    果然一给钱,对方回答问题就利索多了。
    结束时,一行人带着设备赶紧下山。
    富隆号得航行到下一站老挝的班相果才可停靠,湄公河航道凶险,夜间禁航,一般下午五点,所有船只都得停下来。
    许是一路而来太平静了,纪荷眼皮一直跳,不一会儿雨水铺天盖地,大家穿梭在丛林中,跟着金苍浩的捷径,迅速往码头赶。
    突然,背后一声枪响。
    隔着雨幕,清晰。
    大家吓坏了,齐愣在原地,竖耳倾听,那枪声又不见了,只有雨声砸在芭蕉叶上的声音,似乎是错觉。
    “金大哥,怎么回事?”纪荷殿后,这会冲到开路的金苍浩面前,问怎么回事。
    金苍浩穿一条迷彩裤,上身是同色的短袖,两胳膊肌肉鼓胀,脸上是紫外线留下的沧桑痕迹,眼神却坚毅无比,对她安抚,“你们先走。我殿后。就在下面,顺着走就行。”
    纪荷想挽留、大家一起往前冲,可一想人家那阅历,怎么可能比她初出茅庐的不如,点头,目光忐忑的送对方原路返回。
    其他人全部傻着眼,还在问,到底是不是枪声。
    纪荷低喊:“先走!”
    大家于是下行。
    在途中纪荷解释:“大概率是枪声。”
    “你怎么知道?”尤欣当年被乔开宇售卖,陆路到缅甸一个战乱邦,接着被塞进暗无天日的船里,颠颠簸簸到达泰国,一路除了船舱的同命人,其他什么风情都没领略到。
    纪荷这会儿嘲笑,“你把关注男人的心思放一点在航行上,就会知道湄公河两岸的冷枪如家常便饭。自从明州旅行团惨案之后,中方牵头组成了四国联合巡逻执法机构,这一情况才得改善。”
    “我当然知道改善了。”尤欣冒雨前行,牙关似乎在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想到不堪回忆的过往,“可联合执法开始,湄公河上的沿路打劫情况不复存在,咱们不会这么不幸,被这村落里的不法人员盯上,成为待宰羔羊吧?”
    “乌鸦嘴!”团队里的摄像大哥骂,“有金苍浩在我们绝对没事!”
    “对对对!”程诵对国家非常有信心,“四国联合执法不是说说而已,那些毒贩还是不明武装分子,想死的就来试一试,咱们中国人不好欺负!”
    他在雨中喊出了万众一心其利断金的势头。
    不愧是外交官家族的孩子。
    纪荷深深体会了出门在外、有事想妈的情感,这时候为安抚大家,直接虚张声势,“对!大家都别怕,到了码头,赶紧出发,找上咱们云南水上支队的护航船,一切云开雾散!”
    团队士气大振。
    纪荷眉头紧着,一路忐忑冲下了山。
    雨下小了,众人却狼狈不堪,鞋子和裤腿全是红泥巴。
    在码头上相视,哈哈大笑。
    金苍浩随后赶到,他气场沉稳的多,纪荷问他回去做什么了,他只笑着说,“给一个教训。”
    纪荷怀疑是自己给线人钱时,惹出的祸,那村寨里有些男人明显的不是普通渔民,说不定就以沿河打劫为生,这几年被联合执法搅得断财路,看到他们这么多中国人,怀恨在心,要来个小试身手。
    金苍浩听到她的推测,非常惊讶,“你很厉害。”
    纪荷一时脸热,回不出话——
    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是以弟媳妇的目光打量。
    ……
    “你以为这河上现在为什么繁华?都他妈中国人拿命换来的!”
    回到船上,船长立即开船,赶往夜间禁航的停泊点。
    程诵洗换出来后,和大家在船舱聊天,义愤填膺,“出门在外比拳头,你拳头不大人家就欺负你,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上来就能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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