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眼皮一跳,下意识去看江倾。
    他在听到这话后,眸色深了一些,声音发淡:“没关系。有我。”
    手指利索解了安全带,剑眉蹙着,什么都还没干,纪荷却吓得不轻,赶紧一笑,将人按住了,“我来解决。”
    他深深瞥来一眼。
    昏暗光线中,纪荷的脸如瓷器般光洁,一双沉着自若的眼,紧盯着前方朝她展示着证件的缅甸男人。
    嘴角一勾,笑意得当,接着,拍拍他肩,不由分说就跳下车。
    江倾脸色微变。
    到底没做多余举动。
    尤欣在后座惊呼一声,关于东南亚的险恶,她失去的子宫是最好证明,因而惶恐。
    女队医也醒了,震惊的看着车外的一幕。
    夜雨如线飘打。纪荷的短发在山风中生出凌乱美。
    她用英文和对方沟通着什么。
    接着,举起双臂。
    对方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缅甸汉子,伸手从她腰一直摸到肋骨、肩头,接着又蹲下去,从胯骨到脚踝。
    无一遗漏。
    从车内的角度看,只看到纪荷背面,男人黝黑的手背和白皙掌心形成强烈的对比,令人有一些不舒适。
    搜她身的动作不算出格。
    纪荷淡定放下双臂,通过检查。
    接着转身,朝车里招手,示意下车接受检查。
    尤欣和女队医不情不愿。
    好在安全通过。
    轮到江倾。
    纪荷等在车头前,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幽暗脸庞。
    等移民局的人查完他,纪荷都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汗。
    又仔细搜过车,连引擎盖都打开寻找,一无所获后,终于放行。
    回去路上,尤欣后怕不已,“缅甸局势混乱,这些移民局官员和毒贩沆瀣一气,就算找出毒品,也会私了,甚至会陷害你就为搞钱!”
    尤欣对缅甸官方深恶痛绝,“那帮人什么德行我太了解,雁过拔毛,黑的要死,你怎么叫他们乖乖的像个人样?”
    女队医插言:“可能运气比较好?”
    纪荷笑,和同事们聊着,“哪有那么复杂,我就告诉对方咱们车子前后左右都装了摄像头,他们做事自然规矩。挺简单的事儿,不需要大动干戈,你们也不要想得生死攸关。对方毕竟是官方。得顾着点外交礼仪。”
    江倾闭着眼,从始至终没吱声,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纪荷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淡定和同事们聊着这场检查,安安稳稳的将车子开回了大其力市区的宾馆。
    在山脚时,她遇上了怕出事而开回头路的金苍浩。
    对方见他们毫发无损,微微一点头,意味深长看了江倾一眼,就殿后,护送着他们一路到宾馆。
    上了楼,纪荷和江倾道晚安,委婉的表示晚上不能和他一起睡,自己得整理资料,怕吵着他。
    房间不够大,办公桌就对着床尾。
    怕他闹,她踮脚重重亲男人一口,并伸手摩挲他脸颊,笑意深深抵着他唇,“今晚要表扬。”
    依他的脾气,怎么可能让所谓官方以权谋私,故意找他们麻烦?
    也幸好,纪荷急中生智,骗了对方说车上四面八方装了摄像头。
    不然今晚,他们车上男少女多,绝对要被对方居心叵测找事。
    免了一场祸事,不费吹灰之力,纪荷特别感谢这男人的配合。
    江倾特别贤良,听到她表扬,深深箍紧她后背。
    纪荷感受到夯实的力量,不由困顿至极,想就此在这厚实的胸膛里睡着。
    可分.身乏术,只好依依不舍吻别。
    ……
    夜雨瓢泼。
    深夜的安宁并未发生。
    纪荷端坐电脑前,加班加点。
    屏幕上放的都是今天采访来的内容。
    她和一位老朋友联系,这位老朋友以前是乔开宇秘书,后来做了江倾秘书,三年前随江倾一起奔赴东南亚寻找自己失踪已久的妹妹。
    可惜警方在捣毁的特大人口贩卖案中,对方的妹妹并未在其中。
    悄无声息,像一片雪花坠落人间不见。
    视频连线时,过去肤白如玉的女人变成一脸蜜色,可见东南亚日光的毒辣和对方这三年奔波程度。
    彼此密切交流了一段时间,过去大名鼎鼎的沙秘书突然笑问,“这么晚还工作,江总呢?”
    三年不见,对方仍然叫江倾江总。
    “我让他早点休息。得忙很晚。”
    “他追你追到东南亚,还在乎累吗?”沙黎婷笑,“纪小姐,他是我见过的最为爱奋不顾身的男人。”
    纪荷说:“对,他的爱看得见摸得着,别说你,从十几年前他为我考警校、当刑警、守身如玉,南江那帮人,只要认识他的,没哪个不被震惊。”
    “当然了,他拥有一切,又放弃一切,只求你。”
    纪荷笑,“听起来,很嫉妒我?”
    “当然。”沙黎婷直言不讳,“过去三年,我曾听说过他在哪个地方出现,就浑浑噩噩的去找,一是帮你打听消息,二是我自己,当年他帮我很多,我才逃出来,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许你听过吗?”
    对方停顿。
    纪荷一边查看今天在中文学校拍下的内容,一边漫不经心,“你说。”
    “有一种秘密警察,在各国叫法不一,国外基本叫特工,中国是国安部门,他当时围剿卓世戎集团时,我亲眼看着他被霰`弹枪轰出一身血,坠入河中,后来不见尸首,我想着,他是不是还活着。”
    沙黎婷感叹,“就倒处去找,可是一无所获,都放弃了。之后在游历时,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知道我们国家有一群无名战士,他们在海外冲锋,为国争取利益,但他们的行为不被官方承认,就算牺牲了,国家也只是一捧土随意埋葬了,甚至连名字都不会有,也不会通知家人。他们是无身份者,所有属于他们的都在踏出国门那一刻,不再属于他们。”
    “这叫什么?”沙黎婷不禁皱眉,“马革裹尸不过如此。”
    “他是英雄。”纪荷观察着老照片,几乎算面无表情。
    沙黎婷感慨不已,继续说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视频。
    纪荷望着老照片,忽然涩笑无比。
    三年前的沙黎婷唯唯诺诺,现在强悍、观点独到,用过去三年的阅历武装了自己。
    很自信,很开朗。
    纪荷摇着头,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羡慕沙黎婷才对。
    自己过去的三年,只有鲜血淋漓。
    除了一对龙凤胎,其他不忍回忆。
    然而,也许还有一种成功,就是江倾的功成名就,和自己安静的守候有一点点功劳。
    从祛除割腕疤痕的那一刹那,纪荷就决定了,自私的将这一点点功劳占有住。
    算给自己过去苦熬的三年一个功勋章。
    不对外宣扬,只自己欣赏。不算过分的。谁也不打搅。
    第105章 蛊   “这就是我弟弟的不近女色——”……
    灯光雪亮, 手上老照片里,写着一排字:华侨商会中文学校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合影。
    她一瞬不瞬观察,忽然, 眸光一顿,非常迅猛地、几乎毫无预兆的就落下一颗泪。
    挂在一位褪了色的男性脸庞上。
    年代久远,单反拍下的学校办公室里这张大合影, 泪水再汹涌,隔着屏幕, 都不会弄坏照片。
    只是越来越模糊。
    纪荷擦了擦。再次看清。
    那位男性当时大约三十多岁,年富力强, 视力尚佳,习惯了对方戴眼镜, 此时乍一看他年轻时、鼻梁上空无一物的样子。
    纪荷发懵。
    正因为这股懵与不在意,上午在中文学校拍下照片时, 丝毫未察觉、这失踪三年的故人赫然在其中。
    纪荷误打误撞,冯勇提起这所学校, 为表示尊敬、对中文学校创办的支持,而过去做采访。
    竟然就拍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照片背面写着捐资人的名字。
    中文学校非盈利性质,由在泰北的华人捐助、为延绵中华文化而创办。
    生存不易。
    这些捐资人, 身份不一,除了像冯勇这种当地大户, 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
    乔景良,这三个字赫然在头排。
    连冯勇都压下去。
    他一身正气,嘴角微微提, 严肃中带着柔软。
    眼神隔着泛黄的时光已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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