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苏印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吹风机。
    她四下看看找插座,电视机那里的插座上手机正在充电,就床头的插座空着,可许校程坐在那里抱着电脑看。
    从她出来,他就一直盯着电脑,连头都没抬一下。
    苏印走过去,弯腰将吹风插好,胳膊不小心蹭了他一下,许校程才抬头。看着她插插头的动作,“回你自己房间去。”
    苏印没理会,用了些力气,才将插头插好,手里拿着吹风机,侧头看他,极淡的一句:“湿着头发出去很冷。”语气淡到这句话就像是赏给他的,可偏偏说的有理极了。
    许校程看了她一眼,再没说话,视线又集中在电脑上。
    他真是抽了风,刚才才会让她进来洗澡。
    手指轻点着鼠标,翻看邮件,耳边是“嗡嗡”的噪音。芜昌太偏僻落后了,不光体现在住宿条件上,还体现在就死按吹风机的质量上。
    随着苏印吹头发的动作,吹风机在许校程的耳边一直不停的“嗡嗡嗡”响,响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许校程放下电脑,打量着苏印好半晌。
    心里清楚,她对自己指不定有多少怨恨,这是摆明了找茬的。
    她还在吹头发,一手拿着吹风,一手在发间穿梭。白皙修长的手和乌黑的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微仰着头,露出侧脸,素面朝天却也精致。
    她没发现身后的人盯着自己看,或许早就发现了,但就当不知道,总之吹头发的动作是没有停。
    十几分钟过去了,聒噪的声音并没有间断,许校程的目光又回到邮件上,手指轻点着翻页,开口:“还没好?”
    “嗡嗡”声不断,苏印没说话,估计是没听见,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他伸手,拔掉了插头。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苏印扭头看他,眼神中明显的三个字“你干嘛”
    “好了就回你房间。”许校程开口,目光没从电脑上移开,又点开了一份文件。
    苏印静静看着他几秒,转头又准备把□□的插头插好。
    许校程没看她,却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吹了二十三分钟,你那是野草吗?”
    苏印:“······”
    她伸手摸摸头发,头发太长了,哪怕吹的这么久,发梢也有些潮湿。
    “真小气。”苏印评价。
    许校程听着她这话,转过头看她。
    “不是小气,是影响不好。”
    苏印有些没懂他的意思,原本单腿跪着吹头发,现在微侧着身体坐过来,眼神里带着些疑惑看他。
    一会儿,苏印恍然大悟。“对哦,你已婚。”
    他已婚,现在她穿着浴袍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被人看到了确实影响不好。
    脑子里一时闪过很多句话,苏印打算补一句:“那又怎样?”“差点忘记你结婚了,娶的是前女友哥哥的女友。”
    例如再嘲讽一句:“像你这样的人,在婚姻当中也会有契约精神?”
    她能够说的话很多,哪一句都能或多或少的宣泄她当初被抛弃的怨恨,嘲讽也好,宣泄也罢,苏印知道她有这个资格。取得这个资格的前提条件就是:当初,她是被抛弃的那个。
    可是,这些话到嘴边,她一句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半晌,她沉默的时候喜欢低着头,敛着眸色,叫人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
    许校程手放在电脑键盘上,一下一下的转着圈,也不知他在点什么。
    最后问出来一句:“你娶了杨舒,那我哥呢?”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苏印停顿了一会儿,抬头,视线迎上他的眼睛。“当初杨舒是我哥的女朋友,你和她结婚了,那我哥呢?”
    是分手了吗?
    杨舒的孩子,那个小男孩都那么大了,五岁多。她和许校程分开六年的时间,孩子现在五岁多。这说明,他们分开没多久,他就和杨舒在一起了。可那时候,杨舒还是哥哥苏展的女朋友。
    许校程看着她,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带着些讶异,眉头微皱着。
    “苏印,”他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这么多年,你和家里没联系?”
    六年的时间,她和家里没联系过吗,怎么会不知道苏展的事?
    “你觉得我会联系他们?”苏印反问。
    拿着吹风起身,顺便还理了理长长的线,从他旁边路过去,进了洗手间将东西放好。
    出来,路过许校程的身边,“对了,你浴室里的水不太热。”
    许校程看着她,刚才她的那句话他没办法回答。
    即使没再问,许校程也确定了一件事,过去的六年时间,哪怕他们分开之后,苏印都和家里没联系过。是她的母亲还生气?还是她不肯低头,不肯和家里联系?
    甚至连关系最好的苏展都没联系,那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的?
    她出门了,开门又关上门,不轻不重的“咔哒”一声。
    许校程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沉默。他侧头,看床边的位置,床单因为她刚才跪坐在那里,有些轻微的褶皱,很浅,不太能看的出来。
    算了,就算没和家里人联系过,他当初留给她的东西,也足够她好好生活。许校程这么一想,心里又平静下来,低头去看电脑。
    -
    北京,向恒掐着腰站在苏印家门口。先是按门铃,半晌没人来开门,他又打电话。
    半晌,电话还是没人接,机械的女声提醒电话无法接通。向恒按断重新打,他算是领悟了和苏印相处的精髓,那就是得不厌其烦,耐心十足。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联系不上她人了。
    多试几次,量变总会达到质变。果然,试了好几次之后,电话接通了。
    “我在你家门口,来开个门。”向恒说。
    苏印抓着手机,又去行李箱里掏衣服。还真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是她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拿手机,进来才见到床头的手机一直在响。
    “我不在家。”苏印从箱子里掏出了一件长裙。
    那头的向恒意识到什么,问:“你现在在哪里?”
    苏印站在镜子前,将衣服在身上比了比,转头回来拿了另外一件。
    “芜昌。”
    “芜······”向恒顿了几秒,“你真参与那个项目了?”
    “嗯。”苏印一句。
    套上了衣服,发现有点冷,她又加了一条打底。可还是觉得冷,苏印极怕冷,现在更是手脚冰凉。刚才她还真不是信口胡说,许校程浴室里的水真的有点冷。
    将手机放在床上,她扣衣服扣子,棉质衬衫的扣子极小,握在手里有些滑。
    手机里向恒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告诉过你了。”
    向恒一噎,“我没想到你是来真的啊,以为你就说说而已,就算是要去,也不用这么快吧。”
    苏印听着他絮絮叨叨,左耳进右耳出,也没听进去多少。
    向恒念完了,才问:“那边坏境怎么样?”
    房间窗帘是拉开的,现在天气倒放晴,阳光穿过云层撒下来,景物的颜色一瞬间鲜明起来。窗户正好对着远处的群山,辽远,宁静。外面偶尔有声音,有入住的人来问情况,负责人带着些乡音的话回答:“······标间一晚上一百八,单间一百三。”
    客人讨价:“太贵了吧,便宜一些。”
    “不贵了,现在来旅游的人不少,哪家旅馆都是这价格。何况我们这里也算是县里最好的酒店了······”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苏印拿了手机,走到窗边。
    说:“环境不错,空气清新。”
    “不是问你空气怎么样,我是说条件怎么样?能适应吗?”
    “能啊,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苏印语气轻松了几分。
    “行吧,但是……”向恒犹豫了一会儿,说:“就是咱能不能把通讯设备用起来,手机不是摆设对不对?社交软件你一个都不用,打电话还总是接不到,姐,再下去就真成山顶洞人了。”
    苏印:“······”
    向恒又道:“至少有个微.信吧,我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也可以留言,是不?”
    苏印还是无语,不过,她好像真活成山顶洞人了。消息闭塞,不爱社交,不愿意联系别人。
    手机号码几年不变,刚开始是心里存了一点期待,期待有人会通过这个号码联系她。后来,是懒得去换了。
    可是,六年中,熟悉的人都没打过这个电话。
    “好好好,这就注册。”苏印应下来。
    那边,向恒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苏印都应着。
    挂断电话,苏印还是注册了微.信,她不为难向恒,毕竟他也是为徐陵办事。自己再任性下去,向恒在徐陵那边也不好交代。
    注册完,她立马就添加了向恒。
    向恒几乎是秒通过,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还有十分欠揍的一句:“山顶洞人下山了?”
    苏印:“……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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