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这次近距离射击,把弓箭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限。一般县城里,其实是没几张弓的。安定邦重视自己部队的建设,削弱地方自有武力。民间的弓弓力极弱,四斗弓都很少,基本是以二斗弓为主。就算这样,也严格控制数量。县城官府手里,也就是十几张弓,一些有驻军的县城弓多一些,但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白衣军攻县城时,很少遭遇过火力压制现象。靠着自己这边的人海,足以填补弓箭上的差距。几十张弓胡乱射击,对于这么庞大的军势而言,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可是平遥城内,那些胡人骑兵人人有弓有箭,而且都是两石强弓,威力远胜于白衣军手上的弓箭。四大家长年从事贸易,合法非法的都做,其中军械生意,也是他们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弓箭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缺乏,这次为了自保,连重弩都拿出来抬上了城头。
    如此多的强弓硬弩,即便是府城其实都是不具备的。在近距离满负荷射击下,白衣军的前锋队几乎是以全灭收场,就连后续跟进的部队,也在这轮箭雨下死伤惨重。
    白衣军内部攻城也是有分配的,先锋队之后,是那些收编的山寨土匪武装担任第二梯队,核心教徒摆在第三线,有军事训练和战斗力的摆在最后。以这种四段波浪阵,作为攻坚阵型本来倒也没毛病。可是第一轮攻击死的人太多,那些依附过来的山贼,大多是眼力通挑的角色,连忙吩咐着部下:“停!快停下!别送死!”随即转过身,就向着阵后逃去。
    第三线的白衣军核心教徒不怕死的胆量是有的,可是对于战场实在太陌生,一瞬间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只看到自己人成片的往下倒,被打得有些懵,再看到前线的人退回来,竟是主动让开道路,放他们向下逃。本来该入波涛海浪连绵不绝地攻势,在此时竟是生生发生了一个停顿,部队的攻击戛然而止,竟是被这一波前所未有的箭雨吓住了。
    “混蛋!”屈世公再也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勃然大怒道:“谁带头退下来的?应该往上冲,不惜代价冲下去!现在一退下来,那些人不是白死了?查,给我查!谁退下来的,立即正法,人头送到军前去!”
    花弄影这时冷声道:“且慢!道长请息怒,四门皆败,非一人一将之罪。何况那么多人退下来,谁先谁后,难以追究。此时如果非要深究,只怕引起前军哗变,那就得不偿失了。”
    屈世公沉着脸道:“那花头领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到,只能说是个拙见,那就是一个字:打。”她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每个县城都那么容易的拿下来,总要打些硬仗苦仗,部队才能练出来,否则早晚要吃大亏。在这个弹丸之地吃亏,还有改正的余地。如果是在省城被这样打乱了阵脚,那就是要全军覆没的。赶快整顿队伍,准备接下来的攻城吧。另外,圣教在县城里的内应,几时可以动手?”
    “大军一到,内应就该动手的,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这混帐东西,如果他敢临阵脱逃,看我怎么收拾他!”
    屈世公满脸怒容地说着,但是也承认,花弄影说的是有道理的。眼下不是追究某个人的时候,先把城池拿下来,再说什么都来得及。他吩咐道:“每门派一位执剑长老去坐镇,不分主次,一起强攻。把香主、护法一层的人派下去,寻机杀那些官府走狗。斩了他们当头的,就不战自乱了。”
    白衣军总归是个庞大的单位,容错能力比较强,第一阵虽然吃了亏,但是靠着庞大的体量,只要能调整过来,依旧有优势。
    部队开始按着他的吩咐进行调整,花弄影转身向后走去,屈世公道:“你去哪?这个时候你不留下来看战场情形么?”
    “屈前辈神机妙算,小女子多有不及,留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就不妨碍前辈指挥了。小女子想回去安排后队兵士安营扎寨,晚上总得要教众有个睡觉的地方。受伤的人,也需要处理。还有,运粮队也要督促一下,我们行动的太快,与运粮队有脱节,必须让他们把粮草运上来。这个时候如果补给一断,军心必然涣散,我们的部队就没法维持了。”
    屈世公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打了个突,“这女人看着和风细雨,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她想的很多地方,倒是比我周全。嘿嘿,那又怎么样呢?你是个女人啊。等到被少主采补一空,任你有多大的道行,也没有用处。”
    心中这么想着,他脸上反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是啊,还是花当家想得周到,老朽倒是忘怀了。除了这一点,我想请花当家与庄大当家说一句,如果平遥军休整过来,就请准备上阵吧。这城池守备森严,我想平遥军是此地百姓,应该知道城池哪有问题,由他们出手攻击,自是事半功倍。”
    “好,这件事我会去说。也请屈前辈给我一个面子,千万约束部下,不要乱来。如果后方那些女人或是女兵出了什么事,那我可没法保证大姐会做什么。”
    “尽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大家各自去做事吧。”
    花弄影转过身,向着平遥军休息的营垒走去,而屈世公开始调拨人手,组织第二次进攻。花弄影心里很清楚,第二次之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着白衣教死人以及听屈世公骂人上,她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比起无谓的耗损兵力,还是接下来的安置更重要。
    而此时,一支运粮队正在赶往前线的过程中,运粮队的带兵官在中途暴病身亡,新的带队官也是白衣教老人,身份资历足以压得住场面。由于眼下一片混乱,这种死亡和人事更迭,都是极寻常事,没人在意。更没人注意到,两个士兵已经开始了在队伍里的串联,一些人失踪、病死,最终剩下的人,只有原来人数的三分之一。活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对两个士兵恭敬有加,奉如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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