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含规矩地冲她拱手:“王妃见谅,锦衣卫拿到的供词,只有陛下能看。”
    唐晓慕气得要死。
    皇帝实在是太狗了!
    “那我另外问你个事,唐家入狱后,你们在幽州的锦衣卫可曾提过漠北局势有问题?比如说有安跶军队在境外巡视。”唐晓慕问。
    宗含犹豫片刻,拧眉道:“幽州一切正常。”
    季修睿嗤了一声:“宗大人看人的眼光不行啊。”
    漠北出了那么多事,幽州不可能一切如常。派去那里的锦衣卫不是死了,就是被收买了。
    若死了,那是能力不行。
    若是被收买,则是人品不行。
    总之他这个指挥使都有错。
    宗含的脸色难看极了。
    季修睿忽然抬手。
    唐晓慕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去扶他。
    季修睿身子一软,倒在了唐晓慕身上。
    直到感受到季修睿微凉的指尖与稍重的身躯,唐晓慕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季修睿这么默契。
    “本王病了。”季修睿虚弱地说。
    唐晓慕着急的心忽然被他这话一拽,低头竟瞧见季修睿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装病?
    唐晓慕意识到这事却不敢声张,明白他的用力,焦急地对宗含喊:“快去王府请周太医!”
    宗含一言难尽地扫了眼他们两人,脸上的刀疤都替他们尴尬。
    演戏就演戏,秀什么恩爱?
    镇抚司衙门那么宽敞,殿下您就非得晕媳妇怀里?
    第55章 真相   时隔三年,他家王爷又要上朝了……
    唐晓慕和季修睿来找宗含的事瞒不过皇帝, 宗含冒险把有陷阱的事泄露给他们,他们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躲过这一劫,不然有可能把宗含搭进去。
    季修睿病发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唐晓慕忙于照顾生病的他, 无暇去昭狱见张安, 自然就没法跳进皇帝的陷阱中。
    宗含有意将季修睿突然病发的事宣扬出去, 周太医赶来后一阵忙碌,好一会儿, 众人才抬着“昏迷”的季修睿回府。
    一行人回到宣王府,唐晓慕挫败地长叹一口气。
    皇帝在昭狱设下陷阱的目的应该不是她,而是想要利用她去昭狱这事给她套上什么罪名, 从而压制太后、打压唐家。
    要是再恶毒一点的话, 皇帝还能以此牵制季修睿。
    要不是皇帝同意她嫁给季修睿, 没对唐家赶尽杀绝,唐晓慕甚至怀疑他才是唐元明失踪一案的主使。
    可见不到张安,就没法拿到更多的消息,仍旧无法确定“假北固城”一事是真的,还是陷阱。
    唐晓慕问宗含, 张安的口供如何。
    宗含没答, 估计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唐晓慕决定明日一早把这事告诉太后和祖母, 让她们布置京中情况。而自己则秘密去一趟漠北, 探明情况后, 再做应对。
    只是谁都不会同意她去漠北, 她得悄悄地走才行。
    唐晓慕琢磨着去漠北后的规划, 晚上躺在床上静静等季修睿睡着,好方便自己去耳房准备出走的留书。
    谁知季修睿一直都醒着。
    打更的梆子敲了三下,唐晓慕又一次试探性地喊:“殿下, 睡着了吗?”她声音很轻很轻,但如果没睡着,就一定听得见。
    季修睿声音平静,口齿清晰地反问:“这已经是你这晚上就七次喊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睡不着瞎喊喊。”唐晓慕心虚地裹紧被子,沉默片刻,她实在是纳闷,“你怎么还没睡着?”
    季修睿平摊在身旁的手僵了僵,略有些不自然地说:“这话该本王问你才是。”
    怀里空空荡荡的,叫他怎么睡?
    唐晓慕烦躁地叹气:“我睡不着……在想爹爹和哥哥的事……”
    季修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如今的情形,他们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青竹焦急地声音:“王爷、王妃,李奇和去漠北的暗卫回来了!”
    唐晓慕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让他们来正院!”
    “几人都受了伤,现在还在侍卫所治伤,得等一会儿才能来。”青竹道。
    唐晓慕等不了,匆匆穿好衣服,就和季修睿直奔侍卫所。
    侍卫所是五人一间的大通铺,李奇和三名暗卫躺在床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像是刚逃难回来的。
    四人伤得不轻,唯一庆幸的都没有性命之忧。
    唐晓慕到的时候,他们刚处理好伤口,换了身衣服倚在床头喝水。
    见到唐晓慕与季修睿,几名暗卫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不用行礼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唐晓慕看到沾满血迹的衣服,眼皮狂跳。
    “我们从漠北一路遭到不明人士的追杀,一直到京郊才将人甩掉。”暗卫提起这事,很得咬牙切齿。
    季修睿蹙眉:“不明人士?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坐在最里侧的李奇面露愧色,愤恨道:“都怪我。”他飞快看了眼唐晓慕,觉得没脸见她,扑通一声朝她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王妃,是我李奇对不起你!唐大将军是被冤枉的!”
    他说完又要磕头,脑门用力磕在青石板砖上,发出“咚咚”声响。
    唐晓慕忙让人扶他起来:“我爹和北固城到底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一路乔装前往漠北。结果出幽州没多久,就碰到了安跶人的军队。我一个人不起眼,侥幸躲开他们,找到了北固城。”李奇说到这里,双拳紧握,狠狠砸在墙上,“北固城被安跶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唐大将军还在组织人手抵抗!可京城……不,哪怕是幽州,都没有一点北固城被围困的消息!所有人都告诉我北固城没了!”
    唐晓慕与季修睿对视一眼,他们猜对了!
    “我爹还活着……”唐晓慕想为此高兴,可一想到北固城的情形,一颗心又高高悬起。
    王府训练有素的侍卫都没能找到真正的北固城,李奇一个普通的铁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你怎么躲过安跶军队,到达北固城的?”季修睿问。
    “我看见安跶军队后,就从山林里绕了路。后来从山上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北固城。我到的时候,安跶正在攻城,可恨我一个人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打死他们的一个小兵,扒了小兵的衣服后装成安跶人,烧了他们的粮草。但两边长相相差太大,我不敢久留,放完火趁乱就逃了,想去找援军。”
    唐晓慕明白季修睿想问的重点:“那你怎么找到北固城的?”
    李奇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出了幽州一直往北走不就到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侍卫们都去了朔州。
    “你没看界碑和路标吗?”季修睿问。
    李奇摇摇头:“我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着什么。不过我哥以前请人写信回来,详细写过他去北固城的路,我就记住了。”
    “你不识字怎么看得信?”青竹问。
    “我家隔壁有个秀才先生,找他念给我听的。我写信也找他,他都不收我银子。”李奇提起这位秀才,满心都是敬佩。
    唐晓慕一时竟还为他的不识字感到庆幸。
    “那你们又是怎么受的伤?”季修睿问。
    李奇提起这事就火大:“我看到北固城被围后,就想到去幽州找援兵。谁知太守府的人不信,说我妖言惑众,要把我抓起来。我一想这哪行?我要是被抓,北固城岂不是无人救援?我就跑了。太守府的人追我,我不是对手,被抓的时候,就被四位小哥救了。”
    他口中的四位小哥是宣王府的暗卫。
    唐晓慕与季修睿大婚之时,李奇当街行刺,以致于府中不少侍卫都认识他。
    当初季修睿派出去两支队伍,一明一暗。
    明卫八人,两人带着画册秘密回京,剩余六人在朔州为惨死的将士与百姓收尸,并继续探查消息。
    暗卫因为要隐藏身份,人数不宜过多,只去了四个人。其中一人在途中遭到毒手,命殒他乡,只回来三个人。
    暗卫接口道:“王爷,属下怀疑幽州有问题。我们曾在幽州见过烽火狼烟,但幽州无人救援。问了城中百姓才知道,当地官府说这是安跶人的阴谋,想要诱骗我朝将士前去送死。幽州曾派人救援过一次,但出去的所有人都死了。”
    “但我们救下李奇后,两人一组曾去查看过,的的确确有数万安跶大军将北固城团团围住。看城墙的损毁程度,应该已经经历过数场大战。如果幽州太守真的派人去查看,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北固城还在等救援?”
    幽州太守不仅仅管辖幽州一城,对漠北其余城池也有统辖之权,在漠北的地位仅次于唐元明。
    如果他故意隐瞒信息,那远在漠北腹地的北固城只能孤立无援。
    “王八蛋!”唐晓慕怒斥,她可还记得这位幽州太守在她爹面前装孙子的模样,结果竟然存了这么恶毒的心!
    王府侍卫不认识去北固城的路,只能看界碑与路标,他一个纵横漠北多年的老不死也不认识吗?
    摆明是想整死唐元明!
    季修睿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住唐晓慕暴怒的情绪,声音如清泉般温润:“刺杀又是怎么回事?”
    暗卫提起这事,心中窝火,“我们从北固城探完消息后,想去向沿线都府求援,就在这时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追杀。对方招式狠厉、人多势众,各个身手不亚于刺杀王妃的那些人。带出去的几只信鸽都被安跶养的猎隼撕碎,消息传不回来。”
    “我们商议下来,本想兵分两路,一拨人亲自把消息带回京中,另外的人冒险去找沿途将领求救。但杀手们一路咬得很紧,我们连分开的机会都没有。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三哥折在了他们手中……”
    哪怕他强忍住所有的情绪,悲伤与愤怒还是掩藏不住。
    季修睿紧紧闭上眼。
    他手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精英,每一个都是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部下。
    唐晓慕心里异常难受,哑声道:“抱歉……”
    暗卫冲她拱手:“王妃不必自责,属下们握剑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国为民,死得其所,可恨的是那些宵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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