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一半,唐子衣的电话响了。
    拿起来看,是叶落茗。
    唐子衣接通电话,“是我,怎么了?”
    “有一个消息,”叶落茗轻声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消息?”
    “宫翎,死了。”
    “……”唐子衣眸色凝固了一瞬,喃喃道:“你说什么?”
    “宫翎死了,”叶落茗轻叹,“刚刚得到的消息,大概是打算偷渡出国,在津城海港发现了尸体,他是在通缉的嫌疑犯,尸体将会被尸检。”
    唐子衣说话,手里的电话慢慢滑落,掉在了腿上。
    “怎么了?”简云枫侧头看她。
    唐子衣没说话,只是怔怔的,双眼都空洞了。
    宫翎,死了。
    那个折磨了她半生的男人,死了。
    “到底怎么了?”简云枫问。
    “不要去了……”唐子衣恍惚的轻声道:“送我去警局……”
    “警局?”简云枫疑问,“这个时候去警局做什么?”
    唐子衣没说话,表情就像一缕被吹散的云,不知道方向,迷茫极了。
    简云枫没办法,只能掉头往警局开。
    有简云枫在,唐子衣畅通无阻,直接去了停尸间。
    “喂,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虽然是当警察的不怕死尸,不过停尸间这种地方,他还是不怎么喜欢。
    唐子衣走进去,一股寒冷扑面而来。
    “简少,你怎么来了?”负责尸检的法医认识简云枫。
    “我来陪朋友看看,”简云枫一边说,一边戳了戳唐子衣,“喂,你来这做什么?”
    “我想看宫翎。”唐子衣看着法医。
    “宫翎?!”第一个惊讶的不是法医,而是简云枫,看看眼前一排排放着尸体的铁皮柜,人都愣了。
    宫翎死了?
    法医点点头,走进里间,拉开其中一个铁柜。
    唐子衣走过去,看向铁柜里面。
    宫翎的尸体泛着不自然的白,双眼闭着,没有呼吸。
    那张无论何时都噙着笑的唇角,再也不会扬起了。
    曾经叱咤风云,如今也不过是剩了一具尸体,一具,再也没有温度的尸体。
    “不会吧……”简云枫也看过来,甚至伸手贴近宫翎的鼻下试探到底有没有呼吸。
    毕竟宫翎这种阴险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诈尸呢!
    “你们先看,我出去了。”法医对简云枫点点头,走出了停尸间。
    唐子衣定定地看着宫翎,眼前恍恍惚惚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被赶出萧家,那个寒冷的街道,宫翎弯腰时对她笑出的温暖。
    “跟我走,我会给你新的人生……”
    他当时就是那么说,而她,也就真的和他走了。
    此后经年,爱恨纠缠,无休无止。
    曾经恨之入骨,如今看着他的尸体,觉得一切都如过往云烟,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唐子衣,”简云枫看着她,“你不会想哭吧?别这么圣母,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要是再哭,我都鄙视你!”
    唐子衣摇了摇头,“我不想哭,我只是不能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捡回去,利用也好,陷害也好,几年,十几年,甚至快二十年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死了,你也别想太多,他这是畏罪自杀,肯定要尸检,到时候连尸体都剩不下。”
    简云枫觉得对宫翎来说,这个处罚还差不多。
    死无全尸嘛。
    “畏罪自杀?”唐子衣淡淡的说,“他不是畏罪自杀,他是被逼自杀。”
    “啊?”简云枫看了看箱子里的宫翎,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你别吓唬我,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传说中的……通,通,通灵?
    呸呸呸!他可是警察,无神论者。
    唐子衣没回答,看着宫翎没有血色的脸,轻声道:“我恨过你,也爱过你,也曾经想过,到了最后,你和我会变成什么样,不死不休吗?到了现在,果然不死不休……我恨你,可我也必须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已经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而你,虽然把我带出了寒冬,也亲手把我推进了另一个深渊,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了,你欠我的……也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你死了,在我眼里,在我心里,都彻底死了。”
    说完,缓缓闭上眼。
    停尸间里的冷气袭上周身,唐子衣抱着手臂,不知道是情绪还是身体,在瑟瑟发抖。
    “我们出去吧,”简云枫看出唐子衣脸色不好,“这里太冷了,而且宫翎都死了,再怎么看也是死了,不会诈尸的。”
    唐子衣最后看了箱子里宫翎最后一眼,转身走出停尸间。
    走廊里和停尸间根本就是两种温度,唐子衣靠在墙边,抱着双臂不停的颤抖。
    简云枫看她这样,干脆脱下外套裹住她,“都说了别看那么久,你看你,冷吧?”
    唐子衣低着头,明明已经离开停尸间了,鼻尖却还能闻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又寒冷又浓重的味道。
    下一秒,捂着唇往洗手间跑。
    “喂!”
    简云枫追过去,在门外洗手台看见干呕不止的唐子衣。
    “你没事吧?”
    唐子衣捂着唇,控制不住胃里的躁动。
    明明没有味道了,却还是忍不住的想吐。
    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整个人难受得不行。
    “怎么样?”简云枫看着她无比难看的脸色,自责,“我就不该带你来,我们先走,这个地方最好少来。”
    扶着唐子衣离开警局,直到外面阳光和草木的清新传来,唐子衣才稍微好过了点。
    “没事吧?”简云枫看着靠在椅背上的唐子衣,“还要不要去找萧雨晴?还是先去医院?”
    “不去了,”唐子衣疲惫的说,“送我去找叶落茗。”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很清楚,只是不习惯那种味道。
    也可能是胃病又发作了。
    现在最要紧的也不是身体,是必须先处理宫翎这件事。
    别人也许查不出来,但叶落茗一定能。
    宫翎不是畏罪自杀,他是被算计到自杀。
    她必须和叶落茗达成共识,为裴凤桐掩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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