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瞅了瞅面前的佟刚。也就二年不见,佟刚头发已经花白,脸色早已经没有了在伙儿时的光鲜,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岁月不饶人哪!但应该说,佟刚的精神头儿还是不差,脾气秉性还是老样子!白果问道:
    “二哥,你这一说,咱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外号是叫小泥鳅吧!”
    “哎呀!老五,你这记性还真真儿不错!这么多年,你还能想得起来!是这小子!”
    “噢!那他家是在这城里吗?家里还有些个啥人?”
    “啊!是!是!他家就在这城里!城西,都城边子了!还啥家!全家就他一个人!说吃吃说睡睡!那要是赶上哪天没活儿,他就敢睡上那么一整天!也没个啥人管!但有啥说啥,这小子干活儿啥的还算实诚!”
    听到佟刚说出这样几句话,白果觉得面前的董刚--佟刚,还应该是在伙儿时的个刚,这一回是真真儿地放了心了!
    “二哥!有些个话,咱得跟二哥实话实说了!刚到你那铺子,咱不知道你这儿的情况,真真儿就没敢把事儿说出来!咱之所以能找到你这铺子,还是这个小泥鳅告诉咱的哪!”
    那佟刚听得白果说出这话,还没等说完,眼睛就瞪得比原来大了不少,待白果把这几句话说完,已经就是大惊!本来就有些个阔的嘴半张着,不再合拢。
    “二哥!小泥鳅已经不在了!”
    “啊?”佟刚已经就吃惊得叫出了声来!
    待白果把咋个事儿,一应的事儿说完,佟刚的嘴闭上了,整个儿身子往坐着的凳子上缩了缩,再次把他的上下嘴唇往一块儿挤了挤!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老五!那杀了小泥鳅的人确实是日本人?”
    白果点头。
    “这他妈日本人真真儿就不拿咱中国人当人哪!”
    一时间,声儿就高了!
    白果赶忙伸出手去示意佟刚小声一些个!又朝周遭踅摸了一圈儿,看到小酒馆里吃饭的那些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这才回过眼神儿,看着佟刚。
    “二哥,你看接下来咋整?”
    “那还能咋整!小泥鳅的家咱知道。一会儿咱哥俩儿--老五,这个事儿就得劳烦你啦!咱一块儿到小泥鳅家去,他家那儿有车,咱哥俩儿去把小泥鳅的尸首拉回来,找个地儿--”
    这佟刚也是一时情急,昏了头了!你把小泥鳅的尸首拉回来,咋?你还能把小泥鳅埋在他自个儿的家里吗?不能!那要是不能,你把他拉回来干啥!再说,在这一路上,万一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那都会出些个啥事儿,谁说得准!佟刚的话说了半截,也意识到自个儿是昏了头了,就顿了一下子,接着说道:
    “老五,你埋了小泥鳅的那地儿还稳当吧?”
    白果点头。
    “二哥,依咱看,不如就先把小泥鳅埋在那儿,待过了这股劲儿再说!他家也没个人,这个事儿还是不要张扬为好!小泥鳅已经就不在了,这也是没招儿的事儿!可别因为这个事儿再整出啥别的事儿来!”白果瞅了瞅佟刚,接着说道,“二哥,这个事儿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诶?刚才咱在你那货栈看到的那俩小子,看上去还是实诚人,就让那俩小子把小泥鳅的车赶着,对他们就是说小泥鳅的老家出了事儿了,他急急忙忙赶回去,也没来得及说,后来托了别人捎信来了,这才知道!能瞒到啥时是啥时吧!不知二哥觉着这样儿行不?”
    佟刚沉吟了一忽儿,说道:
    “啧!眼下,也就只能这样儿了!咱倒不愿意占着他的东西!他那车已经就旧得不行不行的了!可他那几匹马倒都是好马,牙口儿还行。那也不能就让那几匹马生拉饿死在他家呀!”
    要说一个干过胡子,还是个胡子二头儿的人能说出这话,那已经就是不易了!
    白果同佟刚二人双双死里逃生,这一回又得以重逢,应该说是天大的喜事儿!可有伙内弟兄都被日本人烧死的事儿和小泥鳅的事儿横在那儿,有啥喜事儿也高兴不起来了!俩人喝了一回,再加上白果埋了小泥鳅,那董刚也是直性子的人,到得这时,早把以前因为那块金表整得心里不愉作的事儿忘得个一干二净。这回妥了,以后,白果再到覃庄城里来,可就有了落脚的地儿了!
    同佟刚告辞,已经就下晌两三点钟了!中国东北这地儿,这个钟点儿,还是一天中较比暖和的时候。天儿好,刚刚爬过中天的太阳暖暖地照耀着覃庄城。白果的心情有些个敞亮起来!
    覃庄街上,人不算太多,可也不少,南来北往,东走西去,也不知都在忙些个啥!
    白果为了不引起别的啥人注意,特意把步子迈得就跟平常人一样,不快不慢的。就在要到城门口儿的时候,却见迎面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那辆车走得并不快,看样子有点儿象是刚从城外进到城里来。白果稍稍低了低头,尽量往街边儿靠了靠。再向前走了一里地不到,白果就出了城了。
    白果没有注意到,从他身边儿开过去的那辆车却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说来也是该着!
    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少佐王娟秀到覃县县医院看望了还在昏睡的姐姐王娟娥后,就去王娟娥少佐受到袭击的覃庄东二十里的茨沟,对那茨沟屯子东边儿的案发现场进行了勘验。就在回到覃庄,进得城里不远处的街上,却在行人中看到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身影。诶?那不是茨沟的那个农民,在荆家沟给荆志义家捞忙的那个白果吗?王娟秀浑身激灵了一下子,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子的同时,心里也亮了一下子!这时王娟秀心里的感觉真真儿就是那种有了意外收获的感觉!
    王娟秀并没有立时就采取啥行动,而是让她那个跟班儿把车又向前开了一段儿,这才命令那个小年青儿把车停下。她下了车,对那个跟班儿说道:
    “不用等我!我自个儿走回去!”
    王娟秀远远地跟上了白果。王娟秀并没有跟白果走出去多远,只是到了城外,看着白果顺着通往茨沟,也是通往荆家沟的那条砂石路走了下去。
    这个白果到覃庄来干啥?
    看到白果在这么个时候进了覃庄城,王娟秀觉得,已经就到了对这白果得好好地琢磨琢磨的时候了!
    王娟秀回到县医院时,已经就是接近傍晚。天儿好,虽然是冬天,那西边儿的半边天也还是带有了一种黄里发红的颜色。
    王娟娥生拉昏睡到第三天的下晌儿才醒过来。王娟娥是个刚强的人,看到前几天发生在妹妹身上的事儿发生在自个儿身上,一时竟然就有些个气喘!坐在床前的王娟秀还以为是姐姐看到自个儿在身边,高兴所致,遂劝慰着说道:
    “姐!你千万不要着急,你身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已经就睡了三天了!再恢复恢复就会好的!”
    王娟娥点了点头!接下来,姐俩儿自然而然地就说起受袭一应的事儿!王娟秀听罢,几乎同时就已经在心里明确了!那个袭击姐姐的,很可能就是那个茨沟的农民,也就是那个在荆家沟荆志义家捞忙的长工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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