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应众人从正房往外抬小武儿上车的时候,荆志义把白果拽到了一边儿,嘱咐白果道,白大哥,待到小武儿做完手术,要是没啥大事儿的话,你和咱小爷去找一下子初教官。小武儿不是进了两趟城了嘛,就是想让那个初教官帮着在日本人那儿给揽点儿拉脚的活儿。这要真真儿就能在日本人那里揽着活儿,不也帮了你那个朋友了嘛!说不定咱们就能多知道点儿事儿啥的!白果应道,明白!
    白果知道,齐永和同小武儿一块儿是在县警察局那个培训的地儿培训过几天的,小武认识的那个初教官,齐永和想必也是认得的。
    县警察局培训的那个地儿名字叫作覃县警察局警务培训站。那培训站并不在覃庄城里,而是在覃庄东南,距覃庄也有四五里地远的一个镇子上。
    小武儿跟初教官,初发,有了几回接触,俩人儿投缘。这一回,小武儿跟初教官说,想请初教官给他东家的朋友在日本人那儿揽点儿活,帮着给拉个脚啥的。小武儿和初教官约好,昨儿个,在覃庄城里的一个小酒馆儿见面,听信儿。初教官家在城里,在小酒馆见面,既联络感情,说话也方便。初教官告诉小武儿,已经跟他认识的那个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队的少尉见了面了,把事儿也说了,那个少尉答应给说一说,但那个少尉实际上就是一个守备队的下层军官,不咋接洽,跟这个事儿能不能接触上还是个事儿,能不能有着落就更不好说啦!这几天,初发又去到守备队找了两回那个少尉,可也不知为啥,都没有见着。初教官说道,那么的,啥时你再到城里来,就过来找咱。咱要是能见到那小子,管行还是不行,一准儿有个动静儿!
    也就半个钟头的功夫,白果和齐永和俩人儿已经就在那培训站的大门口见着初教官了。初发对齐永和来见他,还领着个人,有些个意外。齐永和说明了来意,说是替小武儿,就是荆志武啦!过来问问,请初教官帮着办的事儿有点儿眉目没有。
    要说,任啥事儿那都是有些个事理的。头天,小武儿和那初教官刚刚见过,这第二天就又来了俩人儿问事儿,委实有些个急了点儿!按照中国东北,满洲国这旮哒的话说,那咋也得匀匀空儿!求人家办事儿,那也得给人家点儿办事儿的时间!初发在意外的同时,就有些个纳闷儿。初发问道,那,咱荆大哥咋没来哪?齐永和回答说,小武儿家里有事儿,一时忙不开,正赶上咱哥俩儿进城办事儿,就过来替小武儿问问,顺带脚儿!那要是等小武儿再进城,还不定得哪天哪!噢--初发好象一下子明白了似的,朝也不知个啥地儿看了看,疑疑痴痴地说道,咝,啧!咱认识的那个日本人这两天也不知死哪儿了!去了两回也没见着,就得再等等了!
    事儿不尽人意,那也没招儿!齐永和说道,初教官!您是咱的教官,这也有日子没见了!那么的!这都晌午了,咱一块儿出去吃点儿饭!初发说道,哎呀--咱这下晌儿还有点儿事儿!改天!哪天的啊!
    送走了白果和齐永和,初发觉得事儿有些个不对劲!头天小武儿刚刚来过,这第二天,齐永和就过来找他!是!齐永和是同荆志武一块儿在咱这培训站培训过几天,荆志武头天来,齐永和第二天就到了,这还带来了一个陌生人!初发是个教官,要说见过的人,那也不在少数。齐永和带来的那个人让他真真儿就是过目难忘!瘦身条,铁青刀条脸,偏上的个头儿。特别是那两只眼睛, 大不大小不小的,锃亮!初发站在那警务培训站大门口,一直目送到白果和齐永和走得没了影儿,心中已经认定,随齐永和一块儿来的那个人真真就不是一般人!
    初发回到自个儿的办公室,不由得把小武儿第一次来找他到今儿个的事儿一点儿一点儿的回想了一遍。到得这时,初发似有所悟。荆志武应该并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荆家沟老百姓,他应该是个有点儿来头的人!想到了这儿,初发的脑袋里可就立时轰然作响!嗯?这荆志武,荆家沟的这伙子人,不会是啥反满抗日的人吧?一时间,初发的脑袋里想着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那荆志武和齐永和到这培训站来培训那可走的咱局长的路子!这么说来,咱局长难不成跟他们也是一路?那荆家沟保安队难不成以保安队之名行反满抗日之实?
    说来也是怪事儿!到得这时,初发不但一点儿担心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反倒觉得心里一下子贼拉亮堂!他一下子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脱口就骂了一声!这他妈的才象回事儿!
    下晌儿,初发去了覃庄火车站。
    白果和齐永和俩人儿从去到回,一共也就用了一个半钟头。进了城,都过晌午了,俩人儿找了个小馆子吃了点儿饭。医院只管小武儿的饭,他们俩儿不行。
    就在白果和齐永和吃饭这功夫,葛芜和王娟秀少佐的那个跟班儿已经就到了县医院了!
    白果和齐永和一进到那医院的一楼大厅,就把那些个窗口儿,啥挂号的,啥取药的,啥交款的,逐个儿踅摸了一圈儿,并未发现有啥异常,俩人儿就上了二楼了。其实,他们俩人儿一进那县医院的大门,就已经被葛芜和那个跟班儿盯上了!
    葛芜和那个跟班儿是认得白果和齐永和的,一见他们俩儿走进来,立刻就隐在了药房边儿的一拐角处。心想,这两个荆家沟人一定是跟荆家沟那个受了伤的人一块儿过到覃庄来的,这是吃饭去了还是到哪儿逛去啦?
    见到了白果和齐永和,葛芜和那个跟班儿知道,要想进一步整点儿啥事儿,就得另找机会了!
    初发的老爹原先在南满洲铁道上干活儿,是个职员。在职时,带着一个徒弟。所谓徒弟,实际上也就是在一块儿干活,一个年龄大一些个,一个年龄小一些个,就是这么一种关系。那个徒弟后来到了覃庄火车站货场当了调度员。徒弟姓郑,跟郑三郑四一个姓。名曰郑枳,冷不丁听那名字,有点儿象是中国南方人叫的名字,实际上,郑枳真真儿就是中国东北人,就覃庄城里人。郑枳长样儿啥的,脑子啥的,没啥毛病,但他有个习惯,或者说是特点,就是时不时地有点儿爱发愣。他叫不准的事儿,他认为不对的事儿,他并不立时就发表意见,而是就愣了巴怔儿地杵在那儿,时间一长,站上的人都管他叫郑大杵子。
    郑大杵子平时说话啥的与常人并无两样。
    初发与郑大杵子相识,当然是通过初发的爹啦!
    初发到了那货场时,正巧郑大杵子在班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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