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第二天。
    武院长正常上班。
    不是因为她是个工作狂,而是因为她一肚子心思,在家里根本待不住。
    昨天在pacu中,马主任创造了个机会,单独跟她说了几句话,内容很简单,但对她的心理却形成了极大的冲击力。
    “今天的一助不是秦主任,是杨兮,尹伟在旁边看的真切,小杨兮在一助的位置上给了苏教授很大的压力。”
    “相信我,武院长,小杨兮一定能扛起市立医院外科的这面大旗,不需要再给他几年时间的磨炼,他现在就能做得到。”
    “问题是,苏教授对他动心了,出不了这个长假,就会对小杨兮展开攻势。小杨兮现在说的好听,可又有几个人能经得住省人医的诱惑呢?武院长,你必须提前下手,必须把这小子牢牢地抓在手中。”
    马主任脾气不好,上得火来,逮着谁都能臭骂一顿,而且根本不顾及场合。就算她武大院长,那马主任要是来了脾气,一样会不分场合地冲着她吼上几句难听话。
    但是,马主任对医院的心却是最纯洁的,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发火骂人,都是为了医院好。而且,马主任极少有判断出错的时候,在武红梅的记忆当中,马主任唯一一次做错的事情只是太护着普外科的业务,而导致医院建立肿瘤外科的计划无端流产。
    立在办公室窗前,马主任昨天于pacu中那几句振聋发聩的言语犹然回荡在耳边,武红梅重重地叹了口气。
    提前下手,把那小子牢牢地抓在掌心中……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直接跟杨兮谈,并许以厚利?
    可市立医院能承诺到的,那省人医必然也能做得到,而且,只会比市立医院更加丰厚。
    趁着老马还在,再添上高勇尹伟等人,逼着他跟市立医院签下一份长约,并把违约金定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有些卑劣,但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过,所有这些,其前提必须是先把杨兮从柳泉镇医院的手上给挖过来。
    燕献亮燕科长,有这个能力吗?
    昨晚,武红梅便向燕献亮下了指令,燕献亮回答的倒是蛮轻松,说柳泉镇医院的林院长跟杨兮补签了一份合同,将违约金提高到了100万,只要武院长这边同意付出这100万违约金,那么他燕献亮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将杨兮挖到市立医院中来。
    100万,不算少,但也算不上多。
    医院随便从外面挖一个学术带头人级别的人才回来,那成本也都得在300万以上。相对这些人才为医院创造出的价值,300万也好,500万也罢,其实都是毛毛细雨。
    而对杨兮这种立刻就能扛起外科大旗的人才而言,100万违约金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武院长在电话中当场就答应了燕科长的要求,那时候,她受到了燕科长的感染,也觉得问题不大,把握不小。
    但一觉醒来,直觉上却出了差池,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二十多天来,只听到马主任反复告诫她一定要留下杨兮,却没听过马主任跟她提起怎么操作才能留下杨兮,这说明了什么?
    马主任或许没跟杨兮提起过留在市立医院的话题,更有可能的是,那杨兮拒绝了马主任的主动提议。
    林子小了,容不下大鸟,那杨兮,显然是看不上市立医院这块小平台啊!
    同一时间,柳泉镇医院,燕献亮信心满满,推开了林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林院长满脸堆笑,起身相迎。
    燕献亮的信心并不是凭空拈来,那可是拥有事实根据及理论基础的。
    昨晚上,接到武院长指令之后,燕献亮便给林院长打了个电话,虽然只是提出了明天能否见上一面的要求,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真实意图,但燕献亮相信,就凭林院长那比猴还精的脑袋瓜子,一定能猜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猜到了,还不找理由躲而不见,那就说明这件事有的谈。
    100万,对市立医院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他柳泉镇医院来讲,绝对是一笔横来之财,林同安那个老货,不可能不动心。
    林院长将燕科长让到了沙发上坐定,然后为燕科长泡了杯茶,端到了燕科长面前,且故意装傻道:“这大放假的,是那股风把你燕大科长吹到我这穷乡僻壤中来了呢?”
    燕献亮摆了摆手,婉拒了林院长递过来的烟,道:“老林,咱哥俩这交情可不是一年两年了吧,你说,这么长时间里,兄弟有没有对不起你过?”
    林院长边点烟便回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燕大科长对我林同安只有恩从没有过……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我去市立医院,只请了高主任喝酒,没给你打招呼,这事怪我,怪我!今天中午,啊,燕科长,咱们不醉不归。”
    燕献亮无奈哼笑,道:“别跟我瞎扯,你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冲我装什么傻?我就跟你挑明了说吧,我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把杨兮让给我。”
    林院长眨了眨眼,大为不解,道:“那杨兮不是已经被你给拎走了么?咋了,那小子旷班跑回来了?”
    燕献亮苦笑道:“拜托,林院长,我的好大哥,您呐,就别再跟小弟兜弯子了,武院长下了命令,小弟今天要是带不走杨兮,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到时候,哥哥您再想让兄弟给您找些方便,恐怕就难喽。”
    这叫谈判技巧。
    耀武扬威盛气凌人,只会把谈判谈崩。口气上尽量卑微,但说出来的话意却极具恐吓力,这才是谈判高手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你老林有本事扣着杨兮不放手?老子立马把你柳泉镇医院的进修规培会诊什么的,全都给停了,老子就不信,你一个当院长的,就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
    果然,那林院长赶紧换了副面孔,赔着笑,坐到了燕献亮的对面。
    “那什么,燕科长啊,这柳泉镇医院是片多大的林子,我林同安清楚的很,绝不敢扣着杨兮不放手,可是呢,杨兮他是个活人,不是个死物,归谁不归谁,是不是得先问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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