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做出一枚鲁班锁来,外头福伯就来叫张廷玉了。
    顾怀袖幸灾乐祸道:“让你手贱。”
    张廷玉差点一跌脚摔地上去,只道:“回来有你好看。”
    前面张廷玉批卷的事儿,还拿回来给顾怀袖说过,纯属个笑料,顾怀袖一听就笑倒了,末了说“若是被皇帝看见,等公公回来你定然要倒霉”。
    果不其然,张英一回来就开始叫张廷玉去说话,而后将张廷玉骂了个狗血淋头,灰头土脸地回来。
    张英已经时候了在畅春园时候皇帝那边人的反应,又指责张廷玉这到底要自己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张廷玉没忍住辩驳了一句:“您那老脸不是在脸上好好的吗?”
    张英差点气得拿砚台砸他,不过好歹见着二儿子脸上带了笑,索性也算了,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莫要再出甚风头了,咱们家够大了……”
    “孩儿谨记。”
    张廷玉自然躬身应是,认错态度良好,这才出了来。
    阿德在外面等着,待张廷玉出来,便耳语两句,张廷玉听得一皱眉,末了道:“知道了,若有消息再来报。”
    他在张英这里受完讯才回屋去,才一坐下,就给顾怀袖说了一个消息:“顺天府复试的结果出来了,你可还记得你娘家有一位庶弟,没复试之前都在一百名以前,这一回复试掉下来了。”
    “你是说明川?”
    顾寒川与顾明川,都是要走科举这一条路的,可以说顾贞观后半辈子的希望都在他们的身上了。
    可现在,顾寒川且不说,顾明川这是怎么回事?
    张廷玉道:“若有真才实学,这一回铁定掉不下来,所以……”
    所以顾明川定然也是买通贿赂考官的无数人当中的一个。
    顾怀袖眯了眼,只道:“我父亲最厌恶这等事,断断不会让他去做这些……”
    细想起来,那一日回府给顾贞观做大寿,见着柳姨娘叹气从屋里出来,该不会是与此事有什么牵扯吧?
    “小鱼小虾,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再过一月还是父亲生辰,等我回去再处理。”
    张廷玉只将这件事告诉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要说这年羹尧才是有意思,胆子太大了,竟然敢直接跟主考官叫板起来,他可是大大地出了名,这会儿我估计不少人已经盯上他了。”
    “万岁爷年纪大了,不一定喜欢这样自恃才华的傲气之人。”
    即便是有,只怕也要刻意压一压的。
    顾怀袖眯着眼笑:“说来年羹尧倒是与你有些相似,他头顶有一个大哥,父亲又是封疆大吏,自己行二,不过就是比你年少,又比你多一门武艺,是个文武双全的。”
    “端怕是年遐龄也不想让年羹尧出头。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会试与殿试。说来,文武双全不一定是好事,术业有专攻。”
    “张二爷这意思,颇为看不起文武双全的年二公子啊。”顾怀袖揶揄了一声,“你这哪里算是什么术业有专攻,脸皮厚心还黑,也能算是专攻吗?”
    “自然也算。”
    张廷玉无耻道。
    二月已至,会试在即,张廷玉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回是在京城,东西都有府里的人准备,更何况还有老道的张英与进过考场的张廷瓒,几个人张罗着也没有顾怀袖能搭上手的。
    她只是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柳姨娘聊聊天,倒是会试的事情因此了解了不少。
    只是二月初,顺天复试的结果便下来了,年羹尧榜上有名。
    至于主考官李蟠与姜宸英,则被双双投入了监狱,说起这两个人,倒还有一桩旧年的恩怨,顾怀袖还是听张廷玉提起才知道的。
    顺天乡试主考官李蟠乃是状元出身,可有个名字叫“饽饽状元”,传闻此人入保和殿参加殿试的时候,随身带了三十六个饽饽,一直等到天黑烛烧完了都还没交卷,苦思冥想。监考官不给他续烛,这人就苦熬下来,后来被康熙爷知道了,怜悯此人刻苦,于是破例给续了烛,等到他三十六个饽饽吃完,正好也写完了殿试策论。
    得,康熙爷一看,那个啃饽饽的啊?
    于是大笔一点,看李蟠此人策论还不错,直接给点成了状元。
    今年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便是这一位“饽饽状元”,而另一位考官姜宸英则是与他同科的探花,原本李蟠之才够不着状元这名次,姜宸英被这么个李蟠压着,心里自然不舒坦。
    当年姜宸英就写了一首诗讽刺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传扬一时,李蟠“饽饽状元”的名声便是他那首诗里来的,两个人一直有暗仇。
    没料想时隔十几年,报应终于来了——
    这一回科举舞弊的主罪乃是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坑姜宸英年纪大,什么都不知道,大肆收受贿赂蒙骗姜宸英,最后连累地姜宸英入狱。
    听完张廷玉说这些,顾怀袖便道:“若是你因为种种原因,被才能不如自己的人给压着,会做下一个姜宸英吗?”
    这人当年讽刺李蟠,如今被李蟠坑死,真不知该说是可怜可笑还是可悲了。
    明日就要去参加会试,张廷玉与她颈项交缠,只看她香汗淋漓,又娇喘吟吟,却笑道:“既不是姜宸英,也不会是李蟠。我是张廷玉……”
    “那你要怎么做?”顾怀袖咬了咬牙,意识已经有些昏沉。
    张廷玉慢悠悠道:“忍他让他,慢慢算计他。”
    果真是个心胸狭隘的。
    他跟顾怀袖都是一样的人,若是比自己能耐的人在自己头上,自然无所谓,可若是头顶上压了个庸才,心里就没那么舒坦了。为了让日子舒坦那么一点,忍了一时之气,往后定然慢慢将这些压在他头顶上的人给算计死。
    在闭上眼睛瞌睡过去之前,顾怀袖忍不住地可怜了那些将要与张廷玉同科的考生,若是一不小心压了他,端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
    要去赶考了他火气还这么旺,真是……
    念头一闪,顾怀袖酸软无力,终于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张廷玉便收拾了东西往顺天贡院而去。
    会试便在此处,与乡试没什么不同,点名领卷进场,作为江宁乡试头名解元,他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同于以往,只是他脚步沉稳,目不斜视,点名时候瞧见了那边混在人群之中的年羹尧,倒是两人寒暄了一下,又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号间坐下来。
    会试乃是康熙爷亲自出题,由考生答卷。
    入场时间为一天,要等到子时题卷才会下来。
    众人就这样等了一日,待晚间试卷下发,张廷玉便点烛答卷。
    会试三场,都重视头一场,所以第一张答卷一定要漂亮。
    上一回江宁乡试,几乎是熬过来的,今日却是随笔信手,笔随心而动,神思敏捷,如有神助。
    没到两个时辰,天刚刚放亮,张廷玉便交了卷,简直吓住了主考官!
    这里是要集齐十个人才能交卷出来的,放考生们出去的。
    张廷玉一个人早早交了卷,只能进后间等候,喝着下面监考官们倒上来的茶,等着后面九个人交卷。
    这期间,他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出去,只能候着。
    从大早上,张廷玉一直等到了午时,才终于凑足了十个人,从贡院出来。
    头三牌出来,都要放鞭炮敲锣打鼓,每一场考试的前面三十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张廷玉站出来的时候,特别平静,外头就站着阿德跟张廷瓒等人,他一出来就被外面无数人围住,要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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