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没完!
    左智堂从会议室出来,通过长长的的通道,坐进自己的汽车里面,一句话都没说,对着司机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司机不敢多问,开车回家,速度比平时慢了20%。在他心中,左政委是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五十出头就能坐到政委的位置,听说这次下放到某军区任军区司令,左政委的呼声是最高的。
    左政委是一个体面的人,不知为何这次生那么大的气。司机给左政委开车五年,对于政委的习惯很是很清楚的,通常来说,政委心情愉快的时候,喜欢拿出报纸看看实事,一言不发的情景,在他印象中还是首次。
    汽车比平时慢了五分钟到家,下车,走进书房,左智堂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扫桌面,堆积在上面的书哗啦一声全部掉地上去了。
    “孽子!”
    左智堂气喘如牛,手上抓着一个白色的笔架,扬起了几次,最终还是轻轻放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犹如去了脊椎骨般软成一团。
    下放江南某军区司令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了。今天的会议确定了人选,没他什么事,十拿九稳的事情,硬生生就黄了。说不愤怒,绝对是骗人的,会议上他强作欢笑,向人道喜,只有他自己清楚,心中的怒火和失望是多么强烈。这一蹉跎,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五年之后,他这个新同志就变成老同志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为了这个位置,他谋划了多久,付出了多少,最终一切化为流水,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儿子。
    法律上讲,祸不及家人,实际上能,家人就是一体的,一人出事,其他人都不好过,特别是在政治上。虽然上面说的好听,中原局势复杂,需要老同志坐镇,实际上是什么问题,大家都心知肚明。
    把军队里面人拉出去做事这种事谁没做过?别的不说,他这辆座驾,公车私用的次数还少吗?为什么没人说,就是因为他儿子做的事情被报道出来了,影响不好,事情还是那样的事情,但是结局却不一样。
    左智堂摸出手机,拨打儿子的号码,当手指落在最后一个按键上的时候,停下来了,慢慢地松开了手,把手机放在一旁,背脊也慢慢挺直,半晌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愤怒的笑容,摇了摇头。
    “未必是坏事!”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生的经历,顺风顺水,基本上没经过大风大浪,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想过这件事,人一辈子,没经历过挫折,是不完整的人生,仕途上如果不跌跌撞撞几次,会出大乱子的。
    想到自己刚才恨不得杀人的想法,内心一种惊悚,还好惊醒的不算太晚,这个挫折来的正是时候,现在跌倒还有机会站起来,如果再往后发生挫折,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信心站起来。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总设计师的。
    错误既然已经发生,这个时候再责怪儿子也没用,相信儿子看到自己还留在京城,领悟的教训会被自己骂一顿打一顿更深吧。
    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穿着一身环卫工的衣服,带着口罩走进书房,突然脚步一顿,因为他看见左智堂在收拾落在地上的书,很细心,折叠的书页一点一点弄平整,按照分类,重新放回在书桌上或者书架上,听见声音,回头一看,露出一丝笑意。
    “爸,饭就做好了吗?我马上下去吃。”
    “还没有,我是来找一本书的。”老者熟练地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关于如何种植四季豆的书,转身离开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经常整理书籍,你这习惯很好,找起来比较快。”
    左智堂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温暖,三十岁之后,父亲就不肯动用任何关系帮助他,否则以他老子的权势,他在三年前就能出任某军区司令的位置了,他有自己的傲气,老头子不肯帮忙,他就靠自己,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怨气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老头子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好,同时,他也清楚,不管老头子如何绝情,他留下的隐形的财富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帮助着他。
    苦笑一声,又有些惭愧,都这么大了,还需要老人家来安慰,看来,这些年自己认为很成功的成绩,在老头子眼中是有缺陷的。
    把最后一本书捡起来,正要放进书架里面,突然愣了一下,赫然是《曾文正公家书》,这本书,很早之前,老头子就让他看,那个时候,他看了一遍,没感觉多么好,就丢在一边了,现在想起,仿佛错过了什么,翻开第一眼,一字一字看起来,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市人民医院。
    王子华连续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不是不接,就是不耐烦应付几句,打到最后,他都提不起劲了,一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更加的苍白。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
    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安静的病房,把三人都吓了一跳,何叶松条件放射骂了一句:“你妈——”马上闭上了嘴巴,因为是他的手机。
    “喂,什么事?”何叶松的口气很冲,没办法,他心中有火。
    “我是爷爷!”电话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爷……爷!”何叶松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给丢了,结结巴巴道:“爷爷,您找我有事?”
    “你火气很大嘛,不想看见爷爷的电话吗?”
    “不,不是的爷爷,我自然想看见爷爷的电话了。”何叶松低眉垂目,毕恭毕敬,哪里还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你在京城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有,爷爷,孙儿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从来不主动招惹人的。”何叶松眉头邹了一下,预感到不妙了。
    “不管你得罪什么人了,记住,去赔礼道歉,马上。”
    “爷爷,孙儿的手指被砍砍断了。”何叶松带着一丝委屈。
    “你不是说你没有得罪人吗?”
    “呃……”何叶松喊冤道:“爷爷,不是孙儿得罪人,是孙儿被人欺负了,孙儿报了你的名都不好使,他们简直无法无天,目无王法——”
    “闭嘴!”电话那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不要以为你是何家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立刻给那个人道歉,态度要诚恳,如果不能取得对方的原谅,你就不用回澳门了。”
    电话挂了,何叶松只感到一肚子邪火涌上心头,举起手机,几次想要砸了,最后慢慢地放下,面如死灰。
    在何家,老爷子的话就是圣旨,金口一开,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突然之间,他感到一阵恐慌,离开了何家这个金子招牌,还有人会搭理他吗?
    何叶松的反应,王子华和左友秀都看在眼中,电话开的是外音,老爷子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从老爷子的话语中,他们听出了对秦胄的浓浓的敬畏,这让他们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连老一辈都不敢正面应对秦胄,他们算什么?
    三人中,左友秀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却也赖在医院不肯走,和两人的情绪低落不同,他是坐立不安。在他想象中,早就应该响起的电话,迟迟不响,军人世家对于政治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他虽然没有从政,但是网络上流传的视频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轻一点,只是把它老子牵扯出来,重一点,估计他爷爷都得出面,但是,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电话始终没有响。
    午饭随便扒拉了几口,晚饭根本没吃,没胃口,左友秀几次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回家里问问情况,却不敢,平生头一次感觉打一个电话是如此的艰难。
    病房里面,三人各有心思,谁都不说话,左友秀坐着,何叶松躺着,王子华站在窗户前,窗外除了路灯,什么都看不见,房间里面安静的可怕。
    叩叩叩……
    敲门声惊醒了房间里面的三人,却没人说话,以为是护士,不过,等到人推开房门走进来才发现不对劲。
    “李公子来的很及时嘛。”王子华看着来人,看似热情,实则冷淡。
    “李公子好手段。”相比于王子华,何叶松的城府明显浅的多,冷冷的声音带着浓烈的不满。
    左友秀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李笑把带来的价值不菲的营养品放在角落里,自己拖来一张凳子坐在三人面前:“我知道大家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心中没点数吗?”何叶松冷冷地道。
    “李公子来这里,不是来澄清误会的吧?”王子华含笑问道。如果不是手上还打着吊针,他这个样子,真的能够迷倒一大批人。
    “还是王少了解我。”李笑的表情很平静,“我们现在是统一战线的人,事情已经发生,功过是非,暂且不讲,我就想问三位一句,是打算就此罢手,还是想把场子找回来?”
    “如何找?”王子华眉毛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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