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山老林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熟悉的极乐坊,而是黑压压的天空,令人十分不舒服。
    他缓缓起身,环顾了四周,脸色忽然沉了几分。
    不远处就是一处破败的太子庙——那是八百年前他化形的地方。
    百剑穿心,厉鬼化形。
    那是花城,此生难解的心结。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八百年前,但他能感觉到,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也不像是梦境,应该是自己被施了某种法术。
    放眼三界,还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对鬼王施法;谢怜的法力有限,就算他可以随心所欲,花城也觉得,自家殿下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的。
    那问题就只能出在那个诡异的香炉上了。
    话其实也说来不长,尽管谢怜定居在了鬼市,不愁吃穿,却仍改不了喜欢没事去人间收收破烂的习惯。为此,花城主很是头疼,却并不阻拦,一般情况下,他也会化个俊美的少年郎,陪谢怜去人间转转。
    这不,昨天谢怜独自收破烂回来,兴高采烈地拉住花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铜铸香炉,献宝似的递给花城。
    “哥哥,你若喜欢,我便差人为你定制,你要多少有多少。”花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揽过谢怜,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不用这么辛苦。”
    “不用啦,我真的只是觉得它很好看而已。”谢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仍抱着香炉,看着那器身上颇像法印的花纹,小声道:“反正我每天也比较闲......诶?三郎你看这个香炉——唔!”
    手中的香炉已经被花城抽走,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随意丢在了一旁的桌案上。花城一手揽着谢怜的腰,一手捏住他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上去。
    牙关被撬开,灵舌闯入,细细描绘着谢怜口腔内的每一寸软肉。花城贪婪地攫取他口中的空气,直到谢怜呼吸不畅才放手。
    “哥哥,再好看能有我好看吗?”花城笑得很是危险,将谢怜拦腰抱起,【和谐】,一边道:“是三郎疏忽了,哥哥既然闲得无聊,那就和三郎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后来自然是红烛摇曳,被浪翻滚。
    于是,就到了开头的那副景象。
    破败的太子殿已是一片焦黑的废墟,刺鼻的焦糊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刺痛着花城的每一条神经。
    疼!疼!疼!
    亲眼看见所爱之人被人践踏□□,却什么也不能做。
    胸腔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喉间一甜,淡淡的腥味从口中弥漫开来。花城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拳,指甲似乎要嵌入肉中。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一声低低的冷笑响起,那焦黑的废墟突然从内部爆开,化为一堆齑粉,随风而散了。
    有些东西,本就不该留存于世。
    花城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转身直奔仙乐皇城旧址。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旧国的仙乐皇城,也已是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废墟的尽头,立着一名诡异的白衣人。
    一身丧服,白袍大袖,一段白绫挽在袖上,随风飘曳。脸上扣着一张哭笑面具,将一切都隐匿在了面具之下。
    正是谢怜。
    花城的红衣被风吹拂的猎猎作响,与这一片死气沉沉显得格格不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谢怜,单膝跪下,缓缓开口道:“殿下……”
    “你叫的是谁?”
    “我叫的是你,太子殿下。”
    “我不是。”
    “你是,你的声音和身形,你的一切,我永远不会认错。”
    “呵,谁给你的自信。我说了,我不是!”
    白绫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凶猛毒蛇,猛地向花城击去。花城毫不畏惧,抬手便轻松抓住了那白绫,盯紧了谢怜那覆着面具的脸。
    在察觉到花城通过白绫给他灌输了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后,谢怜斟酌了片刻,便放下了手,那白绫也迅速退了回去,像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很忌惮。
    “你叫什么名字?”谢怜冷冷地开口。
    “花城。”花城顿了顿,又道:“或者您也可以叫我——三郎。”
    “……”谢怜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最终是向他伸出了手,“追随我,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谢怜看见花城缓缓勾起了唇角,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随后,手背上传来了温热柔弱的触感。
    花城吻了吻他的手背,握着手不肯松开,那只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谢怜甚至从中读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哥哥。”成年的花城声线沉稳,煞是好听。这一声哥哥又像是触动了谢怜心中那个最为柔软的地方,让他微微愣了神。
    “我最想要的,从来都是你,也只有你。”
    “你找死——”冰凉的手指钳住了鬼王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谢怜冷笑,凑近了一字一句对花城道:“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我信。”红衣鬼王不怒反笑,眼中似乎化开一潭的暖意。他伸手覆上了那只捏住自己的手,轻轻掰开,握住【和谐】。
    【和谐】,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谢怜。
    不知为何,眼前的人如此对他,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因受冒犯而反感,反而莫名还有点小小的高兴——不过很快就被自己压下去了。
    “哥哥……”花城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将人拥入怀中,一手搂着谢怜的月要,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长发,像抚摸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既然你不想听我叫殿下,我就不叫。”
    花城的唇贴在谢怜柔软的耳朵上,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蹭过那饱满的耳垂。
    “你去哪我就跟在哪儿,永远不会离开。”
    “……”谢怜无声地推开花城,扭头就走。
    花城立在原地,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能从那发烫的耳根感觉到,哭笑面具下的那张脸,已经是羞得通红。
    “还不快跟上?”谢怜心烦意燥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话又匆匆离去。
    一阵冷风拂过,将花城的黑发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他望着前面的白衣人,渐渐敛了笑容,也跟了上去。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
    他不在乎谢怜的选择是什么,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一个谢怜。
    无论是拯救苍生也好,毁灭苍生也罢,他只想陪在谢怜的身边。
    “去探查郎儿湾这一带,寻找最适合设阵作法的地点。”
    花城抱臂倚在他们临时选定的一处破庙的墙壁上,他知道,谢怜要准备发动人免疫了。
    “你怎么还不去?”谢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对上花城就这样心浮气躁,而更令他费解的是,他居然不想对花城出手。倒不是出于对花城太强的忌惮,而是因为谢怜总觉得,他对这个人其实并不讨厌,相反感到一丝安心。
    “郎儿湾的街头,最适宜发动人免疫。”花城的指尖托着一只小小的银蝶,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那扑闪着翅膀的银蝶,而是落在了谢怜身上。“它告诉我的。”
    “你很奇怪。”谢怜缓步走到花城面前,抬头望着他,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花城故意拖长了音调,还带上了几分暧昧的尾音,“你的人。”
    “呵。”谢怜缓缓地抬手,摘下脸上的哭笑面具,薄唇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道:“你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他就像是无间绽放的罂粟,美丽却令人窒息。
    “我贪得无厌,”花城俯身,吻了吻谢怜的额头,垂下的发丝扫过白皙的面颊,弄得谢怜有些痒痒。“想要你的全部。”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谢怜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反手抽出背后的芳心就往花城身上刺去!
    ……
    谢怜此刻又怎会是绝境鬼王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花城轻松地制住。
    “我操了!”谢怜突然破口大骂,由于花城生怕弄疼他,并没有使太大的劲儿,能够压住谢怜动弹不得就足矣。可正因如此,更加激怒了谢怜,他气急败坏地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花城的束缚。“你他妈的放开——唔……”
    两人唇瓣相接,【和谐】。
    谢怜也不甘示弱,伸手环住花城的脖子,狠狠地吻回去,像是在争夺主导权。两人激吻良久,口中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流下,泛着晶莹的水光。谢怜离开花城的时候,还泄愤般地在他的下唇重重咬了一口。
    “看、看什么!”谢怜不自在地扭过头,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抱着花城的脖子就啃上去了。当时就感觉是条件反射一般……等等,为什么要觉得是条件反射?!难道是自己禁谷欠久了就忍不住了么??
    越想越生自己气的谢怜把气头全部撒在花城身上,愤愤地嘟囔:“没见过啊。”
    回应他的是花城的轻笑:“还真没见过哥哥这个样子。”话音还未落,花城自知失言,又补上了一句,“不管哥哥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风光无限的是你,跌入尘埃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我什么样子,关你屁事。”谢怜转过身恶狠狠地道,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味太重,又将语气软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回头。“刚才还打我,现在又说喜欢我,没诚意。”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沉声道:“哥哥,刚才可是你先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
    花城侧首吻着谢怜的耳朵,轻轻在他的耳边吐着气:“诚意嘛……我做给你看。”
    温柔的吻辗转至【和谐】。
    先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甚至看不出任何痕迹。但花城在扫过那片暴露在外的肌肤时,脸色仍然沉了几分。
    “抱歉,殿下……”花城将谢怜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铺着的干净草席上,“委屈你了。”
    花城垂首吻了吻谢怜的眼睛,“乖,疼的话就说。”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放下香炉,绝境鬼王的唇角微微上扬,将这铜器找了个地方安置下来。
    哥哥这次,可真是捡了个厉害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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