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缱雪收好绷带:“现在已经没路了。”
    金泓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谢刃撑着站稳:“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是火树林,就算用春涧暂时砍出了路,火就不会
    再燃起来吗?哪怕你想不明白,也能回头看看。”
    金泓急急望向来路。
    春涧带出的寒霜虽有极厚一层,但在火舌的舔舐下,很快就会化为白气,焦黑倒地的树木上先是迸发出火星,后又重新变回灼烫红炭,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崔望潮:“这……”
    “走吧。”谢刃刚欲继续前行,却被金泓挡住:“等会儿!”
    谢刃不耐烦:“你又想做什么?”
    金泓道:“送我们出去!”
    谢刃“嗤”一笑:“你还挺会想,怎么不说让我把你背出去?”
    他又热又累,情绪也烦躁极了,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在硬撑,滚烫的热雾能让整个人都燃成炮仗,经不起任何没事找事,眼底与语气都鄙夷:“闪开!”
    “你们清醒一点!”金泓指着前方,“路只会更难走,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又不是没有别的路能进铁山,无非是绕一些罢了,何必逞英雄白送死!”
    谢刃将春涧往身旁树干中一甩:“我偏就想逞这个英雄,你又能怎么样?”
    金泓越发被激怒:“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你才是畏首畏尾,贪生怕死。”谢刃懒得与他多言,拉住风缱雪就想走,金泓又哪里肯放,伸手去握他的肩膀。谢刃正被这破树林烧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于是反手就是一拳。风缱雪眼睁睁看着二人居然在这滚烫的林子里扭打起来,心中暗自摇头,刚想上去拉架,崔望潮却又跑来添乱——他见春涧在树干上插着,便机智地想,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先抢到手再谈条件!于是单脚踩住树,双手握住刀柄往出使劲一拔!
    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啊!”崔望潮大叫一声,重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嗓子都变音,“烫!”
    金泓惊呼:“快起来!”
    话音刚落,汹涌的岩浆已喷涌而出,地面也裂开一条巨大缝隙。
    崔望潮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骨碌碌”滚了下去!关键时刻,幸有风缱雪及时赶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厉声:“上来!”
    崔望潮整个人悬空挂在地裂中,又急又惊恐:“上不来,我脚下、我脚下有东西在拽!”
    风缱雪试着将他往上拉,果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抗力。
    这时谢刃与金泓也赶了过来,往地裂中一看,深不见底的缝隙中也不知道藏了什么玩意,正在盘旋爬动。眼看岩浆已经流淌过来,谢刃迅速捡起一旁的匕首,将周围的土地覆满厚厚寒霜,金泓也去帮忙往上拉崔望潮,但无论使多大的力,对方就是纹丝不动!
    谢刃喊道:“你们快点!这些阻断维持不了多久!”
    金泓焦急道:“不行,他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给缠住了!”
    风缱雪一手拽着崔望潮,另一手暗中一转,将春涧内的寒气加到最重,以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崔望潮还在撕心裂肺地喊:“你们别丢下我!”
    金泓单脚踩着裂缝边缘,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发力,人没拉上来,反倒不慎踩塌地面,险些自己也滚了进去。
    谢刃趴在缝隙边缘一看,扭头对风缱雪道:“你们坚持住,我下去看看!”
    风缱雪皱眉:“不许!有危险!”实在到了万不得已时,大不了暴露身份,他是有把握能将三人都带出火树林的,但前提是三人都要安分听话。
    谢刃却已经灵巧跃入地裂,他手上戴着钢爪,又吞下两颗冰珠,很快就攀到了崔望潮脚下,仔细一看,抬头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一条条缠着恶心得慌!”
    崔望潮催促:“快,快些!”
    谢刃单手固定住身体,另一手掏出春涧匕首,用力一砍!
    红色的“绳索”霎时被冻成脆冰,截截脱落,上头的两个人趁机发力,顺利将崔望潮拖了上去。
    谢刃也回到地面:“走吧,接下来得加快速度,这里快被熔浆淹没了。”
    金泓扶起崔望潮,总算没有再提议要原路返回,四人正要继续前行,脚下的土地却又震颤起来,并且比方才还要更强上几倍、几十倍!
    一只红色的爪子“砰”一声,挂在了裂缝边缘。
    崔望潮魂飞魄散:“什么玩意?”
    风缱雪虚握了一下拳:“火翼炎狱。”
    剑都收在乾坤袋中,唯一的武器只有谢刃手中的春涧,面对这缓缓冒头的庞然大物,其余三人不自觉就靠拢在一起。只有风缱雪还站在最前方,他手中幻出一把虚无的气剑,崔望潮哆嗦着喊:“你还是快回来吧,这哪能砍得动那厚皮!”
    方才被谢刃割断的,是炎狱的一条触舌,剧痛令它怒意更甚,浑身覆盖的厚甲也片片翻开,看似坚不可摧。
    也确实坚不可摧。
    崔望潮悲道:“金兄,是我对不起你。”
    金泓低声呵斥:“闭嘴吧!快想办法!”
    崔望潮绝望,这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四个也就够它吃两顿。
    炎狱生于火海,谢刃的红莲烈焰对它无计可施,他也幻出一把气剑,上前与风缱雪并肩站着:“现在要怎么办?”
    风缱雪盯着炎狱:“让他们两个先爬上去。”
    崔望潮听到之后,又惧又气:“反正都要死了,难道还要分个先后顺序吗?”
    谢刃道:“要死你死,我可不死!”
    金泓此时也反应过来了风缱雪的意思,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拎着崔望潮就扑向炎狱那坚实的后背!崔望潮在空中惊恐的大喊,脑中也空白,等到找回神智时,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厚甲上,被戳得浑身疼。
    炎狱愤怒地吼出声!
    而风缱雪与谢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行动的,两人飞身跃起,一左一右落在那颗巨大的头颅上!
    两把气剑一起刺向巨兽最柔软的下颚,强迫它展翅飞起,巨大的身体像一座移动的岛,足够托起四个人。崔望潮双手死死扣住鳞甲,只听耳边风声飒飒,热浪不断迎面打来,烫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内心却狂喜——这,还能有这种办法?
    金泓也抓着两片甲,他费力的抬头看向前方,谢刃与风缱雪正通过改变气剑,操纵着炎狱飞行的方向,头顶是漆黑的长空,脚下是翻滚的火海,二者碰撞出了一种悲壮而又气势庞大的末日感,像是天地都会在瞬间毁灭。
    万物成灰,唯有少年一往无前。
    他闭了闭眼睛。
    崔望潮艰难地顶风问:“金兄,你怎么哭了?”
    金泓气恼:“我没有!”
    崔望潮:“……”
    在炎狱冲出火林的刹那,风缱雪与谢刃同时散去掌心气剑!谢刃正准备拉着他一起往下跳,就见风缱雪握住拳头,猛地打向了巨兽的天灵盖。
    “轰!”
    炎狱直挺挺掉在了地上。
    谢刃被震得半天没说出话:“你这……”看着这么斯文,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野蛮。
    风缱雪活动着手腕:“等会还要坐它出去。”
    金泓与崔望潮跳到地上,谢刃也纵身一跃,风缱雪叫他:“你扶我一把。”
    谢刃很是不理解,这高度有何可扶一把的,但琼玉上仙就是这么讲究,握拳打炎狱是一回事,要优雅得体地下马……下巨兽又是另一回事。他握住谢刃的指尖,轻盈地落到地上:“走吧。”
    目睹完全程的崔望潮表示,这不有病么,过场多。
    不远处就是铁山。
    谢刃很快就觉察出异常:“不对。”
    “是不对。”风缱雪道,“这里有灵气。”
    本该是铁山的中心,却有灵气外泄,而且还有越来越浓的架势。金泓与崔望潮拿出各自的佩剑,果真不再沉若千钧。四人御剑赶到铁山最中央,惊愕地发现在厚重的铁壳上,居然被生生插入了三把剑!
    灵气就是顺着剑身泄出的。
    显然,玄花雾也是用同样的方式逃离了禁锢,重新飘向世间为祸。
    崔望潮这回提高了警惕性:“这是不是幻象?”否则世间怎么可能有剑能砍得动铁山,不是说春潭城那些炼器师们凿上十天半个月,所获也不过三四两?
    谢刃道:“不是幻象。”
    崔望潮不太信:“可这是铁山。”
    风缱雪往前走:“那是南山神剑。”
    金泓心下一动,看了眼自己的佩剑。
    风缱雪继续道:“南山四神剑,除了金少主手中的灭踪,其余三把天呈、雷鸣、分辉,都在此处。”
    炼器师们若能有此神剑,估计也能砍下一大块铁抱回去。但像鸾羽殿那样的势力与财力,想寻灭踪都花了大力气,谁能有本事一下寻得三把,还都插在这荒无人烟的铁山中?
    金泓主动道:“我这把剑是从飞仙居购得,从委托到交易完成,共花了两年时间。家父也曾问过梅先生是在何处寻得灭踪,但他口风极紧,不肯透露。”
    崔望潮不解:“放剑的人就这么走了,也不怕被炼器师们发现?”
    谢刃道:“或许是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放出玄花雾?”
    “是。”
    崔望潮咂舌:“这手笔,怕是连锦绣城齐府也要自愧不如。”试问天下谁能拿南山三神剑当成抹布,用完就扔?
    风缱雪道:“先将三把剑收起来吧,回去再说。”
    谢刃将剑一一拔出,装进了乾坤袋中。
    崔望潮试图提出意见,这天降横财是不是得对半分,结果被金泓一肘打的险些闭气。
    “……”
    风缱雪抽出手帕,擦了擦腕上的血痕,他为了拉住崔望潮,手臂被裂缝内的热浪烫伤,方才情势危急顾不上处理,现在才感觉到疼。
    金泓的手臂也在渗血,崔望潮整个人掉了下去,还要更加严重一些。谢刃因为事先多吞了冰珠,倒没受伤。他将一瓶伤药丢给金泓,自己转身回到风缱雪身边,拉着人坐到干净处:“可能会疼,你忍一下啊。”
    “我不忍,你轻一点。”
    谢刃哭笑不得:“别闹,胳膊给我。”
    “我怕疼。”
    “好好好,那我尽量轻。”
    另一头的崔望潮痛不欲生:“你这是伤药还是辣椒粉?”
    风缱雪胳膊一抖,站起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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