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瓦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死在卫生间里了,她出了好多好多血,裤子全脏了,肚子也很疼很疼,疼得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靠在卫生间墙壁上,唯一一点力气支撑着她不要坐到地上去,其余的再多一点点都没有了。
    她以前也肚子疼过,可再疼也只有那一阵,疼过了就好了,可是她现在一下比一下疼,最开始只是抽痛,现在像有一只手在她肚子里拼命搅拌,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猫叫一样发不出来。
    来个人,救救她吧……
    刘璃瓦眼前开始泛起了白光,一轮一轮的,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朦胧,她快站不住了。
    她听到卫生间的门开始梆梆梆的响,像有人在踹门,刘璃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扶着墙靠过去,用手指费力地拨开了门栓,接着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小瓦!”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得救了。她想。
    陈驰星背起刘璃瓦就往医务室跑。
    一路上陈驰星像疯了一样不停吼着“让开,让开!”迎面来的老师和学生连连退让,陈驰星一脚踹开医务室的门,吼道:“医生,她晕倒了!”
    “把人先放床上,快快快,”医生道:“怎么晕倒的?有没有摔倒?”
    陈驰星把刘璃瓦放床上,抓住她腿弯的手一松开就感觉到了手上的黏腻,他张开手一看,他沾了满手的血,陈驰星眼前一黑,险些跟着原地晕倒。
    “医……医生,血,好多血。”他摊开手掌心给医生看,医生一下给他唬住了,连闻声赶来的老师们都被唬住了。
    医生忙道:“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外伤,是哪里出的血!”
    ……
    她醒来后发现她的裤子被换好了,妈妈坐在她的床边,她的班主任关切地看着她,而坐在一边的医生低着头看病例。
    刘璃瓦像大病了一场,一睁开眼看到妈妈,想也没想就扑上去嚎啕大哭了。
    妈妈搂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小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大姑娘了。”
    刘璃瓦低声啜泣着道:“妈妈,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
    “小瓦,这是生理期,妈妈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吗?生理期要用小面包垫着,这样才不会弄脏裤子。”
    “可是妈妈,我流的是黑色的血,而且我的肚子很痛很痛,从来这么痛过。”
    “因为你是第一次来,盆腔充血太多了就会引起痉挛,以后生理期来了不能喝冰水吃冰淇淋,也不能吃太辣的,还有洗完头发要及时吹干,知不知道?”
    “所以我没有生病吗?”刘璃瓦仰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
    妈妈肯定地点头说:“你没有生病,你只是长大了。”
    原来这就是长大,原来长大,好痛好痛。
    第9章 第九章
    刘璃瓦的事故轰动了全校,不久后学校就开始在各个班开展了生理卫生教育,除此之外还开展了生理卫生主题黑板报。
    甚至还有同学想要刘璃瓦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
    刘璃瓦羞得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很多人都会来问她关于那一天的事,只有一个人不会,那就是陈驰星。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似的,决计不会和刘璃瓦提起这件事。
    但是刘璃瓦知道,因为妈妈和她说了,那天是陈驰星背她去医务室的,因为背她,陈驰星还沾了一手的血,连校服上都染了血,尽管现在都已经洗干净了,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陈驰星沾到了她生理期流的血。
    刘璃瓦现在已经不想做人了,她想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这样就不会再听到有人和她说“生理期生理期生理期”了。
    变不成鸵鸟,一向开朗的刘璃瓦自尊心大受打击,变得低落消沉起来,也不爱和同学一起上下学了,她独来独往,总是最后一个到班级里,最后一个回家。
    陈驰星有时候想逮她都逮不到,她像一只兔子一样,稍不留神就窜不见了。
    直到今天,陈驰星假装先离开,等着刘璃瓦出来后他才跟上去,发现刘璃瓦是去心理咨询室了。
    她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陈驰星是在门外数着手表的时间过的,听到里面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就走了。
    往常这个时候班里的人已经都走光了,但今天陈驰星却还坐在位置上,他若无其事地靠着后座,用一只手转动着篮球。
    刘璃瓦回来看到他吓了一跳,在门口站了站后她抿着嘴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收拾起东西。
    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书包被拉住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驰星突然开口说:“刘璃瓦,我和你说个秘密。”
    刘璃瓦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陈驰星平静道:“我来遗.精了。”
    刘璃瓦睁大了眼睛,瞳孔地震,连脖子带耳根子一块热起来,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陈驰星淡定地说:“没什么,就是告诉你。”
    刘璃瓦捂住耳朵说:“我不想听!”
    陈驰星伸手往两边揪了揪她的马尾,说:“刘璃瓦,你小时候还偷看过我洗澡,我们两个现在扯平了。”
    刘璃瓦目瞪口呆。
    扯平?还能这样扯平?
    而且,
    “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看过你洗澡!”
    陈驰星一本正经地翻旧账:“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和你约法三章,不能看我洗澡,是你自己从房子里跑出来的,对不对?”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刘璃瓦气急败坏地说。
    陈驰星把篮球收在掌心颠了颠,往后一仰,用夸张的语气说:“不记得了?刘璃瓦,你是还想再看一次吗?”
    强词夺理,岂有此理!
    刘璃瓦直接一巴掌盖他脸上了,色厉内荏地道:“陈驰星,你不要再说了!”
    陈驰星被她遮住了半只眼睛,短暂一怔后,他用另外半只眼睛透过她的指缝看到了她恼羞成怒的神色。鲜活且生动。
    他低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扑朔的睫毛在刘璃瓦手心刺刺地扎着。
    刘璃瓦看着他瘦削的下颚线,淡红的唇色和扬起的嘴角,心脏忽然跳得非常、非常快,连着手心一起发抖。
    她好像害了一种比消沉更严重的病,后来才知道这种病应该叫——相思病。
    不管你是在天涯海角还是即在眼前,我都非常、非常想你。
    ——
    初二有两场特别重要的考试,是生地会考,这一年的时间学校都在主抓这两门,到了后来,体育、美术和音乐老师天天“生病”,生物和地理老师抢着上课。
    经常两个老师走到门口,对视一眼,互不相让,同学们就起哄说“干脆一边黑板上生物,一边黑板上地理好了”。
    生地会考后不久,原本以为紧张的学习能放松一点了,却没想到中考体育的训练又被提上日程。
    刘璃瓦不喜欢体育,因为她的体能实在说不上好。跳远永远跳不到一米六,八百米永远垫底,跑五十米她都能跑出十一秒,不说离优秀,连离及格都还有那么那么远。
    最开始班上的女生体能都差不多,随着半个月训练过后,大家都越来越厉害,八百米努努力都能及格,只有刘璃瓦依然每次顽强的垫底。
    男女生是分开训练的,男生在操场,女生在篮球场,中间休息的时候很多女生会跑去操场看男生训练,也会有男生跑来看女生训练,不过很多男生是因为对女生们占了篮球场而忿忿不平。
    刘璃瓦的成绩让班主任很看不过眼,每次休息的时候都要单独拉着她训练。然后就变成大家一起看她训练了。
    头顶的烈日灼烧着,烧得篮球场发出刺鼻的胶臭味,皮肤像生了火,火辣辣的疼,刘璃瓦每天都在想快放暑假吧。
    “刘璃瓦,你这个起跑姿势不对,哪有你这样起跑的,手臂摆起来,步子迈开,不要埋着头往前冲,你又不是鸵鸟……”
    体育老师的话让旁边的人都哄笑起来,有男生学着体育老师的话,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道:“刘璃瓦,你是鸵鸟吗?哈哈哈哈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自尊被多次猛烈暴击后,刘璃瓦已经在沉默中死亡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无坚不摧了,最丢脸的事都在她身上发生过了,还能有什么更丢脸的事呢?
    她连看都不会看过去一眼。
    刘璃瓦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继续跑。忽然,篮球场边发出一声猛烈地“砰”的一声。
    四周哗然起来,体育老师大喊着“干什么呢”跑了过去,刘璃瓦停下脚步,也朝着篮球场边远远看去,看见一个男生被推倒在篮球场边的网上,很快那个男生爬起来,互相推搡起来。
    体育老师赶了过去制止了这一场闹剧,把两个男生拎到了一边去。
    刘璃瓦心说男生体力可真好啊,跑完一千米还有力气打架。
    她跑完了又一圈,上气不接下气,体育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地让她去休息了。
    有女生跑过来扶她,对她说:“小瓦,陈驰星刚刚打架被老师罚跑了!”
    刘璃瓦有点晕:“刚刚打架的是他?他和谁打架了?”
    “就是那个笑了你的男生,你快去操场看看吧!”
    操场上果然有两道身影在跑着,好像较劲一样,你撞一下我,我撞一下你。
    刘璃瓦先是焦急,后又啼笑皆非。
    “陈驰星!”她喊。
    陈驰星抬头往上看,看见站在栏杆上的刘璃瓦,他冲刘璃瓦招了招手。
    刘璃瓦腿还有点发颤,她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下走去。她走到下面,陈驰星也正好跑完两圈。
    “你腿怎么了?”陈驰星问她。
    刘璃瓦眉目微敛,说:“小腿疼。”
    陈驰星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干嘛呀?”
    陈驰星双手掐住她下腋——这个动作用抱不妥当,准确说是把她从楼梯阶上提了下去。
    刘璃瓦想咬他。
    “走,陪我去冲个脸。”陈驰星擦了把汗。
    刘璃瓦慢吞吞地挪动脚步,陈驰星直接把她拉走了。
    器械室旁边有水龙头,陈驰星用冷水冲了把脸,他眼尾有一道小小的口子,不知道是被什么划了一下。被冷水一刺冒出了小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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