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自从大火事件后,对诺诺再无怨言,痛快答应下来。
    喻瑶办好诺诺的事,自己准备穿个休闲装凑合凑合算了。
    恰好远在日本的闺蜜许洛清给她打了通跨国的视频电话,一接通就激动地把整张脸贴近屏幕:“我不过就是最近太忙,没怎么关注你,你就给我搞出一个小拖油瓶来?!快让我看看!”
    喻瑶不满:“什么拖油瓶,我们那是小奶瓶。”
    许洛清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同龄,小时候一起加入过程梦的“治愈天使”计划,到现在都很亲密,只是相隔远,又不同行,加上她性子冷,联络不多,虽然最近频繁出事打了电话,但她没提过诺诺。
    “管他是什么瓶,求你了——”许洛清抓心挠肝,“让我见一下啊!”
    喻瑶提高音量,咳嗽一声。
    诺诺正叼着牛奶给喻瑶整理戏服,听到动静立刻飞奔过来,乖乖挨到她身边,琉璃眼圆乎乎,微翘的唇边还沾着一点湿润奶渍。
    空气寂静少许,接着响起女人把持不住的狼叫声。
    喻瑶伸手把诺诺的牛奶袋子拿下来,拇指顺便抹掉他嘴角的奶,朝许洛清笑笑:“不好意思,我家小奶瓶,奶嘴忘擦了。”
    许洛清嫉妒到快昏在屏幕前。
    喻瑶莫名有点不情愿了,把镜头方向转了转,不让诺诺入框,转而想到礼服的事,就跟许洛清提了一句。
    许洛清是业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自己有门店,喻瑶想跟她借件样衣,空运过来也来得及,穿完就还,临时应急一次。
    诺诺听到了,眉心拧起来,手指搅得泛白。
    许洛清满口答应,她正好在店里,边给喻瑶展示样品,边抱怨着店门口有个代表性的木雕被客人给损坏了,这几天很影响形象,又一时联系不上合适的木雕师赶工。
    诺诺目光移过去,专注看着视频里那尊缺了角的木雕,忽然出声:“我……应该可以。”
    喻瑶下意识看向手指上的木头戒指。
    她只当做诺诺是好奇,没想到他格外坚持,甚至跟她要了许洛清的联系方式,真想试着去做那个木雕。
    喻瑶几番追问之下才知道,为了不让乔冉买来的那些工具浪费,做完戒指后,诺诺也会抽空找木头雕很多东西,只是不好意思拿给喻瑶看。
    诺诺难得对一件事固执。
    喻瑶觉得自己不是个小气的人,尤其对闺蜜,无论物质还是其他,在自己拥有的时候向来大方。
    但这次莫名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堵,最后也还是把许洛清的电话给了诺诺,眸底多少蕴了些凉意:“你找她吧,我要开拍了。”
    诺诺打通那个号码,许洛清极其热情,音调都带着波浪线,他静静说:“我做木雕,寄过去,如果合格,换一件瑶瑶的裙子。”
    “不要样衣,”他执拗说,“要新的,只给她自己,别人没碰过的。”
    他一眨不眨追着喻瑶的身影:“不能,让瑶瑶知道。”
    万一失败了,她会失望的。
    接下来的一周,喻瑶发现诺诺开始戴手套,拿东西偶尔会滑,她几次要检查,诺诺都很平常地说是天气太冷,避着她,甚至因为酒店房间漏水,他搬到了相隔半条走廊的另外一间,不再跟她隔壁。
    喻瑶几夜都睡不好,问又问不出所以然。
    这不像她。
    她要求自己专注赶进度,少分心,直到白晓送来了诺诺的礼服,她简单检查完,脑中不自觉勾勒诺诺穿上的模样,心又止不住隐隐窒闷。
    七八天了,诺诺没再提过去外公生日宴的事,有时间就躲起来雕木头,也不给她看,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抓他来试试。
    喻瑶揉了揉眉心,不愿意接受自己这样起伏不定的情绪,她收敛神色,告别白晓往片场走,经过附近的快递站点,走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坡路上,却骤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熟悉这个声音,记不清从哪一刻起,熟悉到稍微一听,就知道他的样子。
    喻瑶下意识转过头,初冬午后的太阳正好,洋洋洒洒泼下来,溶成细腻的金粉,披挂那人一身,他清瘦挺拔,站在光里,是最清寒凛冽的风,也明丽到不能直视。
    诺诺怀里搂着偌大一个盒子,快递单还没撕,朝着喻瑶飞奔过来。
    这里是个分岔道,一条向上,一条向下,喻瑶站在下面,仰着头才能看到他。
    诺诺等不及下来,就站在上方,朝她蹲跪着,沙哑地央求她:“瑶瑶,瑶瑶,你闭上眼睛,伸出手。”
    喻瑶几天没有仔细地看诺诺了。
    天气这么冷,他隽秀五官反而带着薄汗,唇微微白,脸颊竟瘦了一小圈,眸子里却星河沸腾,笑得光明甜蜜,映满的只有她。
    喻瑶还没能释怀那一堆异样的小情绪,她不言语,沉默放下手里的袋子,照他说的,闭眼,伸手,一气呵成,不知道他要玩什么。
    失去视觉以后,其他感官就清晰得过份。
    喻瑶听到风声,诺诺急促的轻喘,甚至轰轰心跳,他撕掉了什么包装,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捧出一件东西,很轻的,很珍爱的,缓缓放到她手上。
    柔软,昂贵。
    喻瑶猛地睁眼,她臂弯里是一条酒红色礼服裙,裙摆坠着含蓄珠翠。
    她不禁收紧手臂,诺诺还没准备好,手无法及时撤回,被她一动,手套意外滑落了一只,露出通红肿胀的五指。
    喻瑶定定看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诺诺慌忙把手藏起来,在坡上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她站着,他半跪。
    坡度不高,高的人俯下身,正好能相贴。
    午后细细的风里,诺诺努力地弯折自己身体,把唇贴上了喻瑶颤抖的睫毛,信徒一样落下最温柔的亲吻。
    瑶瑶,我熬夜做成了木雕,终于换来崭新的裙子。
    瑶瑶,我手不疼,你别难过。
    瑶瑶,半个多月过去了,我终于又可以亲你一下。
    诺诺的声音很小,融化在风里,他说:“瑶瑶,狗勾爱你。”
    小白痴什么都没有。
    但小白痴爱你。
    第23章 护短
    吻一触即分, 诺诺最后那句话说出口就被吹散,到了喻瑶耳边时, 只剩下微弱的一个“瑶”,像在撒娇地唤她,比叠字的称呼还要亲密依恋。
    喻瑶托着裙子,睫毛扑簌得更厉害,牙齿咬到酸痛,才克制住眼眶里翻涌的热意。
    为什么风会这么冷,吹得她想掉泪。
    裙子是全新的,所有标签吊牌俱全,摸一下就知道价值不菲。
    明明布料轻薄, 没什么重量, 但在喻瑶手里却沉得手臂发疼, 这么多天里, 每一件让她别扭的异样都奔向了同一个根源。
    诺诺固执地为许洛清做木雕,是为了给她换裙子, 每天戴手套,不是什么怕冷, 是因为手上的伤不能看, 搬到那么远的房间去住, 是害怕晚上彻夜不睡的工作会被她发现,吵她睡眠,甚至连话也不敢跟她多说,唯恐被察觉到他拼命藏着的秘密。
    他无条件透支自己, 仅仅是因为……她在跟许洛清视频时,说了一句要借穿样衣。
    现在手肿得那么可怜,他还在朝她笑, 甜得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
    喻瑶试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想凶他,更想把他拽过来抱住,揉捏欺负让他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事,但太多情绪堵在胸口,她反而哑然。
    手机响了两三次,喻瑶才后知后觉地听见,她快速揉了下眼睛,接起语音,正好用来掩饰情绪。
    许洛清起初很谨慎,试探问她收到快递没,得到肯定,她立马激动得要原地升天。
    “你家小奶瓶到底是什么神仙!手工也太好了吧!卧槽我本来答应他的时候没指望什么,纯粹是想满足他心愿,正好给你选条好裙子,没想到——”
    她咔咔给喻瑶发照片:“你瞧瞧,这水平,这工艺,我只不过是给他发了个原始设计图,帮他买了木料工具,他就照样子做这么标准,拿出去妥妥能卖高价好吧,我这裙子换的赚大了!”
    喻瑶翻看那些多角度的细节图,许洛清不是夸张,句句实话。
    以她外行人的眼光看,绝对想不到是诺诺在一个酒店小房间里做的东西,就算拿去办展也够资格。
    许洛清还在说:“以这种能力,要么是失智前就会的,成了本能,要么就是艺术方面的天才,无论哪样你都捡到宝了,不过瑶瑶……”
    她顿了几秒,才放低音量继续:“我看小奶瓶对你感情太深,脸又长成那样,换谁也顶不住,我还是想劝你冷静点,养归养,别迷失了,你时刻记着,他的心智和情感都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给不了你爱情。”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刺着喻瑶太阳穴,顺着血管朝心脏蔓延。
    许洛清正经道:“小奶瓶对你再好,也不是爱情,照你说的,他多半这辈子都不能恢复了,你天天跟他在一块儿,别哪天一冲动把自己搭进去。”
    喻瑶干涩地张口,想反驳她自己不可能那样,她立马调子一转续道:“所以说啊,等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抵挡不了诱惑,赶紧给我送来,我能负担,我能冷静,我养得起,记着你不要的时候把他送我啊!”
    还反驳个屁,挑衅到家门口了。
    “……滚蛋!”
    喻瑶恨恨挂掉,说这么多废话,搞半天是觊觎她的诺崽,她就说这几天怎么难受得七上八下,危机感就他妈在这儿呢。
    她有意忽略掉许洛清话中那些刺心的词句,抬头去找诺诺,才发现狗勾已经从坡上跳下来,攥着她小指,眼神惊恐又惶惑,说的几个字都夹着呜咽似的颤音:“不要,送人。”
    不要把他送人。
    喻瑶心都被他戳碎,粗暴地揉揉他发梢:“送什么送,我有礼物送你。”
    她把脚边的大袋子提起来,包住诺诺胀痛的手:“你给我裙子,我也给你备了西装,回去穿上,让我看看。”
    礼服是在酒店逼仄的小房间里试的,诺诺受宠若惊地把袋子搂了一路,跑着上楼,冲进浴室里就换上,喻瑶想给他双手抹点药都来不及。
    喻瑶大致想象过诺诺穿西装的样子,毕竟上次在陶艺店的执事服也算擦边,但等诺诺真的推门出来,她在窗边转过身,视线相接的一刻,她还是怔在原地,直到他走近面前都没能晃过神。
    她连裸的都见过,当然清楚诺诺身材条件多优越,只是平常休闲运动的习惯了,会柔化掉一个人身上的棱角。
    喻瑶喉咙无意识地动了动,有些口干舌燥。
    眼前的人只是穿了身价格并不高昂的西装衬衫,就如同剥开了外面那层柔软的壳,露出本质里最锋芒夺目的一面。
    笔直瘦长的双腿被包裹得恰好,皮带紧贴着腰线,衬衫覆盖住紧实流畅的肌理,随着呼吸微微震动,领口束紧了修长脖颈,领结被他随意拿在手上。
    不说话,神色专注,那种清寒冷寂的霜雪气就覆盖了他全身,自带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喻瑶视线转向他的臂弯袖口,绝了,怎么几道褶皱都比别人高级。
    换身衣服,简直换了个人,现在把诺诺领出去,全剧组估计都得以为这位是她背后的金主。
    喻瑶不太好了,诺诺则乖乖把领结拎起来,红着脸凝视她:“瑶瑶,不会系。”
    他奶奶的,这反差要她小命。
    喻瑶扶了把旁边的墙,脸色保持着从容,微哑说:“跟我过来。”
    她带诺诺回自己房间,找出瓶喷雾,把他额发往后抓,喷了些定型,露出完整一张脸,再退两步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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