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少棠直接喷出了一口酒,就差笑出来了。
    而鸳鸯默默地退到一边——督主大人说的是实话,可是,用这种语气和口吻说话的人真的是督主大人吗?至于风里刀……好像有可能会有这样的口气。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不会这么伤人。
    怪女人也是奇怪,她不屈不挠,说了一通的话。那大汉迟疑了好久,在她凌厉的目光下才无奈地翻译道:“我家主子说,她身上一点也不脏,不信的话公子可以去她房里看看。”
    鸳鸯悄悄地越来越退后,心道,这番邦姑娘真是好大胆,她实在佩服她。
    雨化田淡淡地瞥了怪女人一眼,倒是顾少棠直接跳起来骂“风里刀”道:“她叫你去她房里呢,你去是不去啊!”
    说完,她一把抄起大关刀,狠狠地瞪着“风里刀”。
    “风里刀”说:“没空,我现在要将这位姑娘送到房里。”
    说完,他将已经挪到客栈的门口的鸳鸯又给拉了回来,直接往楼上走去。顾少棠见状,恼怒之下,一掌拍碎了一张桌子。八字胡跑堂“唉哟娘的”叫了好几句,不过碍于顾少棠的气势没有上前。怪女人留下一句“哟哟,他看不上我,好像也看不上你”然后又跑回去喝酒了。
    正巧赵怀安和凌雁秋进门,顾少棠朝赵怀安问道:“你为何要带她来此地?!”
    赵怀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怀了身孕。”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少棠愣了许久,然后抄起关刀,冲出了客栈。
    怪女人闻言,握着酒杯的手也是微微一滞。然后桀桀地笑了起来。
    等到房门被关上,鸳鸯才收回逃跑的心思。雨化田站在中央,甚至不去触碰任何一样客栈中的摆设。房间太窄,如此一来,站在他身边的鸳鸯便感到来自他身上的强烈的压迫感。他轻哼了一声,道:“认出来了?”
    雨化田最是会察言观色,从客栈外鸳鸯那一眼眼底的惊讶,也就知道了鸳鸯认出了自己。
    鸳鸯赶紧颔首,略略抬首看向他。
    雨化田又道:“以往还是我小瞧了你。原来你居然敢独身和一个陌生男子来到千里迢迢的关外。”
    鸳鸯咬着唇,道:“不是的,我知道赵壮士乃是侠肝义胆的侠客。如果换了别人,我自然不会如此。”
    雨化田重重一哼,用手掐住鸳鸯的下巴,道:“要是我没有记错,你就见过他一面吧?一面之缘竟然就笃定他是侠肝义胆之人?哼,你对他倒是信赖。还是说,你认为和本督作对的人都是大侠客?”
    鸳鸯听着,愈发觉得雨化田这话里有话,她心中不满,一时生了和他作对的心思,嘴硬道:“诚然不是,至少和您作对的,还有无恶不作的东厂嘛。”
    雨化田诡异地笑着:“不愿意相信我西厂的人,而要跟着赵怀安孤男寡女离开京城。难道不是你自己仰慕赵怀安?!”
    鸳鸯一噎,怒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运筹帷幄,哪里知道您留了什么后手。至少我遇刺的时候救我的人是赵壮士,而您的人连个鬼影也没有见到!”
    雨化田呵呵冷笑,然后一手搂住鸳鸯的腰,一手慢慢摸上鸳鸯的脖子,道:“这小嘴儿愈发能说会道了。想要逃命为什么要来塞外?以为来了塞外,从此就潇洒快活了吗?你想要的是,离开本督吧?嗯?”
    鸳鸯被说中心事,难免一愣。脸上也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来。
    雨化田嘲讽道:“结果没想到本督也在此地?让本督想想,刚刚你想偷偷离开客栈,嗯,是想去和赵怀安通风报信吗?揭穿本督的身份?”
    鸳鸯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否决了。原因无它,不管雨化田的身份会不会被成功地揭穿,他都不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让雨化田一招之内解决她,实在是太容易了。而她不会冒这个险。
    雨化田那抚摸着鸳鸯的脖子的手愈发收紧,眼底一片冰渣子:“你活着冠着我的姓,死后称谓依旧脱不开我的姓氏!我才离开短短几日,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脱离我了?本督有一千种法子,让你乖乖留在本督身边,比如现在,我掐断你的脖子……”
    鸳鸯心中一紧,闭上眼睛,道:“那你就掐断我的脖子好了!一尸两命,到时候我和孩子常伴你左右!”
    第65章
    雨化田的手一僵,没了任何动作。鸳鸯心中倒是有些后悔说出来,只因她怀孕了,势必会暴露雨化田不是太监的事实,而此刻雨化田会不会留下孩子杀掉她?或者让她弄掉孩子,亦或者干脆将她和孩子都弄死?她心中叹息,既然碰见了雨化田,这事儿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说了就说了……
    雨化田忽然暴躁地推开鸳鸯,低吼道:“你怎么会怀孕的?!”
    以往他再是生气,也没有现在这样的。鸳鸯听了一懵,然后咬牙道:“这话你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吗?!”她此刻方觉得有些委屈,哼了一声,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去。心道,这个该死的死太监,竟然疑东疑西的!
    雨化田不知在想什么,一步步走到鸳鸯身边站定,目光落在鸳鸯的脑袋上,说出的话冷淡如水:“我的孩子。”
    鸳鸯烦躁地道:“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论如何,我不许你伤害他!”
    “胡闹!我怎么会伤害他……”雨化田因说的有些快,所以话语里露出一丝丝颤抖。这让鸳鸯忍不住抬头去看雨化田,正对上他那深邃的眸子,鸳鸯道:“我知道我和孩子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才会和赵壮士一起来塞外,打算将孩子在此处生下来。”
    大概是真的害怕雨化田会为了前途,弄死孩子,鸳鸯忍不住低低哭泣。
    雨化田伸手撷去鸳鸯眼角的泪珠子,冷声道:“不许提赵怀安!至于麻烦……哼,你以为本督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鸳鸯一愣,然后低首自己揩去眼泪。
    雨化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谁给你诊出喜脉的?”
    鸳鸯绞着衣角,低声道:“我此先白日里就犯困,而且总是想吐。我想起从前府中的那些奶奶有了身子都是这样的反应,但也是不确定的。再后来,我的马车被东厂番子所劫持,我晓得不对劲后,就跳下马车……”
    雨化田目光一冷,冷声道:“你还敢跳马车?!”
    鸳鸯事后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但是她不确定雨化田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觉得她蠢,还是……担心她和孩子。鸳鸯仰望着他,道:“我那时也不确定自己有了身子……后来我险些被那番子所杀,千钧一发之际,是赵壮士救了我……还有孩子。”
    雨化田挑眉,看着鸳鸯,道:“所以,你这是在为赵怀安邀功?”
    鸳鸯不清楚他俩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是上次赵怀安刺杀雨化田是她亲眼所见……总之这两人可以称得上仇敌了。鸳鸯摇首,笑道:“哪能?督主大人英明神武,心中自然有一根秤,可以分得清好坏的嘛。”
    她又道:“喜脉也是赵壮士给我诊出来的。”
    鸳鸯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喊“风里刀”下去。雨化田侧首看了一眼鸳鸯:“呆在屋里哪里都别去。”
    鸳鸯看雨化田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动孩子了,反而有了胆子问出自己的担忧。只是她猛地站起来,稍稍地动到了椅子,那椅子发出细微的响动,雨化田却像是被吓到一般,飞快地来到她的身边,将她腰紧紧搂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鸳鸯被他的举动弄的一愣,眨了眨眼,道:“我只是要站起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雨化田很在乎这个孩子嘛!所以她想问“他还会不会伤害孩子”这个问题可以不必再问。她莞尔一笑,目光促狭地看着雨化田。雨化田微微蹙眉,十分不待见鸳鸯的这种眼神。冷声道:“好端端地坐着,站起来做什么?!”
    鸳鸯低首道:“我觉得有些犯困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雨化田闻言,二话不说,将鸳鸯横抱起来。客栈内的屋子很小,床榻就在五步开外的地方。雨化田将人轻轻放到床上,不过鸳鸯的手依旧缠在他的脖子上,这让他不得离开。鸳鸯轻轻一笑,在床上打了个滚,但很快就雨化田按住了身子,他严肃道:“不许乱动。”
    鸳鸯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这几日来我都是在马车里睡的,躺在床上好舒服。”她又嗅了嗅床上的味道,再看了一眼洁净的床单,问道:“大人,这是你的床呀?”
    雨化田的双手撑在她的两肩之上,目光微沉,道:“蛮荒之地,也只能如此。”
    鸳鸯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缩了缩脑袋,道:“大人,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雨化田一手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然后低首吻上她的唇。鸳鸯脑袋一懵,脱口而出:“大人,你压到我的肚子了。”
    雨化田的动作一停,忽然翻身上来,将鸳鸯的身子轻轻松松地抱起来,然后放到自己的身上,道:“你来……”
    鸳鸯睁大水眸,道:“大人,这样不大好……”
    雨化田道:“我只是摸摸你,又不做什么。谁让你先勾引我的。”
    鸳鸯小脸一红,干脆埋首在雨化田的胸前,根本不去管他的什么要求。雨化田见状,也不去勉强她,只是将她盘起来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
    鸳鸯一愣,心道,雨化田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龙门。难不成这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鸳鸯道:“大人,那你派人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好了。”
    雨化田嘲讽一笑:“贪生怕死的小东西。”
    鸳鸯不满,道:“蝼蚁尚且偷生,我为什么不能怕死?何况,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不想他受到伤害……”
    雨化田良久没有说话,倒是鸳鸯趴在他身上等了一会儿,没听他有什么动静,因困意上来,索性就睡着了。雨化田轻柔地将鸳鸯抱下身来,又给她将被子盖上,自己才出门去客栈大堂。
    雨化田到大堂的时候,大堂内的客人已经悉悉索索地要离开了。
    小胡子跑堂正在劝赵怀安那桌人离开,道:“客官,今年风沙特别的大,客栈住不得人的,你们赶紧趁现在去不远处的驿站避一避风沙吧。”
    凌雁秋将酒盏一放,道:“我们还未吃饭。”说完,她抬眸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雨化田。眼中神色莫辨。赵怀安也顺着凌雁秋的目光看去。三人的眼神一时在空中交汇。但转瞬同时别开目光。一边的小二听凌雁秋如此说,为难道:“可是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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