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木门一开,霍然跃进眼帘的正是那庞德公。只见他皮肤偏黑,圆目粗眉,方字脸,厚嘴唇,下巴悬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长须,身着黑底锦纹宽长袍,衬托得人更加黑了三分。
    我偏过头去看他的身后,两个小厮抬着一顶椅轿,坐在上面的庞统青着脸看了我一眼,便咬牙将头移开。
    好,很好,好的得很,有求于人之时,你庞统还是如此傲慢,我到要看看,你傲慢到几时。
    庞德公眉峰微微一扬,眼中精光一闪便消,朝着我颌了颌首,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哥,梅然大夫可在家?”
    我冷冷一哼,刚才我视线虽然落在他身后的庞统身上,可余光一直注意着他,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芒,想必早就猜到我是谁,却故意称我为小哥。果真是道貌岸然之辈,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在家。”我下巴轻抬,冷冷道答,我到要看看你庞德公,怎么个做主法。
    庞德公扯起笑脸,微微一笑,言道:“那小哥可否为在下通传一声,就说庞德公前来拜访。”
    我想也不想的便冷哼一声,说道:“不可以。”
    说完我定睛去瞅庞德公面上的表情,嗬,好的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这样冷言冷语,他又心知肚明,还能装出一脸和蔼可亲,笑容满面,了不起,了不起。
    “黄硕,你别太过份了?”庞统此时那还忍的下去,他自己被我冷言讥讽也就罢了,可心目中如同父亲一样的大伯,怎么能让他这小辈给欺了去。
    我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到庞德公,满脸惊讶的言道:“哦?原来你就是承之的二子?难怪适才我瞧着有几分面熟。嗯,承之可已经到了?”
    庞德公满脸惊讶之色,可语气却还是十分谦和,若不是在场的人全都知道,黄庞两家已经结上梁子,还以为这是碰见了熟人,熟络的在打招呼。
    “家父就是到了,也不会替你通传。”我用力的握握了拳,咬紧牙,拼命的把怒意从眼底压下,压下,就连指甲深陷掌心,都不查。
    闻我言后,庞德公满眼悲痛的,长叹一口气道:“原来承之还没到啊,唉,桓书的伤怎么样了?”
    好个亲切的如同邻家伯父一样的问候,我双目隐忍的赤红。
    “我们黄家渺小的很,士元兄,还只是好心提点提点,家兄就已经命在旦夕,我家兄长福薄,受不起庞先生的关爱,如果没事的话,请回,恕小子不能远送。”我冷硬的回道,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庞德公。
    庞德公听后,仍然保持和蔼可亲的态度,眼中的悲痛之色反而加深了几分。
    “唉,桓书乃是我看着长大的,几年不见,却不想被我这莽侄重伤至此,我心中也是有如刀割,疼痛不矣。此事是我侄儿士元做的不对,士元,还不下来赔礼道歉。福生,快把那些上好的人参,拿给士元,士元赔完礼道完歉,便带着这些去看看桓书,至今日起,你便留在桓书身边服侍他,桓书若是一日不醒,你就一日不要回庞府。”
    我冷冷的看着庞德公指来指去,只见庞统脸色成紫色,在那名叫福生的小厮掺扶之下,下了椅轿,满脸愤懑的接过小厮手里大锦盒小锦盒的东西,然后一步一顿,夹着下体,盘着腿,极力忍痛的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三步之时,抱着礼盒,便要朝我施礼。
    我冷哼一声,侧过身子,冷然的对上庞德公的眸子。
    “受不起,我怕明日我也会跟哥哥一样,躺在床上命在旦夕。”
    庞统气的脸成深紫,抱着锦盒的手关节泛白,再转青,张口就要接上我的话,只见庞德公轻轻的把手搭在他肩上,庞统的五官跟着就重重的扭曲,用力的低下头,咬紧牙关。
    庞德公依旧是一脸哀痛,满目无可奈何的摇头道:“庞黄两家本是至交,我与你父承之相识多年,乃至交好友,昨日出了这等事情,我心中真是痛心疾首啊,硕贤侄,让我去看看桓书贤侄吧。”
    看他神情暗然,虎目含雾,我实在是隐忍不住的低吼道:“就连司马徽都要与我们黄家老死不相往来,庞先生,你就别在唱戏了,你侄儿的伤不是我和哥哥所为,这叫天意,报应,梅然不会治,我更加不会答应,就算你一手遮天,我黄硕也不过是贱命一条。这天地之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时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我一字不歇,字字含血,句句带恨,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面对这种狐狸一样的老姜,骂不还口,笑脸相对,若还要一再忍让,到头只会让自己内伤吐血。
    庞德公这时脸色变了变,就算自己再能忍辱,也要对方没有挑明。现下这黄毛小子不光是直言了当,还半条退路也没给自己留。
    “奇怪,我和承之相识多年,只听说桓书一子,什么时候冒出个二子来?你是何人?居然敢假冒黄家的二公子?”软的不行,庞德公也所性直接来硬的,语气直线转变,音调猛的上扬,气势磅礴的睥睨着我。
    这人不要脸,果然是至尊无敌,活到庞德公这岁数,还真是厚比城墙。
    我双目阴霾的一眯:“庞先生,适才小子还敬你是天下名士,现下我看是用不着了。满口与我家父相识多年,满口看着家兄长大,满口见我有些面熟,却连黄家有二子都不知,滑天下之大稽也。”
    我抱定今日不管是争的过他庞德公也好,争不过也好,绝对是不会让他庞家的人踏进梅庄半步。
    “大伯,我不治了,我们走吧。”庞统这时心痛如刀绞,何时见过大伯这样低声下气,软硬兼施的在一黄口小儿手上矮了三分,全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
    庞德公脸上露出怒气,权衡再三之后,狠毒的盯了我几眼后,愤力一挥袖袍便道:“待承之来了,我再来,福林扶公子上轿,我们走。”
    只见那两搭轿的小厮,满眼毒辣的瞪向我,转身之时,还朝着我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尹牙两眼一眯,脸上的清冷如同罩上寒霜,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我,也不由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一眨眼,就见尹牙身如闪电,动如脱兔,已经欺身到那两小厮的面前。
    “啪——啪——”
    两声清脆的耳光如平地炸雷一样响起,众人还在惊骇之中,就听见尹牙冷如冰霜的言道:“梅庄门前,那容得尔等奴才放肆,把地上的唾沫舔了回去,再走。”
    被突然打了两计耳光,耳鸣眼花的两个小厮,捧着脸,歪倒在地,好久才醒了过来,只见他两人的左脸上迅速红肿,浮出五指山。
    好霸道的力气。
    庞德公最先回过神,脸色逐渐变成酱紫,满眼狐疑的看向尹牙。此时他就是隐忍不住想发难,却搞不清打人的这个小厮到底是谁。如果是黄家的小厮,他到不怕,但听他说的是梅庄二字,这口气他庞德公咽不下,也要咽。
    “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在梅庄放肆,丢尽我庞家的脸面,还不把你们吐出来的污秽给吃了回去。”庞德公怒发冲冠吼道,眼睛看着尹牙眨也不眨。
    尹牙面色不变,扬着两计冷如霜降的眸子,对上庞德公的视线,半分没有退让。
    看的我忍不住的就要叫好,尹牙算是给我出了口恶气。而他居然知道借用梅庄二字,让庞德公,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庞统是见过尹牙的,赶紧一步跨上前怒斥道:“庞家的奴才,自己有庞家家规处置,你乃黄家的奴才,居然如此大胆,今日就是打死你,你也不过是一奴才,福林,福生,给我打。”
    庞统一言,庞德公眼神阴暗了几分,扭过头偏看向我。
    我冷哼一声言道:“好一句打死了,也不过是一奴才,好的很,尹牙莫要手下留情,就听庞士元的,打死了,也不过是一奴才。”
    那作威作福的两个小厮一听,公子都替他二人撑腰了,那还有所顾忌,爬了起来,就冲尹牙欺身而来。
    尹牙下盘稳扎,身影不动,双手有如蛟龙探海,两计直勾拳不偏不正的打在两小厮的鼻梁上,顿时,两小厮身体如风筝,飞出十步之远,鲜血有如喷壶从鼻管里扑了出来,其中一个不济,直接昏死在地。
    庞统和庞德公脸色惨变,心中暗恼,这两人真是酒囊饭袋,连人家奴才的衣角都没碰着,就挨了两下重击,庞家的面子,真真是给丢完丢尽了。
    庞德公怒目圆睁,袖袍重力一挥,差点翻打在他的胡须上。
    “今日的事情,我必会向黄承彦讨之,士元,我们走。”说罢,他亲手扶起庞统,步步火星四溅的离去。
    其中一个没昏的小厮,看到公子跟老爷丢下他们不管,就要走,赶紧停下杀猪般的嚎叫,伸手去摇昏过去的同伴。
    “把你们吐出去的东西舔了再走。”尹牙寒着脸,杀气重重的朝着他二人迈了一步。
    只见那小厮骇的脸色惨白,眼见是摇不醒同伴了,又怕眼前这个煞星又要动手,天知道他那一耳光一拳头,已经要了他们半条命,若再来一下,只怕当场就要交待在此了。吓的屁滚尿流,赶紧爬了起来,拖起同伴的两条腿,要有多快,就有多快的开溜,连抬来的椅轿都丢在那里不敢再来抬回去。
    “这个烧了。”我大有出了口恶气的舒坦,指向丢在门口的椅轿。
    尹牙点了点头,不用我说,他也会烧的干干净净。
    黄承彦还没到,但现在是我需要面对梅然的时候,虽然昨日他定言说收我为徒,究竟有几分真假,还需要再次确认,这是其一。其二是,现在司马家是肯定不相往来了,庞家这条梁也是断然结定了,若我背后有梅然撑腰,最起码也能保哥哥一条性命。其三,黄家跟蔡家是姻亲,自己的舅舅在此事上,能不能站在自己这边,还要等黄承彦来了才知。
    不管怎么样,我都在心里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待等到黄承彦来了之后,是何态度,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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