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笑眯眯的从里面拿出一条布条,铺好后,又从箱底拿出一个布包。布包打开后,我看到一堆淡灰色的灰粉。
    我指着灰粉:“这是什么?”
    华容掩嘴轻笑,脸上染上一层红晕:“这是草灰呀。”
    我啊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华容拿了个小竹铲,小心翼翼的挑了些草灰,均匀的铺在那布条上,纤纤十指左翻右翻,将布条和草灰折了起来,折成我上辈用的那种没有飞飞的长条。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们用的就是这个。
    在华容的指示下,我赶紧把布带系了上去,脱衬裤的时候发现,连袍角都染上了血迹,一想到自己刚才一路跑来,虽然没撞见什么人,但心理上,感觉好尴尬。
    华容很体贴,隔着屏风,给我递来一条新的衬裤。
    “我这可没有男子的衣服,这条衬裤是我近来新做的,还没有穿过。”
    我接了过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换好衬裤,把原来自己的拽成一团,揉在手里,很不好意思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时华容已经给我准备了好几条布条,还有一大包草灰,笑盈盈的偏着头看着道:“这些应该够用了,如果不够,小师叔再来找华容。”
    我尴尬的无地自容,活了几十岁了,没想到在这事上,还要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教,实在汗颜。
    华容看我不自在,玲珑心思的她又怎会不明白:“我娘说,这是身为女子必经的事情,小师叔刚刚来潮,有些不习惯吧。呵呵呵……切记来潮的时候不可以吃凉水,不可以下凉水哦,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看她说的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害羞的样子,反观自己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扭捏,不是太娇情了嘛。
    “谢谢你华容。”这回我说的真诚,经此一事,我感觉自己喜欢上她了。
    华容温和的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你要记住,用过的草灰不能倒茅坑哦,要埋起来,我娘说这种东西是不能见光的。”
    我点头,入乡随俗吧,反正我一直也觉的这种东西给别人看见很丢人。
    “这个,我……”
    华容看我指着她为我准备东西,心思玲珑的她拿了起来塞在我手里道:“小师叔不要跟华容客气,这些东西又不值钱,小师叔若是有空,不妨多来陪陪华容,跟华容说说外面的事情好不好?”
    华容主动给我找台阶,又主动的跟我热络,我不禁感觉,她真的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啊,这样的女孩,谁娶了就是谁的福气。
    正好下午没事,梅然和华佗也不知道去了那里,说是过两天梅然就要走了,所以华佗这几天一直拉着梅然早出晚归。既然如此,我就在华容的闺房坐了下来。
    要说三国的见闻,我还真说不出来,于是我把以前跟黄岚说的红楼梦搬了出来。华容听了一会后,两眼放光,晶亮晶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只要我一停,便催着我往下说。看她满心欢喜,我也高兴。
    一个讲的高兴,一个听的欢喜,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直到华春急匆匆的来找我,这才发现讲了一下午,口舌干燥的有些发哑了。华容谦意的朝我笑了笑:“对不起,都怪华容不好,忘记给小师叔端茶了。”
    看我要走,华容赶紧拽拽了我衣襟,无声的指指我的袍角:“小师叔,明日有空,能不能再给华容讲啊,宝玉哥哥真的进梦境了吗?”
    我提了下袍子,心思一会得先回房换衣服,华容不提醒,我差点就忘记了。
    “嗯,进了梦境了,华容你记着,明天我再来接着讲。”
    这会华春已经在外面催我了,虽然他是华佗的弟子,可这没出阁的闺房,他是不能进的。
    看到华春我瞄了眼已经全黑的天色:“吃饭了吗?”
    华春急不可待的搓了下手:“小师叔可能用不成饭了,国太差人来请小师叔去看诊。”
    就知道他来叫我,不是叫吃饭的。
    吴国太差人来了?是去给大乔看病?
    这个好像不合适吧,用毒上面我勉强还凑合,但这医人,我好像还差的远了,我连脉都还摸不准呢。
    “我师傅呢?”
    华春:“师祖和师傅还没回来,但师祖交待过,若国太差人来请,就让你去。”
    晕厥,我有几两重,师傅难道不知道吗?孙策的老婆,江东的第二夫人,师傅就这么叫我去给她看诊,拿我小命开玩笑呢?
    我脸青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去的吧?”
    华春边走边摇头:“师祖交待过,只让小师叔你一个人去。”
    晕了,我是真的晕了,梅然这是什么意思?
    华春看我扶着头做晕厥状,疑惑道:“小师叔不要紧张,国太对人很谦合的。”
    我唔了一声,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挂着梅然的关门独传弟子,却连脉都摸不准,还要让我独自去诊治,恐怖的是第一个病人就是江东第二夫人。
    左思右想,药汤的方子我背了不少,实践是第一次,再一想到梅然的变态教学法,我长叹,唯有释然。
    “国太差人来说是给谁看诊?”
    华春道:“说是给孙夫人诊脉。”
    师傅昨日说大乔是有喜了,那今天请我去,估计也就是问问诊,开些安胎养血的方子吧。
    转念一思,回想昨日师傅说的话,说是没什么大病,只需要好好养着。换成普通人,这好好养着,无非就是好好休息,吃些安胎补气的药,可是这病人特殊啊,人家本来就是第二夫人,养,还用得着我说嘛。
    师傅的话听起来轻描淡写,可我感觉后背凉嗖嗖的。反正从这快一年的教学法里来看,梅然绝对不会给我轻松的活。
    出门一看,一辆四马的锦车停在杏林堂门口。想不到这吴国太还真是礼贤下士啊,对待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徒弟,都给弄了个大排场。
    很显然这车,不是吴国太自己坐的,就是那孙夫人大乔坐的。
    我这可算是荣幸之至。对上华春的眼神,他眼里到是一片平和,偶尔流露出得意之色,好像受到这般礼遇的是他自己一样。
    两边商铺的老板和客人纷纷探出头来看我,眼中尽是吃惊,在他们眼中,能用吴国太的车驾来接的人,定是华佗华神医,可没想到从杏林堂走出来的,不是华神医,而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顿时两边纷纷低语:“这小子难道比华神医还要厉害?”
    “不可能,可能只是贵客,不是大夫吧。”
    “来杏林堂不是请大夫是什么?听说孙夫人有喜了,这可是咱们江东第一件喜事啊。”
    “可惜幅都督他……”
    “你不要命啦,这话可说不得。”只见说这话的老者将一年约二十左右男子拖进了自家店里。
    我听的一阵抽搐,转身低声朝华春问道:“以前给孙夫人看诊的人是谁?”
    华春:“师傅曾去看过一次。”
    我:“那给吴国太看诊的人又是谁?”
    华春回答的谨慎:“是师傅,我偶尔也会去诊诊脉,但不敢下方。”
    我想了想:“吴国太身上都有那些毛病?”
    华春脸色紧张了一下,赶紧把我拉到一旁:“小师叔,虽然说国太为人谦合,但这进了吴侯府,还是得注意一下用词。”说罢,清清了嗓子低声道:“国太的身体大多都是老毛病了,两膝血脉不通,乃是风湿所致,还有偏头风。”
    我唔了一声,刚才确实是用词不当。
    “那孙夫人呢?”
    华春摇头:“孙夫人我就不知道了,她嫁给吴侯才一年多点,半年前国太有差人来请师傅去看诊,回来后,师傅也没跟我说她身上有什么病根。”
    问来问去,只得到吴国太的病历,也罢,了胜于无,一会小心点就是了,大不了实话实说。不都说吴国太人为谦合嘛,要是真的棘手,想必也不会怎么怪罪我吧。
    “黄大夫,你看这天越来越黑了,还是请快点吧。”那头挑着灯笼的小厮看我跟华春猫在一边嘀嘀咕咕,实在忍不住了,便来催了一声。
    我应了一声,惴着忐忑不安的心思上了马车。
    马车向北奔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吴侯府,进第一道门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理当是客人落车的大门。可是车夫没停,扬了下腰牌,便长驱直入,途中又经过三道小门,同样有重兵把守,马车依旧未停。
    我心中微悸,看这势头,要嘛就是大乔病的厉害,要嘛就是吴国太特意如此吩咐。这两种可能,最大的还是大乔病重,所以才会急不可待。
    我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手心尽是冷汗。
    “黄大夫,到了,请下车。”挑灯的小厮推开车门说道。
    车门一开,只见正前面诺大的四方院,台阶足有七八米高,两边站着拿长戬的卫兵,四处灯火通明。清楚的看到巡逻兵和急匆匆的丫环和下人走来走去,紧张的气氛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对的,大乔病重了。
    和你个稀泥滴的,如果真是病重了,找我,还不如去找华春呢。当下就有强烈的感觉,想拔腿就跑。
    “黄大夫,这边请吧,国太等着呢。”挑笼的小厮看到急行的丫环们,神情也跟着变了,语气紧张起来。
    我是骑虎难下,连进了四道门,我想跑,往那跑?走吧,还能怎么着。
    跟小厮上了台阶,就见急匆匆奔来跑去的丫环和小厮越来越多,有捧着盆,提着桶,还有端着盘子跑来跑去的丫环。
    远远而闻,就闻到屋内飘来一阵阵的药香,仔细的往那丫环手中的托盘看去,只见上面摆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
    我心凉了下来。
    “快去禀国太,就说黄大夫到了。”领路的小厮,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眼,急忙拉住一个往里急走的丫环说道。
    那丫环闻言,眼中一喜,抬眼便对上我,提溜着裙子,赶紧跑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就听到里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高扬道:“黄大夫来了吗?还不快请进来。”
    人未见,只闻其声,便让我心惊了一下,这一声不重不轻的低喝,足已见本人的魄力,那不怒而威的感觉让我后背开始泛凉,至疑华春所说的谦和,是不是真的。
    刚去通报的那丫环,窜了出来,快速的对我行了个礼:“黄大夫,快请吧。”
    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是再凉,再怕,也不得不紧张的跟进。
    进了屋,根本来不急让我仔细打量吴国太,就见一身降紫长裙的中年妇女,一个侧身指着内室说道:“黄大夫,赶紧进去给乔儿看看吧,诊治之时,勿须多礼,尽管放心诊治。”
    说罢,那带我进来丫环,赶紧头前带路道:“黄大夫这边请。”
    连我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我,就被带到内室,我的心崩的越来越紧,后背也越来越湿。
    一进内室,就见里面站着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全都神情紧张,拧眉做思索状,看到我进来,三人纷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来人,可是梅大夫的高足黄大夫?”
    我哽的一时间不知回答,带我进来的那丫环看了我一眼,心急里面的孙夫人,生怕这些老大夫们,会拽着这个小大夫问东问西,赶紧替我答道:“正是黄大夫。黄大夫赶紧里面请吧!”
    那三个老大夫,看人家一个丫环插话了,皱了下眉,本欲再说点什么的嘴巴,又合上去。
    这时屋外吴国太说道:“三位老医官外面请吧。”
    这时我瞄到这三个老大夫脸色微微变沉,眼神极不和善的瞥了我一眼,鱼贯而出。
    我心里也委屈啊,又不是我愿意来抢你们饭碗的,我也是被逼的,如果可以,我宁愿给数百个穷人看病,也不愿意来给这种权大势大的人看病。
    当真以为我是傻的呀,看的好,拿的是黄金,看的不好,掉的那就是脑袋。如果吴国太说声不让我看病了,我一定乐的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呢。
    “黄大夫,快走吧,夫人快要难受死了。”那丫环看我苦涩着脸站那不动,心焦的催道。
    无奈,我干笑了两下,点了下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挑开帐帘,就见一清秀的女子痛苦的卧在床上,光从侧脸而看,她的美就不是用简单的词语就能形容的。怪不得历史上说曹操兵发江东,极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大小二乔。就这么说吧,大乔的美就像不沾尘埃的仙子,洁净而无暇。
    只是这么一个侧脸,就足已让人想入翩翩。
    可惜的是她雪白的肤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红晕,凝脂可破的脑门上蒙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急速扇动的俏鼻都透着一股子诱人的窒息,苍白宛如花瓣一样的嘴唇轻启,隔的老远,都仿佛能感觉到那檀香唇中吐露的是如蜜一样的香甜。
    嘶……我心抽了一下,感叹这大乔就是一脸病态,都美的让人赞叹,让人窒息。小乔美是美,可没有大乔这般纯净,小乔的美带着俗世的烟火,大乔的美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啊……”一声轻吟从大乔的檀香唇中溢出。
    带我进来的丫环心焦的凑了过去:“夫人,黄大夫来了,你忍忍。”
    同时两边站着的十来个丫环也纷纷露出无限心疼的表情转向我,纷纷焦急的说道:“黄大夫,快给夫人看看吧,夫人好难受。”
    我心思这么美的,这么惹人怜的女人,那有可能不让人心疼。只是……一想到我三脚猫的医术,我长叹。
    硬着头皮凑了过去,这时就像慢镜头一样,看到床上精灵般的大乔,缓慢的把头转过来,她琥珀一样透亮的眸子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倒抽一口气,缓了好久,才缓过神,心里愤懑自己还好是女人,否则就这么一眼,我敢保证绝对勾魂夺魄。
    定了定神,我将视线从她的视线里移开,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逐步给她看诊。眼睑淡红,血丝细如纤维,再看舌苔,白而无色,观其五蕴,呈久病状红晕,测其体温,入手微温。
    酝酿许久后,我镇定的说出第一句话:“夫人,你那里不舒服。”说完,我微微脸红,不敢直接对视她的目光,其实不难发现我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
    周围的丫环们又是担忧又是心知肚明的低下头,像我这样的表现,想必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吧。也是常年在这种美人面前呆着,世间男子的百态,早就尽收眼底了。
    连我这个伪男,刚才都心动不已,不难想像那些真正的男子看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那大乔闻言,檀香唇轻启,宛如清脆的铃铛一样回道:“肚子很痛。”
    我收了收神,强行把思绪拉到诊治上面。
    腹痛?我拧眉,这可不是好现像,师傅说她好像是有喜了,腹痛,那就糟糕了。
    连连替她把脉,一边摸,我就一边心悸,虽说我这把脉的功夫很菜,但喜脉不喜脉我还是摸的出来的。
    初初的摸时,她的脉像确实是圆润珠滑,可是一久,就发现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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