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的手覆在项链上,她想问怎么还留着呢, 还没出口, 两片嘴唇就粘在了一起,一个字都说不出。这条项链她曾一度戴在身上, 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连体温都是她的, 后来摘下来还给他时就像把皮肉往外撕扯。
    可谁会把扯下来的死皮重新粘回去?掉了就是掉了。
    贺北安站在她身后, 环住她的脖子, 俯下身去亲她的耳朵。
    “今天晚上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沈芷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但因为慢也格外地清晰,“不过我不想结婚, 也不渴望家庭生活。”每天吃烤肉的生活她初听的时候确实受到了振动,可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清淡饮食,脾胃受不了太激烈的。贺北安的感情太强烈了,凡是强烈的都不能持久。
    她感到贺北安抱住她的手迅速地僵硬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么多年很缺女人?”好像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和她来一次,贺北安笑得很讽刺,“沈芷,你是太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抱歉,谢谢你今晚款待我。”沈芷起身要告辞,快走到门口,才想起她脖子上的项链,伸手去解,解了好一会儿也没解开。贺北安继续笑:“你是想把它又还给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刻了你的名字,你还给我,我还能送给谁?”
    贺北安抚摸着项链吊坠上的一点点钻:“这么一点儿东西,也就当初你能看得上。沈芷,你可真他妈没有见过世面,一碗面还要两个人吃,你说你怎么就不觉得丢脸呢?”贺北安去亲沈芷解项链的手指头,其实如果不是他当年把钱都给赔完了,她一个有好几份兼职的人怎么会连碗面都舍不得吃。他不知道哪个男的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苦,还是因为他吃苦,那种痛苦曾经不止一次煎熬着他,可她自己却傻兮兮的,浑然不觉。
    她的手指在抖。贺北安忍不住在心里笑,原来她并没那么平静。
    好久之后,沈芷才听贺北安说:“你刚才说,是今晚对你做任何事还是让你做任何事?”贺北安突然咬文嚼字起来。
    “你以为我会让你干什么?”
    沈芷截住了贺北安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可以”三个字说得很平。
    “都可以?”贺北安附在她耳边笑着说,“以前我还说你封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和时代接轨了。你可真会给我制造惊喜。”贺北安给沈芷倒了一杯酒,杯口刚碰到沈芷的唇边,沈芷要接过,贺北安自己先喝了一口,他捧着酒杯坐到沈芷对面,打量她的整张脸,她的脸看不出表情,这样的人不容易老,哪怕过个十年八年恐怕也长不出什么皱纹。他又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口灌完。
    喝完一杯贺北安又倒了一杯,仍是一口灌完。
    他问沈芷:“你要不要喝?”贺北安直接为沈芷做了主,他的嘴贴过去,把她整个嘴巴都染上了酒味,酒精顺着她的唇缝滑了进去,他滑到她的嘴角对她说:“既然你没那么保守,是不是应该对我主动一点儿。”
    沈芷先去亲贺北安的嘴角,在他唇上碰了碰,又碰了碰,他讽刺地笑了笑:“这就是你的主动?”沈芷偏过头去咬贺北安的嘴唇,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他开始表现得像是无动于衷,等她的牙齿咬住了他在他的嘴唇留下了牙印,他突然无可抑制地抱住了她 ,贺北安的呼吸越来越重,喉结的跳动越来越明显,他没有办法拒绝她的主动,自尊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大概是为了保护她的腰,他箍她的手臂越来越靠上,手臂抵在她的胸部边缘。
    “我一会儿我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说是。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不难吧。”
    贺北安让沈芷去解他的衬衫扣子,沈芷一粒一粒地解开。他的手伸进沈芷的衬衣。他亲她的时候极粗鲁,抱她去卧室的动作却很轻。在做正经事儿之前,贺北安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是枚戒指,钻石很大,贺北安把它套进沈芷的左手无名指,戒圈意外的合适。
    “你怎么又瘦了,我本来想选一个紧点儿的,让你戴着难受,难受的时候就想起这是左手。你不是老担心你分不清左右吗?”
    沈芷说不出赞美的话,她应该拒绝,可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在你告诉我左右不分之前,我就知道了,正常人谁没事儿在每张卷子上把左右都标上,你还以为我根本看不出来。沈芷,其实你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吧。”
    “刚才你不都答应了吗?”贺北安的嘴贴着沈芷的耳朵,“是还是不是?”
    沈芷的嘴唇黏在一块,她慢慢吐出一个字:“是。”贺北安去亲她的耳朵和颈后露出的皮肤,声音不大,好像是同她说悄悄话,“真巧,我也喜欢你。”
    “你是不是除了我没喜欢过别人?”
    “是。”
    沈芷感到贺北安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连带着亲吻也越来越粗暴。
    “你喜欢我亲你吧。”
    “是。”
    “你是不是认为你对我是独一无二的?”贺北安贴近她问。
    沈芷这次没有轻易地说出是。
    贺北安提醒她:“不就说个‘是’吗?有那么困难吗?”
    “是。”
    “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沈芷这时还残存着理智,说是对她来说太困难了。
    “是还是不是?”
    她终于不肯再配合他:“我没那么自恋。”
    “沈芷,你违规了,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你只需要说是。”作为对沈芷的惩罚,贺北安咬了咬唇角,“沈芷,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和我在一起,选择了周彦?”
    沈芷没有回答他,她嫌贺北安太烦了,直接封上了他的嘴。她的手捧着贺北安的脸,偏过头去亲他。
    贺北安咬住沈芷的嘴唇,他亲得很狠,好像要把她之前的痕迹洗掉。他不知道有谁亲过这张嘴,他避免不去想这个问题,只要他是最后一个就好。
    沈芷还是被他的热情给感染了,忍不住去回应他。直到她和周彦分手,她都以为她更喜欢和贺北安亲密,是因为贺北安亲吻和抚摸的技巧更好。
    虽然耗子说贺北安的初吻在跳水捞落水大爷之前还留着,但沈芷总持怀疑态度。她以为贺北安应该在亲吻和抚摸上有丰富的经验,毕竟他年少的时候就渴望和女孩儿有深入的接触,生理的欲望驱使着他一有空就亲她。她因为这个有点儿看不起男的,和动物一样被生理欲望支配,太过低级,可碰到贺北安,沈芷却觉得他这样很可怜,所以只要他的要求不太过分,她就会满足他,这个施与者的立场也让她觉得格外安全,而当她也享受他的亲吻抚摸时,她就一点点失去了安全感。这让她从施与者变成了同谋者。
    周彦在她之前交过女朋友,不止一个,沈芷并不在乎这种事,她对周彦的过去一点儿不感兴趣,她只注重现在。她没问,周彦自然不会主动告诉她,如果不是周彦的妹妹不小心提起,沈芷一直都不会知道。她并不认为周彦比贺北安更有经验。
    每次沈芷和周彦有触碰,即使是拉手都会让她产生心理压力,这种压力发展到后期,她甚至不想和周彦见面。她没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周彦,私下里去看心理医生,医生问到她的童年,是不是和父母缺少亲密接触,沈芷并未展开说自己的过往,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即使对方是医生。她只说她以前和别的男孩儿接触过,她并不抗拒,医生说得很谨慎,那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你现在的男朋友,沈芷说,您猜错了,我喜欢他,非常喜欢。她确实喜欢周彦,喜欢他的家庭氛围,和他在一起,沈芷觉得自己内心都平静了许多。那个医生被沈芷私自判定为庸医,心理医生并没治好她,她是自己疗愈的,依然和周彦固定约会,周彦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
    她告诉自己,凡有所失,必有所得。
    但是她和周彦并未走到实质性那一步,因为她不想未婚先孕。她给周彦分析了各种避孕手段的优劣,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任何避孕手段是百分之百的。她对周彦说,如果对她的做法不赞成,可以随时和她分手。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孩子都不可能在女朋友提出这个时马上分手,但她感到了周彦的失落。她并未因这个失落而改变意见,也不觉得抱歉,再有担当的男孩子,也不可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光去照顾孩子,她不认为周彦能承受得起意外的后果,她自己也承担不起。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无关技巧,她是在这亲吻和抚摸里感到了无法克制的喜欢,而恰好,她也喜欢他,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沈芷擅自关了灯。一个人太快乐的时候面部肌肉就容易扭曲,远没有平静时来的得体。贺北安的眼睛就像她的镜子,她不想在他的眼球里看到自己。
    接下来的情景只在贺北安的想象里出现过,窗帘拉着,外面的月光泻进来,把房间里的浓黑的夜色给染灰了。他第一次做这梦的时候,起床兜头浇了个凉水澡,随便拿毛巾擦了擦,套上白t,跑了十公里,跑得太快,t恤湿了一半,那时候的他看着很瘦,肌肉也是少年人的肌肉,靠着打篮球和长跑得来的,现在也没什么改变,投篮的时候,他会想起被耗子不幸打中的沈芷,他的手伸到当年被耗子打中的地方。他当时并没多想,是过了好些天,他在一天晚上突然想起,沈芷发育的挺不错的。
    在这浓黑的夜里,沈芷发现贺北安之前的经验好像失了效,他有的是热情,这热情因为没有足够的技巧变成了煎熬,不过后半夜一切都好了起来,越来越好。
    如果沈芷没说那句话将会更好。
    第47章 琐碎往事
    卧室的床头对面挂着一幅画, 是贺北安找人照着沈芷的相片画的,那时候他有了钱,很多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出去的, 找名画家照着沈芷的照片画。画上的沈芷剪着短发, 发尾有一层小小的卷。
    四中有人曾对烫发的沈芷提出质疑, 老师为了平息民愤,说沈芷的卷发是天生的, 而对于她的耳眼,老师解释说她的奶奶是少数民族,有从小打耳眼的习俗, 其他同学就不要效仿了。她的眼睛斜着, 好像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不上眼。
    那张照片是沈芷第一次成绩超过赵航时拍的照, 照片曾躺在学校的大画框里。当时的沈芷并不知道她会和贺北安睡到一张床上,还会和他抱在一起,他的汗淌在她的眼睛锁骨以及手臂上,也许是她自己的汗,两个人缠在一起, 汗水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沈芷年轻时承受不起意外怀孕, 现在她能承受得起,虽然她并不怎么期待。
    贺北安开始还和她说话, 后来就不说了, 沈芷的手指去摸贺北安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湿, 是汗浸的, 她的手指去摸贺北安鼻子上的汗珠,眉毛上的汗,天已经转凉, 窗户很严,没有任何风透过窗户透进来,她喜欢他身上的汗,他越用劲儿,证明他越喜欢她。
    贺北安是后来才想起问她腰疼不疼的,沈芷说不疼,她确实没感到腰疼,也不知道是真不疼,还是其他地方的疼痛把腰疼给掩盖了。
    她想起以前去看骨科门诊,一个病友和她的男朋友吵架,男朋友看似很有理,批评病友当时有外伤没及时看,落下了病根,现在这病给以后他们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困难,女孩儿开始忍着,后来开始骂,什么造成不便,不就是有些姿势没法做吗,男孩儿突然就没了吵架的力气,低声指责他女朋友怎么能当众说这些,女孩儿说你都这么想的还怕我说出来,后来两个人在候诊区公开分了手。男孩儿走了,留女孩儿一个人在那儿哭。
    沈芷坐在她旁边,等待着排号,女孩儿停了哭,问起沈芷的病情。
    病友问沈芷为什么男朋友不陪她来一起看医生,沈芷说她没有男朋友。病友很贴心地建议她找男朋友时先不告诉人家自己的病,否则恐怕没有下文。沈芷笑着不说话,她并不需要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女孩儿没从沈芷这里收获感同身受,沈芷并不觉得这病比感冒严重多少,女孩儿很羡慕沈芷的乐观。沈芷忍不住笑,她哪里是乐观,分明是悲观,因为一早默认了最坏的结果,只要不那么坏她就觉得可以接受,这种悲观让她很少失落。她建议病友去肿瘤病区看一看,看了就会觉得自己这病不算什么。沈芷的话好像并没起到劝诫的作用,她没有再说话。
    沈芷因为对疼痛有预知,反倒不觉得那么难熬,或许这疼痛被别的掩盖了。她想起贺北安跟她说,接吻会产生内啡肽,抚摸也会产生。
    沈芷发现贺北安变了,他以前里面的皮肤和外面完全不一个颜色。他其实天生很白,就是懒得防晒,所以脸比没露出来的皮肤要黑好几个色号,到了夏天会有些改变。沈芷和贺北安共同生活的那个暑假,贺北安有次洗澡忘了拿换洗衣服,直接赤着上身就出来找衣服,他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过,见她背过脸,马上套了件t恤,头发仍是半湿着,过来和沈芷说话,沈芷发现他太着急把t恤穿反了。他不以为意,和她一直去楼下吃晚饭。那时他还年轻,身上没有一条不该有的疤痕,他虽然有那样一个爸爸,却始终是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沈芷在贺北安的胸前摸到一条疤。
    她的手指停在那儿:“这个怎么来的?”
    “不小心弄的。”贺北安说得很轻松,好像是随意磕碰留下的。
    “怎么不小心?”
    “早忘了。”
    他当然没忘,那时万老板看他有了些发展,想要截他的生意,找人敲打他,他那一身伤就是被敲打出来的,他在医院躺了几天,一直发烧,第一天还去了重症监护室,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从医院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想到了沈芷,他不能就那么完了,他喜欢的姑娘,他的兄弟,他的事业就这么让人给毁了。万老板没想到手下下手太重,他听人说贺北安伤得很重,也怕搞出人命,还去医院看望了贺北安,亲眼见着贺北安吃下了一个苹果,贺北安吃完还很客气地请他吃。他太客气了,客气得万老板心里发毛。
    万老板大概还在雪茄室尝雪茄。贺北安今天本来没准备和沈芷躺在这里,他只是想和沈芷吃吃饭,未来很长,他以为他等得及。
    现在他发现,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他体谅沈芷腰疼,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出力。
    贺北安很突兀地问沈芷是不是没经验?
    沈芷说:“你如果有这种要求,就不应该找我。”
    她催贺北安快一点,可贺北安偏要和她作对一样,开始缓慢地折磨她。他第二次再来时就比第一遍从容多了。
    沈芷开始时很快乐,中间也快乐,可到最后腰酸取代了其他,她不得不承认她吃不消他。如果不是贺北安的手机一直响,沈芷觉得等天亮后,她可能需要去医院。
    在电话响到第四遍的时候,贺北安接了电话。他接电话时是避着沈芷的。
    电话里告诉他,万老板现在不想抽雪茄了,贺北安说那就先让万老板好好休息休息。
    既然马宇早晚要收拾这位,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好提前收拾。
    马宇其实本来比他要老实得多,他家原本是开木厂的,家里很殷实,要不也不会在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又追生一个女儿。木厂着火那天,马宇的爸爸在厂子里,不光人没了,给人定制的家具也都毁了,养家的担子就落在了马宇身上。父亲去世之后,他就独自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贺北安和马宇是高二暑假时认识的。那时他为了看航展去工地打工。马宇那时候很老实,有人看着他年轻老实一直支使他干活儿,连分发的盒饭也只给他剩俩馒头。贺北安看不下去,他把自己的那份饭很谄媚地主动献供,等大哥们吃完,他开始道歉,“现在我才想起我在里面吐了两口唾沫,你们要是喜欢,我明天还要在里面加点儿料。”他的挑衅太过明显,被他耍了的人决心要教训教训他,贺北安手脚正想活动活动,也没示弱,他一个人当然不是一群人的对手,何况那些人还是成年人,手上有家伙儿,一贯老实巴交的马宇上来帮他的忙,他这时才发现马宇原来手上有两下子。
    这么一闹,马宇的工作就没了,他俩的工资也没了戏。因为他,马宇丢了工作,贺北安很过意不去,他把自己的钱都给了马宇,还送了他正在用的手机。他告诉马宇,缺钱就找他。有一阵儿,马宇一直以为贺北安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儿,打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贺北安确实不愁吃穿,他愁钱,但他身上充斥着有一股万事不值得发愁的派头,活得轻松肆意。
    后来他为了挣钱那么拼命,马宇还纳闷当年他认识的贺北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贺北安出院的时候,精气神很好,他本想着以后再算账,可马宇那时很意气用事,没等他准备好去找万老板报仇。马宇没让万老板吃到好果子,他自己也没落着好,贺北安自己有伤的时候都没求他在省中心医院的舅舅,马宇躺在医院里,他才联系。舅舅开始骂他,毕竟护短,骂了几句又开始骂他的父亲。
    贺北安回卧室时,沈芷正披着被子抽烟,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翻出来的。他走过去,抢过沈芷手里的烟,塞在自己嘴里抽了一口。
    两人轮流交换着手上的烟,贺北安的手搭在沈芷的肩上,和她说话:“沈芷,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并没找到像沈芷的人,哪怕三分像的都没有,但他的孩子一定会像她的母亲。
    这句话给了沈芷很大的反击余地,但沈芷什么都没说。
    沈芷听到这话真的想了一下,女孩儿像爸爸,她不知道贺北安小时候长什么样,应该很可爱吧,他的孩子也许会像他一样,有一个很厚的耳垂。她的孩子如果像她,一个像她的男孩儿,她一定会对他很差劲,就像她的母亲对她一样,她会把以前的不满全部抛洒到他身上也说不定。
    贺北安问起沈芷的小时候:“我想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恨不得早认识你几年。”他去摸沈芷的鼻子,“你小时候鼻头应该更圆一点。”又去摸她的眼睛,“眼睛也应该更圆一点。”又捏捏她的脸颊,“你的脸上应该有很多肉,你生下来应该很胖吧。”
    “并不胖。”沈芷琢磨了下措辞,最终说道,“像一个毛发不旺盛的猴子,五官皱巴巴的,很难看。好看的新生儿应该很少。”
    她描述得很可观,既不伤心也不感到难过。
    “怎么会?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她没见过,但金美花跟她转述过,她听到的时候,也曾低声反驳,说金美花骗她。可她心里知道,都是真的。
    她不说话。
    “那也应该是个可爱的猴子。”
    过了会儿,沈芷突然笑道:“你应该庆幸没有早认识我,我认识你的时候脾气已经变得很好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沈芷跟贺北安讲她以前那些讨人嫌的事情,经常和人打架,她说:“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打架很厉害,我们胡同的小男孩儿都不是我的对手。”
    她会抓人咬人,对于各种打人的方法无师自通,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金美花那时候就指着沈芷的小身板说:“她这么小,别人欺负她还差不多,她哪敢欺负人家。”她下垂着眼睛,闭着嘴巴,不说话,就连那些找上门来的家长都不确定了,她个子太小了,实在看上去不像是个欺负人的。
    杨老师一贯不喜欢沈芷,可看到她的样子,也不免怀疑是金美花虐待了她,她的爷爷一去世,她的父母主动提出要接她回家。
    爷爷去世后的那年国庆,沈芷的母亲没跟金美花打招呼就来了乡下。来得很突然,正赶上沈芷拿着小木槌在院子里做打糕,她看见杨老师也不叫妈,一溜儿跑到厨房里向金美花报告“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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