圉囻村,人不多,地多。
    村民搬出神山,搬回山脚彻底安顿下来,把家里琐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村长召集村民到大槐树下开会。
    小棉花身为圉囻村的一份子,搬个小板凳乖乖坐在第一排,拿着笔和纸认真听讲。
    这是她第一次开会,态度非常端正。
    老村长为了让大家知道此次会议的重要性,在大喇叭里喊了整整七天的话,离的近的、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没办法回来的通电话听着。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种田。
    他们从神山出来了,山里开荒出来的田地再种庄稼就费事儿了,上山下山得半天,农活都干不过来,还得重新把山脚下荒废的田地捡起来。
    这田地都是有的有主儿,有的没主儿。这些主,有的在圉囻村,有的在外地。
    荒了十多年的田地再种粮食不容易,而且圉囻村的村民大多是老人,在外面闯荡的青壮年都挺有出息,总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回来,留在村里的青壮年往多了数也就二十来个。
    怎么种田?谁想种田?
    这里面得有个章程,不能胡来。
    老村长在开会前已经询问过三个孙子的意见,特别是大孙子的。
    大孙子在外人眼里是有头有脸的正厅级大干部,在老村长眼里跟他这个村干部差不多,都是给村民办事的,种田这些农活事儿肯定得比做研发的二孙子和当老师的三孙子懂的多。
    结果一问,知道的还没他多,这可把老村长气坏了,在电话里,训了整整三个小时,手机没电了也要一边充电一边训斥,把大孙子训的灰头土脸。
    小棉花大哥被爷爷训的羞愧,觉都睡不着了,一早起来去农业局,刨根究底地询问,把农作物种子和农用机械都弄的透透的,才壮着胆子跟小棉花打电话,让小棉花逮爷爷心情好的时候接电话。
    这还是他媳妇给他支的招儿,有小棉花在的地方,爷爷额外的慈祥。
    老村长谨慎,问过了大孙子,又找小四方的爸爸问了问。
    小棉花大哥在西藏读大学,在校期间入伍当兵,当兵八年后升职留在西藏,军事才是他最擅长的。
    小四方的爸爸是从贫苦县基层一步步靠政绩走到现在的,对农事如数家珍,很是补充了一些关于种子领取和农用机械的政策扶持,还帮老村长联系上了当地省农业研究院。
    省农业研究院里有很多在读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很是热情,就是再简单的问题,他们也有耐心地一一解释。若是遇见了有难度的问题,他们会查资料或询问更高知的老师。再难一点,如有民生需要,他们会立项解决。
    老村长耕种了一辈子的田地,比这些年轻人更有经验。他在山上待了十九年,想知道这十九年里新培育出的种子和新出来的农用机械,从小四方爸爸这里知道了这些,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老村长没有问题,准备承包一大片田地来种粮食的小棉花有好多的问题。
    小棉花问村长爷爷和李婶儿怎么种田,答案都是感觉派。
    老村长:“雨下到一指厚,这雨水就算够了,不用再浇水。”
    李婶:“这苗的间隔有讲究,不能远不能近,一步宽。”
    一指厚是多少厘米?一步宽是多少厘米?每个人的一指厚和一步宽都不一样的呀。
    小四方爸爸给了农业研究院的联系方式后,老村长一次都没有联系,小棉花联系的可勤快了。
    字都没有认全,小棉花已经把农院老师推荐的农业知识普及实用书全买回来了。
    叶寒秋先看,看完以后讲给小棉花听,顺便教小棉花这本农田科普书里的生字。
    为了赚钱养家,小棉花先从种田开始,这是她在圉囻村发现的最稳定最有前途的职业了,她要种一百亩玉米,一百亩大豆。
    村长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捯饬五百亩的玉米,现在有了耕地机、播种机、收割机等等,更省劲儿了,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他一口气承包一千亩。
    哥哥说,她第一次当小农女,农务不熟练,要稳扎稳打。
    她计划,先种两百亩的庄稼积累经验,明天再挑战一千亩。
    叶寒秋从小就没接触过农田,但种田总归比云谲波诡的商场更容易一些,他翻看完几本书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他现在的理论知识比开会中的任何一个圉囻村的村民都丰富,至于动手能力,这个还需要他能站起来后再说。
    在圉囻村,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营生手段,他们不靠田地里的那点庄稼吃饭,种的田地多了反而影响他们正常生活。
    比如小四方家,他爸爸妈妈在外地,他姥姥年龄大了,他姐姐原创的针线风景画挤入艺术品展览厅后,他姐姐一门心思地沉入在针线中,家里一百二十亩的田地荒着。
    再比如阳子家,阳子在外面当兵,不知什么时候退伍,这些田地得给他留着,他在部队若是有个什么不好,退伍回村后,这些地还能让他有点事儿做。现在,他姐嫁到外地了,他爸妈也六十一了,顶多还能捯饬十亩的田地,再多就力不从心。
    还有老方家,卖了上百年的老方酱油,在神山琢磨了十九年后,又出来了新酱油,等货的商家催了又催,这酱油工序复杂,暂时没办法工业化,只能纯手工,商家要是催红了眼,他们全家人都得起早贪黑地制作。
    圉囻村在神山脚下,人杰地灵,更有百花齐放的神迹。村长还曾想过,让外人定居圉囻村,来增加圉囻村的常住人口。可惜没人定居。在外人眼里,圉囻村是个神秘古怪的村子,他们不敢定居这里。
    开完种田动员会后,老村长统计,其他人想要耕作的农田亩数加起来都没有小棉花一个人的多。
    老村长愁。
    地就这么荒着?
    暴殄天物啊。
    小棉花眼睛亮晶晶的,“村长爷爷,这些良田既然没人种,放着也是放着,那就给我种吧。”
    小棉花,一个人,承包了圉囻村所有的农田,没花一分钱,来年还能拿一大笔补助。
    小棉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小院,摆开一张大纸,在纸上勾画她的江山。
    小棉花现在是兴奋的,不仅脸蛋粉红,两只小耳朵也是红色的。
    周戏烽和赢战征不是很明白小棉花的想法,不知道她这么激动的原因,看小傻子一样看着她。
    他们没见过当农民当的这么自豪这么开心的。
    林徽荣最开始也是微微惊讶,试图代入小棉花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帮她画简略的农田布局图。
    陆安航:“她这个样子,不像承包了田地,像挖出了金山银山。”
    林徽荣笑:“对小棉花来说,这两个一样,都是幸福的富有感。”
    江老爷子和商老爷子一左一右地对坐在小棉花正前方,“咱们年轻的时候,谁家的田地越多越富有。”
    商老爷子:“是呀,在相亲市场,一个有军衔的没有一个有百亩地的农民受待见。”
    江老爷子:“这社会发展的真快呀。”
    商老爷子:“社会发展了,人的想法也变了。”
    想起现如今乱糟糟的局势和错过的二十年,江老爷子眼里全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小棉花抬头看江爷爷一眼,放下笔和纸,跑到门口大声喊话,“择择,烤红薯好了没,我们都饿了!”
    “好啦,好啦。”商择乐端着一盆子黑乎乎的烤红薯从厨房跑出来。
    商小少爷先给姥爷和爷爷剥了一个红薯,再给小棉花和表哥剥一个,最后给安航姐和徽荣姐剥一个,其他人都没这待遇。
    这几天,他都这般的积极。
    江老爷子看见小外孙,满是残朽的眼神中多了许多的欣慰。
    他熟悉的商家和叶家没有丧失家风,教出来的孩子都很好。
    等房间只剩下小棉花和叶寒秋了,小棉花拽拽哥哥的袖口,叶寒秋低头,视线落入一条澄澈瑰丽的潺潺溪水中。
    小棉花欲言又止,“哥哥……”
    “嗯?”叶寒秋定定地看着她美丽至极的眼睛。
    小棉花抿抿嘴,小声,“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们。”
    叶寒秋回神,“现在想说了吗?”
    小棉花点点头。
    叶寒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小棉花:“江爷爷身体沉睡的二十年,意识是清醒的。”
    蟒叔叔它们入睡,会把意识陷入深眠,清醒的意识会孤独,太久的孤独会痛苦。
    叶寒秋轻轻地揉揉她的头,“我们都看出来了。”
    小棉花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只有她知道,“择择知道吗?”
    叶寒秋:“他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彩衣娱亲。”
    小棉花眨巴眨巴眼,满眼崇拜。
    叶寒秋低声轻笑,“明天教你成语。”
    小棉花眼睛里全是迫不及待,“学会了有奖励吗?”
    叶寒秋:“有,睡觉。”
    小棉花震惊地看看哥哥的脸,再看看哥哥的花药,鼓鼓的。
    叶寒秋不遮不掩,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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