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洛书问,叶梦凡原本好了的脸色又黑了下来,他压低声音,“有人在道具间作怪,下一场要用的道具暂时不能用了。”
    洛书眼眸闪动,抿着嘴角,没说话。
    下一场是武戏,没她什么事,但她莫名的就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那天她让阿纲去查的女人,叫罗欣,是曾经对付过她的星辰文化新签约的艺人,曾经和岑蓓是同一批练习生,不过两人关系并不好,而且在岑蓓去做演员后,她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原因也十分隐秘,阿纲暂时还没查到。
    虽然至那之后她从未单独出现在她身边过,但她却总觉得她一直在背后观察她。
    见她低头沉思,叶梦凡狐疑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洛书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不是能猜到你会改场次?”
    叶梦凡皱了皱眉,“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万一我头铁呢。”
    洛书耸了耸肩,“事实证明,你头并不铁。”
    说完她便去做准备了,反正这场她还是文戏,也危险不到哪里去。
    这场戏是洛书最后一场文戏,也是个多人戏,她的真实身份已经在上一场暴露了,这一场就是那些曾经仰慕她、敬爱她的灵类们上门来找她算账的。
    随着一声‘开始’,她周身气息忽变,犹如浓稠的黑雾狠狠的压了下来,当即就让原本还有几分喧闹的现场安静了下来,就连该站出来说台词的主演都吓得闭了嘴。
    气得叶梦凡刚开始就喊了‘卡’。
    “说台词说台词!特么的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吗!被欺骗了这么多年,被关押了这么多年,把你们的恨和愤怒拿出来!鱼死网破的气势拿出来!别给老子畏畏缩缩的,重新来!”
    众人重新调整好状态,才再次开始,洛书思考了下,改变了表演方式,她将身上的气势重新敛去,换上一副温和淡然的样子端坐在王座上,悠然的把玩着怀中可怜的长耳兔。
    叶梦凡皱了皱眉,没明白她想干什么,却出于对她的信任,并未喊停。
    其他演员见状,倒是轻松了不少,饰演人类半灵统领的主演上前一步,将上一轮没说出口的台词重新说了出来,“魅灵长老,如今事情已经败露,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王座上的魅灵仿佛没听见似的,手继续轻抚着怀中白兔,动作不疾不徐的,丝毫没将下面一群闹事的灵类放在眼里。
    见她如此,人类半灵统领怒意涌上心头,曾经那些仰慕早已消散,只剩下被囚禁终生的恨,“魅灵!今日你不给我们个说法,休想罢休!”
    ‘嗤’王座上的魅灵轻嗤一声,缓缓的撩起眼皮,目光轻蔑的扫过底下众灵,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蝼蚁,“你们,还没有资格让我给说法。”
    魅灵的高傲彻底激怒了众灵,一个人类半灵再也克制不住这些年被仙灵和妖灵压迫的恨,愤怒的吼道,“杀了她,杀了这个魔鬼!让她为关押我们这么久付出代价……”
    人类半灵的声音还未在空中散开,一股极强的压力就从王座上爆发了出来,吓得他当即就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还‘咕咚’一声把藏在口腔中的糖浆给咽了下去,群演当即脸就苦了下来。
    ‘卡!’
    “怎么回事!你特么就这么饿,那是让你吐的,你给老子咽下去干什么!”叶梦凡气得直接把耳机给摔在了桌上。
    群演连忙道歉,“对不起导演,对不起,我……我就是被吓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叶梦凡更加生气,“怂货!做不到就给老子换人!”
    群演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个角色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个有台词的,当即就弯着腰继续道歉。
    洛书见状,叹了口气,想起毕珂音曾经跟她描述过的群演生活,心里有些难受,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道歉了,准备演下一场吧。”
    群演直起腰,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泪花,洛书冲他笑了笑,“下一场好好演,也别害怕我,你想啊,我就是个长了二十几年的大白菜,可能菜帮子硬了点,有些吓人,但至少不吃人是不。”
    群演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洛书又冲他笑了下,转身向监视器旁的叶梦凡走去,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就有道具重新送了糖浆上来。
    群演愣了下,连忙接过,在洛书重新回到王座上时,他轻声道了句谢,洛书脚步停下,回头笑了笑,“加油,好好演。”
    第三次再次开始时,洛书的状态又和之前不一样了,气势没有之前那么慑人,却不知不觉的将人带入了戏里。
    在处置过叫嚣着要杀了她的人类半灵后,她缓缓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黑红色裙摆铺陈而下,额间彼岸花仿佛血滴一般,透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嘴角微勾,满身邪肆,“一群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废物,如今竟敢在本尊面前叫嚣,是谁给的你们胆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急不缓,带着独属于魅灵的韵律,却让人心悸胆寒。
    她缓缓走下王座,挤在最前面的一群灵类禁不住这强大的压力,迅速往后退去,只留下那个一身绿衣生机盎然的仙灵箩。
    她走到箩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森冷,却又像是装着钩子般,“是本尊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真的将这群乌合之众给唤醒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你们不想行尸走肉的活,那就彻底灰飞烟灭吧。”
    仙灵箩直直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身后,仙灵长老大喝一声,“魅灵!你别太猖狂,我们这么多灵类联合在一起,我不信收拾不了你!”
    魅灵松开手指,指尖在空中旋转一圈,她回头,看向放话的仙灵长老,轻蔑的笑了,“苍灵,哦不,苍龙,如今的你不过是一条被抽了龙筋,断了龙骨的小长虫,你有什么本事和本尊斗。”
    说着,魅灵缓缓抬起了一只手,仙灵长老就像是被掐着脖子般给提了起来,他脸色涨红,不停挣扎着,死亡的阴影蒙上心头,却没有一个灵类敢来救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消散时,魅灵手一挥,他就从高空中坠落下来,重重的跌倒在地。
    而在他摔下来的同时,洛书似乎听到拉扯威压的横梁发出‘吱嘎’一声,那声音很轻,再听就没了,此刻又在戏中,她便没有细想,只继续走戏。
    她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仙灵长老,只目光轻蔑的看着那群瑟缩着不敢出声的灵类们,语气满是嘲讽,“果真是一群废物!滚吧,别在这脏了本尊的地。”
    她一拂袖,卷起一股清风,绿衣仙灵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了般,立刻上前,大胆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魅灵长老,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你……小心!”
    冯溪瞳孔猛的一缩,一把将洛书抓着,往后退去,洛书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一阵巨响,头顶那盏华丽的玻璃灯从横梁上掉了下来,刚刚好砸在她刚才站的位置。
    洛书一阵心悸,要是刚才冯溪没有及时将她拉走,这会儿她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想到冯溪,她便从她抱得死紧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随即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冯溪仿佛此时才感觉到痛,闻言便倒吸了口气,摸了摸后脖子,看到指尖鲜血,当即一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洛书连忙将她扶住,此时反应过来的摄制组也赶了过来,连忙招来了跟着的医疗团队。
    “小怪物,你没事吧?”叶梦凡紧张的看着她。
    洛书摇了摇头,“冯溪晕过去了。”
    医生赶紧将冯溪接了过去,仔细检查后才松了口气,“没有大碍,只是脖子那里被溅落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伤口不深,是皮外伤,晕倒可能是因为晕血。”
    “暂停拍摄,现场除了受伤的,其他人全部留下!”
    “张胜,上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叶梦凡脸色平淡,语气也很平和,完全没有他平时拍戏时骂人的样子。
    但张胜知道,他这次才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搬来脚手架,爬了上去。
    之前把糖浆咽下去的群演包扎好伤口后便走了过来,被困在一处的人群中,有人看到,当即就慌乱起来,想要趁机带头闹事,却被工作人员笑着给镇压了。
    叶梦凡扫了那边一眼,又看向面前的人,“你有事?”
    杨追看了眼洛书,抿了抿嘴角,神情有些挣扎,他在群演圈子里做了两年多,老群演们告诉他,想要顺利的在这个圈子里向上爬,就不要多管闲事。
    这两年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现在,洛书帮了他,这也是他混了两年多以来,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
    犹豫良久,他还是决定多管闲事一回,“刚才冯小姐把洛小姐拉走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把冯小姐往灯罩的方向撞了一下。”
    洛书眼眸闪动,心里怒火肆意,她就说冯溪怎么会忽然和她换了个位置,她本来是不用受伤的!
    “是谁?”
    杨追又抿了抿嘴角,低垂下眼眸,“是最开始站在我前面的那位。”
    叶梦凡眉心一蹙,“去调监视器。”
    “不用。”洛书咬着后槽牙,“我知道是谁。”
    叶梦凡看向她,洛书吸了口气,压住心里升起的怒火,“站在他前面的是人类半灵统领。”
    叶梦凡当即愣住,饰演人类半灵统领的是一家小公司出来的男演员,叫孟楠,当初还是叶梦凡亲自选进来的,平日看着随和阳光,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对谁都很好,还经常帮着场工收拾道具。
    “怎么会是他!”
    “我也没想到。”洛书还以为是那个叫罗欣的女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平日里毫不相干的人,只能说他掩藏得太深了。
    为了慎重,叶梦凡还是调了监视器,虽然孟楠撞向冯溪的动作看着像是没站稳,但他微偏的肩膀,和发力的姿势却透着股刻意,再加上,按照剧本里的走位,他是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冯溪身后的,且他还是在主镜头没有对准的时候一点点挪过去的,就像是算准了般。
    而此时,张胜也已经检查完下来了,“有人把灯座的螺丝都拧松了,承重威亚一吊,就把灯座直接硬生生的从固定螺丝里给扯了下来。”
    “哥,我们怎么办?”
    叶梦凡闭了闭眼,“报警吧。”
    张胜急了,“可是……现在我们不也没确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吗,不如就把他赶出剧组好了,毕竟传出去对剧组影响实在不好。”
    叶梦凡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你知道这次的事叫什么吗?谋杀未遂,当然,现在是故意伤害。”
    张胜还要在说什么,叶梦凡却再次道,“我叶梦凡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张胜无奈,确实,别人做电影是为了钱,但叶梦凡却是为了将他心中的世界展现出来,给别人看的同时也是为了治疗他自己。
    就像《灵下》这部影片一样,他在让那些灵类打破禁锢,逃离出去,又何尝不是在让自己逃出心里那个快要将他吞噬的黑洞。
    他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一边把人控制住,一边报了警。
    在孟楠被警察带走时,实在没查到自己和他有什么交集的洛书去见了他。
    孟楠一见到她,眼里的阴冷恨意就克制不住,听到洛书的问题,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咬牙切齿的回到,“娇贵的小公主,你还记得被你害得退出娱乐圈的易江唯吗,那是我最爱的人。”
    这个答案是洛书怎么都没想到的,她查到的背景资料里孟楠在现实中和易江唯根本就没有交集,更不可能成为恋人。
    “我并没有查到你们认识。”
    孟楠咯咯的笑着,像一只下了假蛋的公鸡,眼神中也满是渗人的笑,“可我们就是爱人啊,从他出现在荧屏上时,我就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
    说到这,他语气一变,“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从此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洛书,你的报应来了,你抢走了属于我们的人,你该死!如果今天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你本来就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我都已经算好了,就算你最后偏移了一点,我也能确保你会重新出现在那个位置,可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你,你果然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孽!”
    洛书并未在意他后面那些话,而是注意到他说的那个‘我们’,“你们?你还有谁?”
    孟楠继续咯咯的笑着,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你等着吧,你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第36章 新戏
    洛书是在二月十五号, 除夕这天正式杀青的,离开剧组时,冯溪抱着她哭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洛书一边无语的望天, 一边毫不走心的安慰着这个感情充沛的水做女子,直到叶梦凡看不下去, 吼了一声,冯溪才消停下来。
    抱着剧组送的一大束白玫瑰,洛书带着自己的保镖和保姆离开了这个一起生活了四个月的剧组。
    坐在车上,来接她的毕珂音见她情绪不高的盯着手上红包, 便问道,“怎么?舍不得?”
    洛书摇了摇头,随即愤恨道,“这个叶梦凡, 太抠门了, 我都死了一次,他居然只给我包了九十九的红包!”
    毕珂音:……
    果然, 是她太天真了,书书怎么会有舍不得这种不成熟的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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