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土耳其式长袍的王尔德在桌旁坐下, 两位年轻人才重新坐下。跟随他的节奏拿起刀叉, 开始一天的第一餐。
    和在茶话会上相比,此刻的伯爵有些沉默了。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品尝着三文鱼, 看起来还没有完全从昨晚宴会的宿醉中恢复。贴身男仆史哲姆为他端上咖啡,王尔德摇了摇手:请给我一杯白兰地。
    是, 阁下。
    丘吉尔小姐开口想要说什么, 她身边的霍克力先生就对自己的侍者说道:我也要一杯。放纵并非坏事, 享乐当逢其时。
    享乐当逢其时。王尔德微微一笑, 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霍克力急忙也举起自己的, 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今天的天气真好呢,晚上也许能欣赏到海上夕阳。丘吉尔小姐喝了一口红茶,慢悠悠地说道:想到马上就要出发去雅典, 我就再也没兴趣去想别的事了。我父亲为在雅典有一个还算安静的小院子,到时候仆人会到码头来接我们。
    我记得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丘吉尔小姐。霍克力放下酒杯, 有些用力地说道:我有一栋小别墅靠近帕台农神庙, 只要走进窗户就能见到雅典卫城,比住在荒僻之地好得多。
    如果您要热闹, 完全可以留在华盛顿——
    好了。王尔德扶着头, 低声说道, 身边的两只小鹦鹉立刻安静下来。一齐有些惶恐地望向他。
    愿意去院子的就去院子,想要住别墅的去别墅。如果觉得帕台农神庙没有吵架有趣, 留在这里也无妨。对着两个年纪不到他实际的一半的孩子, 他一直是优容有加的。他们年轻, 健康,漂亮,生机勃勃,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帕里斯和海伦。有这样一对旅伴,希腊之行应当十分有趣。但是在这个下午,即将启程的前两个小时,王尔德却突然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疲倦。
    也许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也许是最近结交了太多的人,也许是演讲太多,旅行太多,也许是再一次声名鹊起的兴奋过后,一种有些似曾相识的失落。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他没有再看身边的两个孩子,起身离开了阳台。
    ----------我是一边吃披萨一边更新的分割线---------
    上一次去希腊,是什么时候呢?
    就是这个时候,在他父亲去世后的不久,他牛津大学的导师马哈菲教授申请到了一笔经费,带着他去希腊体会真实的'希腊文学'。
    当时正是初春,丧父的悲恸与第一次踏上梦想之地的喜悦让他灵感勃发,生命是如此短暂,容易衰朽,但是生命河流中涌现出的某一种美却可以化为神殿,化为雕塑,化为美,从而不朽。他踟蹰在雅典的街头,在爱琴海边遥望当年挂着黑帆的远航船,躺在罗马斗兽场的台阶上整整一个下午。
    因为他的拖延,一行人错过了定好的归期,连教授都受到了学校的惩罚,他也被罚款45英镑。这笔巨款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四处向朋友们借款。直到次年校方返还了这笔钱,因为他关于希腊的文章被评为优异,证明在旅行中所花的费用并非白白浪费了。当时得到奖章的意气风发,好像就是发生在昨天。
    想起这段往事,王尔德紧绷的唇角放松了,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当他看到正在往马车上搬运行李的仆从时,再一次感到了愉悦。
    这一次的奥斯卡王尔德进的是音乐学院,和马哈菲教授素昧平生,不太会去希腊了。那么,就由他来完成这次旅行吧。
    ---------------merry christmas--------------s
    无论是伦敦,爱尔兰还是法国的许多乡村,离海都近在咫尺。对于内陆人们所歌颂或惧怕的大海,对于久居住于英法的人来说,看到它就好像看到天空那么平常。城市边缘的海,并不是油画里那种宝石般的蓝绿色,它经常是灰色的,气味也并不十分怡人。
    但是希腊的海是不同的。当旅客们的眼睛被扑面而来的碧色照亮,看到蓝色的海,白色的浪花;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彩,以及在这蓝白色之间,形态各异的群岛,就知道目的地已近。船夫们有些是美国人,墨西哥人,有些是希腊人,也有来自更远地方的罗马尼亚人,各自愉快地用方言交谈着,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笑声。
    王尔德站在甲板上,即使船舱的布置再舒适,也没有外面这样新鲜的空气。他眺望着海面,一边侧耳倾听船夫们的交谈。他懂一点希腊语,也能听懂一些美国的行话,一边听他们吹牛打屁,家长里短,一边吹着懒洋洋的海风,感觉有一种舒适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之前辗转演讲的火热之气,也被遥遥留在了出发的港口。
    这艘船是霍克利家族的客轮,之前霍克利先生提出要包船,被他谢绝了。旅途本就漫长,客轮上萍水相逢却日日相见的旅伴们,本来也是一种趣味。正是午后时分,船板上除了他和船员们,也渐渐多了人气。一对中年夫妻挽着臂膀再甲板上漫步,年轻的淑女坐在休息区,贴身女仆撑着伞;十多岁的孩子穿着皮鞋哒哒地奔跑着。王尔德喜欢听这些声音,他现在的耳力非常好,风声,海声,人声,就像是不同声部在演奏,合成轻快的旋律,再变成一行行文字,展现在他的心中。
    他深深地吸了口海风,继续读手里的一叠稿件。这是他根据记忆默写出来的,当年得了学院奖章的那篇希腊文化研究。时日长远,不能逐字逐句,只是大概重现。有些词句大约比原先更贯通了,但是少年意气却是不可复制。他重新写来,发现既没有自己年轻时想的那么卓越,也没有后来年长回顾时以为的那么稚嫩。
    阁下,我问过大副,明天早上就能到雅典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走来,加尔 霍克利低声说道。
    谢谢。王尔德微笑了一下,正准备说下去的加尔顿时止住了话头。他本来要极力说服卡特伯爵赏光,但是伯爵的神情告诉他,他想要一个人呆一会。
    ------------with one candle----------------
    他回到舱内,正碰上丘吉尔小姐迎面走来。她换下了时髦的束身裙,穿着一条米白色的高腰裙。希腊式的袖管露出圆润的肩膀,腰带蔓延的褶皱显出了迷人的曲线。
    丘吉尔小姐正是一位迷人的女子。即使加尔霍克利再反感她,也不能否认她的魅力。这个女孩有着鲜明的古典美和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她用贪婪刺痛别人,再给予微笑来抚慰。
    午安,亲爱的加尔。你刚刚在甲板上,看到爱琴海的景色了吗?
    午安,凯瑟琳,是的,外面的景色美极了。霍克利微微侧身让出走道,一边说道。
    丘吉尔小姐看了他一眼,站住了脚步:船有些晃呢,现在的风很强吧。
    啊,我们很幸运,今天恰恰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那我就上去了?
    加尔微笑着,躬身托了一下她的手肘,扶她踏上了楼梯。丘吉尔家的贴身女仆反而被挤到后面了。
    那么一会儿见。
    回见。
    甲板并不大。丘吉尔小姐绕着舱室转了个弯,就看到了倚栏而站的卡特伯爵。她并不走近,而是坐在了让客人们休息的长凳上。
    她没有像其他旅客一样欣赏大海,而是凝视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上,好像那是唯一值得她专注的东西,而她对此有无穷的耐心。
    等王尔德收起书稿,一回身就看到了坐在廊下的女子。她浅棕色的卷发半遮住脸颊,窈窕的身姿在阳光下伸展着,像是希腊传说中的阿芙洛狄仁忒。(1)他走过去的时候,她仰起脸来。因为阳光的关系半眯着眼睛,向他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下午好,凯瑟琳。看起来你昨天休息得不错。
    是的,我睡的好极了,难怪诗歌里把大海称为摇篮。阁下呢?您看起来有些累。
    确实,年纪大的人总难以像年轻人那么好眠。
    请坐。(法语)老人总自认年轻,只有壮年才敢言老。阁下,我让艾希礼去端两杯柠檬茶好吗?
    半个小时后,霍克利先生再度走出船舱,看到的就是绅士淑女并肩而坐,举杯共饮,谈笑风生的画面。他握了握拳,理了理领结,才大步走过去。这一次,他又输了。
    to be continued^_^
    (1)希腊神话中的爱与美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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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放圣诞假,感冒了也没去医院,怕过给病人。
    开这篇文章不久,是两年前的圣诞节,当时写了一个番外,十分的二。再早一点,还是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平安夜晚上上课到八点。老师说,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约会的约会,断背的断背了。当时全班哄笑,那种快乐现在还记得。
    时间是静止的,而我们在流淌。
    最近有一个贝利尼文艺复兴展,我去看了,确实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的真迹,更多是同时期的派系作品,主题大多和宗教有关,也有一些人物肖像和风景画,色彩很美。很多的画只知道时期,而不知道作者,佚名。
    出来的时候,我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走出来站在走廊里,停顿了一下。蓝爹是个展览爱好者,以前这种展出他是一定会一起去的。所以我下意识的像以前一样,等他从另一个门走出来。
    很喜欢一首圣诞歌:
    with one candle,just one candle,yes one candle burning bright,几个小节反复哼唱:用一支蜡烛的光,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希望这支蜡烛的光,此时都照亮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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