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舞第一个投票支持自己的丈夫,一些士子拿杨侗抄下来的文章与之前的第一名比了比,然后,纷纷投向刚刚贴出来的一诗四文。
    这文章的文笔老道,内容发人深省,词藻富丽、内容空洞的美文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重要是这文风符合冀州几大巨头的品味。
    众所周知,冀州牧杨侗最讨厌浮华无物、拍马屁的奏疏,要求治下官员上奏时讲究简洁明了。他本人写的《凌烟阁》《马说》也是平铺直叙!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冀州的老大不喜欢华丽文章,那么官员上疏时总是要将奏章里的空话、屁话、套话删了又删、改了又改。
    一时间,冀州文坛便彻底遗弃词藻华丽、洋洋洒洒‘宫体’风格。
    杨侗给官员定下的标准是,只需说清楚何事、何地、何时、何人,并附上解决方法就可以了,不达标的都要受罚,甚至还有几个官员上奏异象而被革职!
    老子花钱养你们,不是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更不是拿着工资不做事,如果不根据实情给出解决方案,遇到事情就住上推,老子养你们干嘛?
    大家以才华考功名没错,我也支持,可也要看是什么才、哪方面的才华!辞赋诗书画是以陶冶情操为主的艺术,但是诗再好有什么用?它能治理地方还是可以抵御外敌?
    大道至简、文以载道,文章不应该停留在表面。
    再说了,你文笔再好,用典故再多,如果没一点实用的东西,谁愿意看呀?
    在杨侗严厉要求下,冀州上下文风大变,比先秦古文更简洁有力,写文章也是力求一针见血。
    《阿房宫赋》、《师说》、《捕蛇者说》、《芙蓉楼记》看似朴实,实则是充满睿智、哲理的策略!
    而《阿房宫赋》《捕蛇者说》在借古讽令、针砭时弊方面大胆、火辣,令人震惊。
    杨侗挑出这两篇的目的是为广开言路奠基,一旦人人都敢议政论政,会让国家少走许多许多弯路。
    诸多士子震撼之余,一些本来信心十足,企图夺魁的人,一颗心也跟着沉甸蜀的!
    有此雄文在,自己有机会吗?
    小舞见士子们为一诗四文夺神,洋洋得意了!
    杨侗一偏头,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才发现小舞像牛奶一般嫩白的肌肤透出可爱的晕红,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如同蝴蝶振翅。显然得意之极。
    杨侗不由得好笑道:“这一诗四文有这么好么?”
    “没见识!”小舞煞有介事地打了杨侗一下,大眼睛天真无邪似的一眨一眨的。
    “确实没见识!”
    “呃?”
    两口子迎声望去!只见一位相貌奇古,气度峥嵘,目光深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小舞戏谑的看着杨侗,看他笑话。
    杨侗苦笑着拱手道:“在下沐同,字仁谨,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种!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噗!”
    小舞喷笑出声,有这么介绍自己的么?自己这夫君正经时候让人害怕,私下却非常率性。
    这名衣着朴素的男子愣了一愣,也想不到有人这般介绍自己的,到嘴的训斥之言一下子给噎了回去,人家都承认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你还怎么说?你还能说什么?当下亦是拱手苦笑:“在下凌敬!字敬之!”
    杨侗心头一震,凌敬在史上或许没有什么成名,但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为人足智多谋,是窦建德成为河北之王的谋臣。
    但窦建德成就大业之后,如若后来的洪秀全那般,重小人、远贤臣、享乐,犯了多疑大忌,先杀了重将王伏宝,再杀诤臣宋正本,此后人人引以为诫,无人再进忠言,从此政教益衰。
    凌敬虽活着,却已边缘化!
    在决定天下归属的虎牢关一战前,凌敬洞悉李唐于河东兵力空虚的实情,并提出足以改变天下归属的‘围魏救赵’之策,但窦建德和麾下文武接受了王世充使者的贿赂,没有招纳凌敬‘围魏救赵’之策,最后以惨淡收场的结局,成就李世民三千破十万的赫赫威名!
    窦建德才开局就被自己打得不知所终,这位大才大抵是碰运气来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自己决不会失之交臂。
    “原来是凌兄!”杨侗笑了笑道:“在下是关中人士,受家族之命,前来涿郡增长见识!依凌兄之见,秦王是何等人?”
    凌敬见这少年笑意安宴宴,俊逸潇洒,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却自有一股骄矜贵气,他身边带着锥帽的女子,虽然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显示出的风范修养也是不俗。至于他的随从个个高高大大,壮得跟熊一般。他知道对方是世家子弟。
    不过,凌敬却也不惧,道:“秦王英明神武,论文治,不弱先帝,论武功,不亚当今,若能两者合一,我大隋王朝只会前进不会后退。”
    杨侗有些脸红!
    “不过,若是殿下能够发展商业就好了!”
    “哦?愿闻其详!”杨侗眯眼沉吟,一对丹凤眼却射出锐利慑人的异芒。
    “怎么说呢?我前主体是农业,可农业大力发展就真的支撑起大隋所需吗?未必。而商业可以填补这个空缺,甚至可以带动农业发展,这样的好事情,为什么不做?”凌敬说道,“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才是发展民生最佳方略。一个国家要的不是畸形繁荣,而是综合强盛!”
    杨侗眼睛一亮,施又透出不平之色:“商人逐利,而且商业乃是聚敛之道,有人赚就有人赔,赚的是商人,贫困的是百姓。故先秦以来,无不是行贵农贱商之国策,商业终究是小道,真正撑起国家根本的还是田亩赋税!”
    这种论调是自古以来的主流。
    凌敬嘴角牵出一抹讥讽地笑:“商贾逐利不假,难道百姓就不逐利吗?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天性!”说到这里,他目视尤在看榜的诸多士子,“这些人来涿郡,不也是为了名利吗?当然,这也包括在下本人。”
    杨侗惊叹,能够这样坦然说出来的,果非常人。
    “确实如此!军人追逐军功是逐利,文臣为晋升而努力,也是逐利,故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凌敬点头道:“兄台好见识!其实商业是商人购买百姓手中剩余货物,再去出售,商人赚了钱,就会大规模从百姓手中购买,百姓赚了钱,工匠积极制作家具、农民积极生产……各行各业的产量就会提高……国家获得的税收更充沛,国力更强盛。”
    “愚以为一个国家强盛的标准,不应以朝廷府库拥有的财富为标准,而应该看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钱,那这一个国家不用看,一定开明强盛,而百姓如果生活困顿,朝廷再有钱也不能证明什么……”
    “凌兄好见识!”杨侗由衷赞叹,凌敬说的无疑是高明之处,这点杨侗无法否认。
    论起虚假繁荣、畸形繁荣,非“开皇之治”莫属!
    杨坚有钱源于是他清查户口,从黑户变成平民的几千万百姓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财政收入。
    当时关中人丁稀少,中原水灾频频,但大隋府库总是满的,杨坚仿佛有用不完的钱,逢年过节都给文武百官与士兵发赏钱,一次性发完三百万匹布帛,就这样他的钱依旧没花完……
    后来府库满了,都没有地方放了,杨坚得瑟了的问众臣:“我每年都发了那么多赏钱,怎么还没用完?”
    他的钱在小赏方面当然用不完,因为大隋的农业潜力几乎被榨干净了!
    到了杨广上台,官员丈量土地时,为了迎合他好大喜功的性情,故意夸大耕地面积,并放出亩产万斤粮、胡瓜大如房之类的风声!
    于是,杨广大手一挥,既然产量这么高、一庄子人都吃不完一个大瓜、猪狗都能跨大洋,那就加收税赋!
    这一加,百姓就穷得饭都吃不上了。
    而为库房不足而发愁的杨广怎么办的?
    任性的大兴土木之后还不过瘾,再来个京杭运河一年通!
    这样一来,本就在生存线上左右摇摆的百姓彻底没活路了,除了造反还能怎么样?
    大隋这样一个大家伙,在过渡压榨中变成这样子。
    这教训不仅告诉杨侗要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强!还让他知道经济要多方面发展!
    因为一个国家是一个人体的话,农业是骨架、工业是肌肉、教育是灵魂,而商业无疑串连各行各业的经脉。
    凌敬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隋土著,能力排众议的提出‘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之国策,的确是不同凡响!
    他决定,再设一个商部!
    商部头头,非凌敬莫属!
    稍作闲聊,杨侗便告辞而去。
    这一天还早,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于是杨侗很自然的牵过小舞的手,有些懒散地朝‘精武馆’报名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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