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
    除去江之岛奇运和王马小吉这两个例外,全员都已经围坐在了餐桌旁。
    警察端正地放下筷子,环视四周,开口——
    “从最重要的事说起。有关对江之岛奇运的谋杀计划,决定以‘无法躲避’为核心。手法则选择相应的‘爆炸’。”他交叉双手,“手法越简单直接,就越不容易在计划的运作中出现意外情况。”
    以“爆炸”一词为始,午饭才刚开始就带上了危险的气息。
    隐约能闻见火药的硝烟味。通感。
    “爆炸?”
    “没错。我不打算采用那种复杂的连环套。爆炸是最合适的手段。杀伤力强、范围大,且实施过程干脆。”
    ——对付江之岛奇运,计划不可以复杂。越复杂的计划就有越多的环节可能产生问题。对方有幸运作为最大的法宝,所以更应该在计划里缩减环节和步骤。这是警察的言外音。
    “可炸药从哪里来?”弓道家认真地提问。
    “我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有,仓库里也有一些可以用的设备。”警察顿了顿,接着先前的话头,往下说他的计划,“炸药安放的地点定为宴会厅的楼梯。根据上次晚宴的印象,那里可能是整个才囚监狱最薄弱的地方,安置炸弹也比较方便。”
    “……连炸弹都有吗,这地方……”收藏家小声嘀咕。
    “把宴会厅的楼梯炸掉吗?”预言家试图去想象楼梯爆炸的景象,但是想象不出来。那种事情和他的生活差的太远。
    崩塌、火焰、强光、冲击波。即使勉强想象,脑海里浮现的也大致只是三流电影的低劣特效。
    “这样的非常之举说不定真的有效。”天才点头。
    “大场面我喜欢。”画家轻松地说。
    催眠师转了下筷子:“很有‘超高校级’的感觉啊,我觉得挺合适,反正计划里大概没我什么事。”
    “挺好。”剑道家也表示赞同。
    短暂的安静。还没说话的大概也不打算在这时候发言了。
    “然后,作为后手,弓道家和我守在宴会厅二楼,剑道家和天才守在宴会厅一楼。”警察继续阐述计划,“没有异议吧?”
    “嗯,我稍微有一点意见。”天才平静地插话,“我和你换下吧,我和弓道家一组,警察你和剑道家一组。”
    “有理由吗?”
    “相性吧。”
    警察皱眉,转向弓道家和剑道家:“你们两个觉得呢?”
    “我也赞同和天才分在一组。”弓道家道。
    “我无所谓。”剑道家说。
    警察迟疑了会,道:“那就弓道家和天才守在宴会厅二楼,我和剑道家在宴会厅一楼。引爆炸弹的工作就交给幸运,这个人选非你不可。”
    “嗯。”幸运有些畏缩地点头。
    “那么怎么把江之岛奇运引诱到那个楼梯上去呢?”收藏家推推眼镜,问。
    “我已经想了几种方法了,这个不用担心。而且,只要去邀请他,他说不定会主动过去。”警察道。
    “主动跑到陷阱里?”
    “我的个人感觉而已。刚才只是顺口一提,真正实行计划的时候肯定不会把宝压在这个想法上的。”
    警察在最后加快了语速,语气也放轻了。大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预言家走了下神。
    ——那所谓的“计划”好像没自己的事情,反正自己感冒头晕得厉害,“计划”和自己没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
    “对、对了,警察。”演绎部忽然开口,“你不是说你要调查留下死亡预告的犯人吗?有眉目了吗?”
    “这个还没有。”
    “一点头绪也没吗?”催眠师心不在焉地问。
    ——她也好意思追问。她本人不就是重点怀疑对象吗?
    预言家在心里面想。
    ——虽说我大概比她的嫌疑还要大……
    “最可能的犯人还是江之岛奇运和王马小吉。”警察面不改色。
    ——警察没有提到我。他明知我是最有嫌疑的。或者说在座的人心里几乎都这么想。
    ——但他没有提到我。他一直在把嫌疑往团队外的方向推,或许警察这回确实想让大家齐心协力杀掉江之岛奇运。
    预言家沉默着。既然警察特意不去提自己,那么自己就更没必要主动撞枪口上去。
    “真的吗?”天才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
    警察无视了天才,对预言家说:“对了,预言家,接下来就由你去监视王马小吉,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预言家答。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事给抛出来。
    ——上午他找到我多半不是偶遇,而是本来就想找我商量监视王马小吉的事,凑巧发现了我在跟踪催眠师而已。
    “江之岛奇运那边不便监视,暂时不管。大家若是发现他有什么行动,就向我报告。”警察拿起筷子,“先说到这里。大家吃饭吧。”
    ……
    ……
    感冒药迟迟没有见效。
    午饭后来也没讲什么,警察天才他们那些“计划”中的人在午饭后还讨论了下“计划”的细节。其他人要么吃完饭就走了,要么听他们聊完也走了。
    ——自己稍微听了两句,是诸如“炸弹类型与当量”、“埋藏方法”之类的事情。于是就没有听下去,直接过来了。
    预言家提着个板凳,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特殊监狱”前。
    高度机械化的墙壁,紧闭的机械门,显示屏上是黑底白字的“王马小吉”四个字。
    他在显示屏对面放下板凳,坐上去。
    头晕得症状没有减轻。但坐上板凳后确实轻松的不少。
    呼出肺部深处的热气。
    这里曾经还是一圈铁栅栏,里面也还是一具称号为“超高校级的死者”的尸体。
    ——真是古怪的监视。
    监视就是这种坐在板凳上和显示屏大眼瞪小眼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保安。
    不对。古怪之处应该是“一个感冒患者坐在板凳上,面对着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庞然大物”,结果感冒患者反而扮演着监视者的角色。
    从进入才囚监狱开始,一切就都不太正常。
    预言家一边用手掌下部用力按额头,一边吸气。这时,显示屏忽然亮起。
    王马小吉的形象出现在屏幕里,隔着屏幕打量外面的景象。
    他还是那副拘束衣加紫色披风的造型。倒是大盖帽不知道扔哪个角落去了。
    “你坐在那里干嘛?”他问。
    “监视你。”预言家干脆地如实回答。
    “监视啊……不过我看你没什么精神呢,才刚刚开始监视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吗?”
    “因为确实没什么精神。”
    “没有精神还要来监视吗?”王马小吉倒是很有精神,带着笑容,两眼放光地问,“是别人让你来的?还是外边发生了什么异变,于是怀疑到我身上来了吗?”
    ——两者兼有。
    预言家选择沉默。
    “不过什么事能称为异变呢……疾病?精神错乱?有人受伤?杀人预告?”王马小吉饶有兴致地说,“喂,发生了什么啊?”
    “……”
    ——要把杀人预告的事情告诉他吗?
    ——如果他是留下杀人预告的犯人,那么告不告诉他都一样。如果他是清白的,那告诉他也没坏处。
    预言家想了会,道:“我记得黑白熊说过,你是可以出来的吧?只要你出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诶——好阴险!直接告诉我又没有什么害处!”王马小吉拉长声音抱怨。
    预言家偏过头,打算不理王马小吉。
    ——总感觉和他聊下去说不定会被套出不少话。
    “……行吧。”王马小吉坐在墙角,耸肩,“跟我说下你的名字吧,好歹都被关在才囚监狱了。你们我还一个都不认识呐。”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
    “嗯……名字呢?”
    “知道才能就够了。名字是次要的。”预言家道。
    “次要的?”王马小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又换回了先前的态度,“诶,那你叫我‘超高校级的总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你的才能不是不明吗?”
    “那有什么要紧的。我觉得自己多半就是总统哦。邪恶组织的大统领,不像吗?”
    ——既像,又不像。
    预言家不说话。
    王马小吉苦着张脸:“告诉我名字嘛,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嘛。”
    “……你这么说……”预言家叹气,打算道出自己的姓名,这样说不定比较省事。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不起来。类似舌尖效应。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偏偏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大概是感冒头晕的影响。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告诉你名字的。就叫我预言家好了。”
    他改口,拒绝了王马小吉。
    “诶——太死板了。差劲。”
    自称总统的紫发青年还在那里抱怨。
    头晕。
    或许去好好睡一觉才是明智之举。
    预言家撑着脑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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