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俩同时愣住,还可以这样。
    顾小牛忍不住问:“镜子还能照到小时候?”
    “不能。”沈如意道。
    小猫难以理解的问:“那娘还让我们去?”
    “不然呢?”沈如意道:“你们都是我生的,相貌遗传了我和你爹,让我怎么说?”
    小牛和小猫认真想想,好像说谁丑都不行欸。
    “为啥不能说啊?”小柱儿歪头看着他娘。
    小猫不禁说:“笨蛋!”
    “你说谁笨蛋?”小柱大声问。
    小猫不客气的说:“你!”
    “你才是笨蛋,还是大笨蛋!”小孩指着他二哥,转向他娘亲,“娘,哥哥骂我。”
    沈如意心说,我都想揍你。难得休息一天跟机关枪似的,也不知道别人家的日子是不是也这样,“那你也骂他。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再来找我。”
    “啊?”小孩惊得张大嘴。
    顾承礼无语又想笑,“啊什么?你娘想静一静,屋里玩去。”拉开肩上的小手,“你也是。”
    “不让我给你捏肩啦?”小猫睁大眼睛问。
    顾承礼:“我还想多活两年。”
    小猫大了,能听出他爹话里的嘲讽,嗤一声,转向他大哥,“我们出去。”
    “出去也行,不能乱跑。”沈如意忙说。
    家属大院里的生活单调而纯粹,孩子们也单纯,但不等于他们傻。随着梅碧姝一家的离开,没人跟孩子说什么,这几个孩子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沈如意和顾承礼是一对好说话的父母,仨孩子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只要不过分,俩人都会尽量满足,而且不像别家父母,给一毛钱买瓶汽水,都不忘跟孩子念叨,他们工作多辛苦,赚钱多不容易等等。反之,孩子搞事,顾承礼和沈如意也不客气。久而久之,沈如意和顾承礼不用严厉的语气警告,孩子们也知道不能把父母的话当戏言。
    到外面仨孩子就往西边跑,找他们的小伙伴大胖和二胖两兄弟。
    顾小牛大了,可他终究还未满九岁。顾承礼不放心,悄悄跟出去,看到他们拐到小胖家里才关门。不关大门不行,院里太乱,跟戏台子似的。
    沈如意坐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见他走过来,揉揉眼角站起来,“我去睡会儿。”
    “别睡了,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顾承礼拉住她,“快中午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只要顾承礼在家,都是他去买菜。沈如意便问:“早上买的什么?”
    “还能有什么,除了鱼就是虾。离月底还早,没敢买猪肉。”猪肉虽然要票,其实很便宜,鱼虾很贵,以至于顾家一个月要是花八十,那其中四十块钱都得是花在买菜上。顾承礼道,“还是你想吃猪脚?”
    沈如意摇头,“那东西太麻烦了。要吃也得过几年,他仨大了,能帮我拔猪毛的时候再吃。下周买些猪下水吧。”
    “猪下水?”顾承礼轻呼,“你知道猪下水是什么吗?”
    沈如意白了他一眼。
    “真知道?”不怪顾承礼怀疑,他在沈家那么多年,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见沈家一大一小吃下脚料。
    沈如意:“猪肠子猪肚子猪心猪肺。”
    顾承礼确定她知道,“买一副?”
    沈如意看看天气,下周只会更热,买太多吃不完第二天就该变味了,“买猪大肠,不过得你洗。”
    “我也没指望你会洗。”顾承礼说着,忙提醒她,“我不会做。”
    沈如意:“我会。”不待他疑惑,“听人说的。”
    “又是哪个病人教你的?”沈如意跟顾承礼聊过“婆媳相处之道”,顾承礼顺嘴问一句,她听谁说的,沈如意回答病人。顾承礼才这么问。
    沈如意点头,“病人。先看看能买多少吧。多的话就全卤着吃,少的话焯熟炒着吃。”
    顾承礼闻言便知道她当真知道怎么吃。
    四月十八日,周日上午,天有点阴,顾承礼买一包大肠回来匆匆吃点饭就去洗大肠。大肠不好洗,还臭烘烘的,院里被他搞得臭气熏天,手指泡的发白,顾承礼才把大肠搞好。
    小牛见他端着盆去厨房,忍不住问:“爹,这东西真能吃啊?”
    “不能吃我这么费劲吧啦的洗它干嘛。”顾承礼道。
    小牛不禁抿抿嘴,“这么臭歡。”
    “闻着臭吃着香。”沈如意接过去,“我瞧这天下午可能要下雨,要不现在就做?”
    顾承礼抓一把碱面,洗干净手说:“那你放锅里,再把八角、桂皮、红辣椒那些东西放进去,我烧火。”
    沈如意:“歇会吧。小牛,过来。”
    “我烧?”顾小牛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沈如意挑眉,“你不能烧火?”
    “我,我当然可以。”这一两年顾小牛没少烧火,可让他煮那些臭又恶心的东西,顾小牛不乐意。
    沈如意:“你不想也行,让小猫或者小柱过来。”
    “那还是我烧吧。”顾小牛找弟弟替自己,得许一堆好处。移到锅跟前,又不死心的问,“真能吃啊?娘,咱家木柴不多了,要是烧完了还不能吃,咱们就只能用炉子做饭了。”
    自打那年林师长带人上山仔细搜寻一次,这边的山上就再也没出过事。沈如意虽然还是不敢往山上去,但顾承礼和几个孩子敢。
    孩子们想出去转转,又没人玩,顾承礼就带他们上山。每每回来都会拉着几个枯树枝,然后截断放廊檐下晾晒。厨房里没多少柴,但廊檐下有。东西两个窗户底下的木柴足够烧半个月的。
    沈如意闻言懒得拆穿孩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不想烧就换你爹。”
    顾小牛撇撇嘴坐下,说得简单,真让他爹烧火,不知他娘回头怎么收拾他呢。他又不是没遇到过。
    “早这么乖多好。”沈如意瞥他一眼,盖上锅盖,就去和面。
    顾小牛看到他娘的动作忙说:“我最喜欢吃死面饼了。”
    “想多了。”沈如意不客气地说。
    顾小牛:“做面条?”
    “不是。”顾承礼接道,“做玉米饼子。”
    顾小牛顿时拉长小脸,“那东西,辣嗓子啊。娘,我还是个孩子。”
    沈如意乐了,“这会儿又是孩子?昨晚不让你出去,你又是怎么说的?你长大了,别老管你。人家越长越大,你反着长啊?”
    “是的。”
    干净利落的回答让顾小牛眉心一跳,循声看去,他小弟扒着门框往里看,一双眼睛跟不够使的似的,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没瞧见好吃的就准备走人。
    顾小牛拿着烧火棍指着他,“你给我过来!”
    “你叫我?不应该是你过来吗?”小柱儿眨着无辜的大眼问。
    顾小牛噎了一下。
    顾承礼拿个小板凳移到两个儿子中间,挡住大儿子的瞪视,也挡住小儿子气死人不偿命的得意,“小牛,柴要掉了。小柱,作业写完了吗?”
    小柱想一下,“昨晚就写完了。”
    “拿来我看看,写错了抄十遍。”顾承礼话音一落,小孩转身就跑。
    半小时后,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顾小猫循着香味跑来,顾小柱才把作业找出来。顾承礼翻开一看就看出问题。
    铅笔写的数字有擦过的痕迹,拼音也有改过的痕迹。顾承礼不禁瞥一眼小孩。小孩一脸坦荡的任他打量。顾承礼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果然全部正确。
    顾承礼合上作业本,“小柱,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考完试发现写错了,老师还让你改吗?”
    小柱想想,“我考了双百分。”
    “那是去年,不是今年。去年你写作业也没错过。”去年小孩刚学拼音和数字,会的不多,也没法乱写。顾承礼道,“你今年要是还能考双百,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我让你娘给你两个红白。”
    小孩掰了掰手指,“四块?”
    顾承礼点头。
    小孩转向他娘。
    沈如意:“这个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考的要都是你们学过的,还没考好是要罚的。”
    “咋罚啊?”小孩嗅到香味,咽口口水就问。
    沈如意:“那压岁钱就从两块降到两分。”说着看一眼小牛和小猫,“你们敢不敢赌吗?”
    六岁的顾小牛不知道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更不清楚两块钱是一笔巨款。可九岁的顾小牛懂啊。照此下去,等他高中毕业,能存好几十块。好几十块能买一柜子小人书啊。
    小牛想搏一搏,可他跟弟弟同班,同进退惯了,于是就转向弟弟。
    小猫点头,“我不是小柱,老师讲过的我都能写对。”
    “顾承礼,去拿纸和笔。”沈如意道。
    小柱儿不懂:“拿笔和纸干啥?”
    小猫忍不住说:“说你笨蛋还不服气。签字画押,以免你抵赖不认啊。”
    “你才抵赖。”小孩冲他扮个鬼脸,朝他娘走去。
    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秉性,沈如意不想都知道,掀开锅盖,夹一根肠,小柱儿就想伸手。沈如意避开他,“小牛,再烧一会儿。这一段留着炒菜。”
    “不吃啊?”小柱很失望。
    沈如意放柜子里,示意顾承礼看着,就去院里划蒜薹。
    蒜苗是去年年底种的,要是搁南方,三月份就可以吃蒜薹了。这边天冷,年后还有个倒春寒,以至于四月中旬了蒜薹还没老。不过也不多了。
    沈如意化十来根,瞧着还有十来根够明早吃一顿的,就蒜薹。蒜薹切段,大肠切开,沈如意把玉米饼子放煮大肠的锅里蒸,就打开炉子做蒜薹炒大肠。
    爆炒的大肠出过,别说孩子,就连顾承礼都忍不住,不待沈如意开口,就把玉米饼子盛出来。
    沈如意无奈地笑笑,把菜递给小牛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又弄一段出来跟去年晒干的红辣椒一起炒。
    刺鼻浓香的味出来,顾家五口频咽口水,东边的老李也忍不住嘀咕,“顾家做什么吃的这么香?”
    老李的媳妇接道:“炒大肠。想吃不?下周咱们也做。”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
    老李跟他媳妇结婚多年,吃过几次猪下水,可不是凉拌卤猪肝就是炒猪肝,连猪腰子都没吃过,给他做炒大肠,难不成真被隔壁馋的?老李不信。
    “又是洗又是卤,挺麻烦吧?”老李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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