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女人是请了小鬼养着来捞偏门的,并且时间并不长。爷爷讲,一般养小鬼的,很少有善了的,都是过不了几年就被小鬼反噬,不死都得脱层皮,元气大伤。小鬼,养的时间越长,长得越大,也越来越凶,如果沾了饲主的血,则更凶,杀人都有可能。乱葬坑里那么多鬼婴儿,好多都想跟她回家,爷爷严令禁止。她偶尔带点零食过去哄哄它们可以,想带回家养,没门。
    沙发上、椅子上堆满衣服杂物,没地方坐,聂然只好坐到沙发扶手上,问:“你是在哪请的小鬼?”她指向百万,说:“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让百万吃了小鬼,你嘛,怎么都得大病一场,再走很长一段时间的霉运。”
    女人不知道聂然是干什么的,但看得出来她是个有本事的,她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找过来的?”
    聂然说:“别怕,我是从外地来的,想找同行问点事,恰好看到你家阴气重,就过来找找门路打听点事。这些事,你不知道,但那人知道。”能炼制小鬼的不会是一般人,都是跟这些鬼鬼怪怪打交道的。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找到一个,摸到道道,就能找出其它的。
    女人看向百万,再看看被它像叼老鼠似的咬在嘴里的鬼胎儿,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了。连养的鬼儿子都被逮住,自己就更没招,于是说:“我带你们去。”她从沙发上翻出车钥匙,拿起挎包,说:“走吧。”
    百万叼着鬼胎儿往外面去。
    聂然说:“大白天的,你把人家叼出去晒太阳,分分钟魂飞魄散。”
    百万犹豫了下,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扔到地上。
    鬼胎儿在地上蠕动了两下,化成一团黑气飘回神龛中。
    聂然说:“要是这女人作怪,你再回来把鬼胎儿吃了嘛。”
    女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强自镇定地站在门口,等聂然出来。
    聂然出了屋子,还顺手把门关上了。她蹦蹦跳跳地与那女人并肩往下走,说:“养小鬼啊,前三五个月会诸事顺利,等它长壮一点,脾气会随着本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会作怪,一般人能撑过一两年就不错了,能撑过三五年的,极少。捞偏门,捞进多少,将来会连本带利吐出来,甚至可能把命搭进去。你养这小鬼,撑死不超过三个月,估计也就一个把月左右。”鬼胎儿再小点,没成形,自然也难以成鬼。请回来后,有人供养它,它会一点点长大,如果超过三月,鬼胎儿就该有正常婴儿的大小了。
    那女人确实只养了一个来月,逢赌必赢,把之前欠的债都还清了,还有钱买了辆新车。她听到聂然这么说,心想:“那我养到五个月好了。”
    聂然推开楼道的门,又补充句,“请神容易送神难,将来想送走,你不死也得褪身皮。养得越久,越难送走。”她不是警察,管不到别人头上,别人养不养小鬼跟她没关系。不过既然遇到了,且算是擅闯别人家贸然打扰,还是要提醒几句的。听不听,那就是别人的事了,将来倒不倒霉,也是别人的事。
    女人默默地走向自己的车子。她之前输到都快跳楼了,差点让高利贷逼去卖还债,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了,让她把财神爷送走,怎么可能。等她将来发了大财,有的是钱请高人,怕什么!
    聂然坐上那女人的车子,把背包放在脚下,系好安全带。
    百万跳到聂然的怀里坐着。
    那女人开车载着聂然跑了半座城,才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来到一户老式民居前。
    车子停下,聂然扭头就看到一个顶着满头黄毛痞帅痞帅的年轻人带着两个跟班从里面出来。
    狗哥!
    她迅速解开安全带,大喊声:“百万,咬住那黄毛的脚,别让它跑了。”说完,推开车门,把百万朝着狗哥扔过去。
    百万毫无防备之下突然被扔出,还没反应过来,便来了个脸着地,摔成个正统的狗啃泥。
    狗哥刚出门,突然啪唧一个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摔在脚底下。他低头一看,心想:“什么玩意儿?”好像是条狗?可鼻子闻到的味儿绝不是狗味儿,而是麒麟兽的味道,还有聂然身上的味道。他连头都没抬,扭头就要跑。咻地一下子,有东西从面前飞过,直直扎在前面的墙壁上,挡住去路。
    斩不平!
    狗哥吓得生生地刹住了步子。
    聂然飞快跳下车,一把揪住狗哥的衣服,说:“你跑啊——”话音没落,狗哥来个金蝉脱壳,外套一脱,身子一矮,从斩不平下面钻过去,拔腿就跑。
    聂然大声喊:“青锋道人的婆娘找我麻烦。”
    狗哥一个急刹停下脚步,扭头,把聂然从头看到脚,回:“你不是没事吗?一有什么不对劲,你向来跑得比狗都……”突然觉察到这话有点不对味儿,把话咽了回去。
    聂然说:“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他们又把我抓回去了呢,再说,你们抓了雪岭道长,不就是想引我来,跑啥子?”
    狗哥叫道:“杨雪岭?我躲她来不及,抓她干……”“蛋”字咽回去,不文明。
    送聂然来的女人飞快地把聂然的背包扔下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跑了。
    聂然转身捡起自己的包,说:“我从小到大,离家最远才到镇子上,为了找你们,跟青锋道长跑到这地方来。你看到我还跑,有没有良心。”
    旁边一个又黑又胖满脸凶相的人凑上来,笑得兴灾乐祸:“狗哥,女朋友啊?”
    狗哥心说:“瞎了你的野猪眼。”可听到青锋道人和姓杨的都找上了聂然,还真不敢把她撂下,说:“进屋说。”又指指斩不平,说:“这东西收起来,离我远点。”
    聂然哼了声,把拔不平从墙上拔下来,继续用硬壳纸缠好,挂到背上。
    这么厉害的剑,她用一张破海报纸裹起来再加两根鞋带捆上背在身后。狗哥把聂然看了又看,说了句:“牛逼!”
    百万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发出“啊呜”一声叫唤,再扭头转身,屁股对着聂然,生气,不理她了。
    聂然把百万捞起来抱在怀里,跟在狗哥身后进屋。
    野猪和旁边的柴犬走在聂然的身后,只觉浑身不对劲,压力特别大,走路都沉甸甸的像有一座无形的山压在周围,且莫名的心慌和害怕。他俩的鼻子不停地用力吸气,怎么都觉得这一人一狗身上的味道不对劲。一个身上不是人味儿,一个身上不是狗味儿,还都叫人心里瘆得慌。
    他俩不由自主地放慢脚落,离远点。
    聂然迈进门便问狗哥:“我爷爷呢?”
    第38章 你们是去旅游吗   狗哥怎么都没想到聂然……
    狗哥怎么都没想到聂然在亲眼见到他们的原形明知道是妖怪后, 还会冒那么大的危险找这么远,还愿意认爷爷。他有些动容,又有些头疼, 说:“不愿意把你搅合进来, 你跟着你妈,安安稳稳当一个富二代, 多安逸的,何必跟我们这些妖怪扎堆呢, 跟我们走得近, 对你没得好处。”
    他看聂然衣服穿得薄, 鼻涕都快出来了, 背包扁扁没带几件衣服,扭头朝缩在院门口的野猪和柴犬喊, “你俩去买两件厚衣服回来,要好看保暖的,按照聂然的身量买, 快去快回,着急穿。”
    野猪和柴犬巴不得离聂然远点, 当即应声, 扭头就往外去。
    狗哥又大声叮嘱句, “买贵点的, 去商场买, 别买地摊货。”他说完, 见聂然盯着他, 没好气地说:“看啥子看,这么大的人还不晓得照顾自己噻,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哇。”他倒了杯热水, 递给聂然,说:“捧到,暖手。”
    聂然把百万放到地上,接过水杯,边暖手边喝水,同时把狗哥看了又看。狗变成人,还是有点稀奇的哈,但又因为狗哥这熟络的态度,让她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现实。
    百万还在生气聂然把它摔出去,这会儿见到一杯热水就把自己放下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聂然,气得扭头便蹿到窗台上,继续用屁股对着她。
    狗哥点了支烟,抽了两口烟,想了想,说:“待会儿我就给你订机票,你回你妈妈那去嘛。”
    聂然“呵呵”一声,说:“少扯这些。我都来了,你觉得就这样回去,可能吗?”她打量眼四周,发现这屋子的人气比较少,阴气比较重,还有浓浓的香烛纸蜡味道。她问:“养小鬼是啷个回事?你们搞出来的哇?”
    狗哥看了眼聂然,才明白过来她是怎么找过来的,说:“算是嘛。”
    聂然说:“不是说养小鬼是害人的嘛。”
    狗哥说:“那些引产下来的、胎死腹中的胎儿大多数都是跟医疗废物一起烧了,骨灰都找不到。鬼婴儿没得地方容身,造孽得很。我们也穷,就想了个捞偏门的法子赚点钱,也让这些鬼婴儿吃点香火,到时候再统一安排做往生法事超渡走。”他顿了下,又解释句:“干正常营生的都不会沾这些,一般都是那些烂赌鬼、或者是干赌运气行业的人请去供奉,都不是啥子正经人,他们那些人相互害,要钱不要命的多。”
    旁边的卧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那女人走路跟猫似的连点脚步声都没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带着点异国风情,又似藏有一片蓝色星空,深邃而迷人。
    聂然没听到屋里有声音,还以为没人,结果突然见到走出一个比雪岭道长还要漂亮的混血大美女,先是吓了跳,待回过神来,立即喊了声:“姐姐好。”
    那女人原本冷着张脸,正欲发作,却见小姑娘笑得甜甜的嘴巴也甜,怼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聂然回了句,“你好”,又扭头问狗哥,“你的事办完了吗?”事情没办完,先把手下差遣出去给人买衣服,还把人领到她这聊上了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狗哥说:“这不有重要的事耽搁了吗?”
    重要?这小丫头?那女人把聂然看了又看,又再把蹲在窗台上那只像狗又像猫的小动物看了眼,多少看出了些不寻常来。她冷冷地扫了眼狗哥,问:“你的手下都召集齐了吗?”手机提示音响。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脸色当场变了,“老板追着杨雪岭进了困妖林,杨家老宅那边已经有人赶过去了,吕青锋和杨丹青都在。”
    狗哥说:“这事不对劲,杨雪岭不是被掳了吗,老板怎么追着她去?”
    那女人说:“不对劲的事多着呢。”她警惕地看了眼聂然,问狗哥,“这小丫头从哪来的?齐隐山下来的?”
    百万回头看了眼那女人,跳下窗,去到聂然身边。它还在生气,可聂然不理它,于是生气地发出啊呜一声咆哮。那嗓子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的奶声奶气,多了股霸气。
    那女人低叱声:“艹”,真是麒麟兽!竟然把麒麟兽带进妖怪窝,真特么有才!
    百万听见那女人骂脏话,还很嫌弃他和聂然在这里的样子,又嗷呜地冲她咆哮了一声。这一声跟之前冲聂然叫唤的那声不同,比丛林之王还有气势,震得屋上的瓦都掉了下来。
    聂然敏锐地觉察到屋子里好像突然变得死寂一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都悄无声息地蛰伏起来了。她猜测可能是这座房子的哪间屋子里还养有小鬼或者有点别的什么东西,都让百万吓得缩了。
    那女人直面遭遇到百万的声波攻击,脖子用红绳系着的一个小铃铛在震动中发出声响,正好形成一圈保护,将她牢牢地护在里面。
    狗哥没那么幸运。他虽然是站在侧面,却让声音震得倒退两步,脑袋都变成了狗头。
    聂然见状,赶紧一把捞起百万,抬手捏住了它的嘴,说:“不准乱叫。”
    狗哥用力地甩甩头,又变回帅帅的人脸,看向百万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丫的扮猪吃老虎,看起来个头小小的,道行怕是比老爷子都深厚。
    百万重新回到聂然的怀抱,稍微满意了点,对于自己顺利震慑住两只妖则是更加满意。它挥起小爪子轻轻拍拍聂然表示:放心吧,有我在。
    它又挥动爪子刨刨聂然捏着嘴的手:放开啦。你这么捏着我的嘴,我很没面子的。
    狗哥见到那女人的眼睛都半眯了起来,五指微拢暗中蓄势,显然是想要扑过去挠人,赶紧阻止,喊道:“狸姐,别动手,千万别动手,这是大小姐,她背上背的是大瑶村镇妖窟里的那把斩不平。”
    花狸的爪子刷地一下子缩了回去,原本高冷的模样立即变得柔顺无比,说:“原来是大小姐,怎么不早说。”她笑盈盈地说:“我叫花狸,原本只是深山里的一只小野猫,有幸受老板点拨学会了修炼。”视线从聂然身后卷起来的破海报上扫过,可算是明白了哪里来的不对劲。斩不平在这里,难怪浑身不舒服想炸毛!艹,差点踢到钢板上。
    大小姐?聂然直懵,心说:是说我吗?那他们说的老板是爷爷了?
    聂然问:“爷爷进了困妖林,我们是不是要马上赶去帮忙?”
    狗哥和花狸都料到这事情八成是个圈套,可老爷子追进去,哪怕是个圈套,他们都得去。只是,要不要带聂然,他俩心里都有点没底。
    花狸说:“阿狗,借一步说话。”她把狗哥叫到旁边外面,见聂然在屋子里满脸好奇地远远看着他俩,没有跟出来,避开她的视线,压低声音说:“杨雪岭除了拳脚功夫差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法阵风水样样精通。如果是她在设伏,那么困妖林里破损的法阵布置很可能已经修复好了,要是再加上大小姐、斩不平和小麒麟兽,我们进去多少都得被困死在里面。我召聚人手去困妖林,你把大小姐送走。”
    狗哥烦躁地用力揉揉头上的黄毛,说:“我倒是想把她送走,那也得我送得走才行。青锋道人和杨丹青好像已经找上了她,不过看样子没看住,让她溜了。”
    聂然跟着他们,总好过落在青锋道人和杨丹青手里。
    他俩商议过,决定带上聂然,以免生出更大的事端。
    狗哥回到屋子里,对聂然说:“走嘛,带你去。”
    聂然二话不说马上背起背包往外面走,她说:“狗哥,刚才你俩说悄悄话的时候,我手里端着水的。”
    狗哥的表情顿时裂了。
    花狸拿着车钥匙,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聂然和狗哥,问:“什么意思?”
    狗哥说:“意思是刚才我俩的话,她都听到了。”
    花狸:“……”她在心里吐出一个字,去到停在路旁的一辆越野车前,坐上了车。
    聂然看到车子,脑子里冒出一个字:穷?
    她妈妈的车也是这款,二百多万。说是做生意,车子是门脸,不能开差了,开好车也是一种实力的表现。妖怪也讲究这些?
    她见花狸和狗哥把驾驶位和副驾驶位都占了,于是抱着百万坐到后座,说:“我觉得哈,救人这种事情,最好是悄咪咪地过去,帮手嘛,贵在精,不在多。”
    花狸扭头看了眼揣着小手趴在后座上的百万,又瞥了眼聂然放在身侧的斩不平,默默地把刚拿起来刚准备召聚手下的手机放了回去。
    她发动车子,慢慢地驶出巷子,拐上大路,直奔远在郊野的困妖林。
    聂然拿出手机,给伍慧打了个视频电话报平安,说:“我觉得青锋道人和蒋大师都有点问题,到了地方就去找爷爷去了,这会儿跟狗哥在一起。”
    伍慧问:“狗哥是谁?”
    聂然说:“给爷爷跑腿的,以前他来过我们家,我跟他多熟的。”
    母女俩闲聊了几句,伍慧有事情忙,便挂了视频电话。
    聂然有点饿,又让他们到路边打包了点吃的,还到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把包塞得满满的。
    她坐上车后,狗哥又让花狸先别出城,拐去找野猪和柴犬拿给聂然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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