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么个想法,因此第二日,当一个风尘仆仆的英俊中年到了庆德长公主府的时候,还未喝一口茶,就叫迎面而来的话给一盆冷水泼到了头上,透心儿凉!
    “表哥既然来了,有了照顾阿萝的人,我这公主府里,就不留二位了。”庆德长公主端坐上手,就见下头的那表哥方家大老爷正细细地看着哭着跪到自己面前的阿萝是否安好,此时回头用初生的幼犬一样迷茫的眼神儿看着自己,仿佛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客气,直言道,“舅舅在京中有宅子,表哥既然回来了,阿萝不必再叫我看顾,不如你们一同回府,好好儿叙一叙父女之情。”
    说到后头,庆德到底添了几分讽刺。
    “可是,可是那宅子许久无人,这还没收拾呢。”方大老爷是有些畏惧这个表妹的,不由喃喃地说道,“表妹啊,我才入京,这正累着。”
    “累着也是表哥自己愿意的,难道我逼你了不成?”庆德眉头都不皱地说道,“宅子前儿我叫人收拾好了,这些,表哥不必担心!”
    这明显是在撵自己滚蛋的意思,见阿萝哭得缩成了一团满脸的委屈,方大老爷就知道她心上所说庆德偏心阿昙只怕是真的,又觉得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好赔笑道,“那我去住宅子,阿萝是个女孩儿,还是表妹……”
    “一起走,带着东西!”庆德一抬眼,冷冷地说道。
    这个真不行呀,方大老爷不由急忙说道,“她离了你的身边,这莫非出嫁,竟不能从公主府走么?!”从公主府出嫁,这多体面呢?总比他这一个白身强得多,也叫人看得起呀。
    “总得叫四丫头风风光光的不是?”方大老爷央求道。
    “风风光光?”庆德看着哽咽地看过来的阿萝,突然笑了,温柔地低头看着这对儿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父女,温声道,“与我何干?!”
    ☆、第112章
    庆德长公主的冷酷叫方大老爷怔了怔,之后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这闺女是把表妹得罪狠了。
    “父亲!”阿萝因生母是方大老爷最宠爱的姬妾,因此格外地娇贵,见方大老爷不说话了,急了,急忙推了推他。
    她若是不能从公主府出嫁,如后还怎么能顶着庆德长公主的招牌在承恩公府立足呢?她不是真的傻,若是叫承恩公府看不起,还有那个有孕的二房在,还不定是个什么日子等着自己呢。
    “表妹看在我的面上。”方大老爷从来做不得庆德的主,况也不敢做,他本不是一个十分有魄力的人,只好艰难地央求道,“叫四丫头体面些。”
    “心术不正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轻纵!”庆德见这个表兄到了如今还未问阿昙出嫁过得如何,心里已然有些失望,又见他一双眼睛都看着哽咽的阿萝心疼极了,忍不住闭了闭眼,这才继续说道,“这个丫头!连自己的姐妹都能陷害,竟还振振有词心无愧疚!今日是阿昙,来日,只怕还要反咬我一口!”农夫与蛇的故事,她都听小姑子阿眸说过,实在心中发凉。
    有的人永远不知知恩图报,只会记得谁亏欠过她!
    阿萝,就是如此。
    “什么?”方大老爷还不知何事,不由诧异道,“表妹说得过于严重了。”
    阿萝已经心虚得不行,又见庆德长公主未给自己任何脸面就将自己做了什么说了,急忙扯着呆了呆的父亲的衣袖哭着说道,“从前,我是这样的人不是?实在是三姐姐太叫人难过,况我早就知道的,成王对三姐姐极好,断断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迁怒与她,因此想着开个玩笑,谁知姑姑骂我骂得好厉害。父亲,我,我没有恶意的呀!”她今日因知道方大老爷上京,穿得格外单薄,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到底叫方大老爷可怜起来。
    “她还是个孩子,做错了,总得给她悔改的机会不是?”方大老爷便与冷笑不语的庆德央求道。
    “若不是为了这个,本宫当场就打死她!”庆德对这对父女已经无话可说,懒得去见这两个的脸,只挥手道,“表哥带着她走吧!”
    “我与表妹许久未见,况还未见着妹婿,到底是一家人,总得亲近亲近不是?”方大老爷这一回上京是偷偷儿来的,陕甘总督并不知道。心里清楚这一回总督大人必然会恼怒的,他有些心虚,试图给自己寻一两个说清的人,然而见庆德看都不看自己,又怯了,想了想便放弃地说道,“罢了,我还带了些嫁妆,等回头四丫头嫁出去,空闲了,咱们再说话。”
    他不喜阿昙母亲这样端庄的木头,又有什么错呢?每次见了这表妹,总是叫她骂到脸上。
    他到底是男人,总心中有些气的。
    庆德已经转头,挥了挥手叫他出府。
    不说方大老爷来了,带了哭着不愿出去的阿萝回了自己家中,一时京中侧目,都在猜测这位承恩公府未来的大奶奶并不得公主喜欢,就说此时的成王府,阳光斑驳地落在一处湖中央的凉亭中,笑得格外舒心的沈妃与眉飞色舞与她说笑话儿的阿昙说笑,凉亭的边缘靠水的台阶上,成王元恕与一只黄橙橙头戴红花儿的胖猫仔儿,正襟危坐,用严肃的眼神一同看向面前的一根鱼竿。
    “喵噶。”怎么还没有鱼上钩?!
    饿得眼睛发花,胖猫仔儿从小肚兜儿里抓出了一条小鱼干儿来塞进了嘴里,拿爪子拍了拍身边目光呆滞的元恕的大腿。
    傻坐了一个时辰,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这成王府里的下人明显不合格!
    阿眸陛下从前待的广宁王府,下人们为了叫非要亲手钓鱼的广宁王妃满意,自己游到水下鱼饵处,将鱼吊在了鱼钩上。
    这才是得力的,有眼力见儿的下人呐!
    “大概,今日这些鱼不饿。”元恕也饿坏了,恶狠狠地看了看湖中的鱼,终于能自己做主随便捞鱼不必被皇帝抽打了的成王殿下,凶狠地一笑,唰地就祭出了自己的决胜法宝!
    一张巨大的渔网。
    阿昙正给沈妃披件衣裳恐她叫湖上的风吹病了,转头看见了这大渔网,顿时被元恕的凶残惊呆了。
    “这就是一网打尽的意思么?”阿昙走到了仰头对着自己笑的元恕的身边,好奇地看了看这大渔网,手上忙不迭地掰了一块儿点心,大点儿的塞进了嗷嗷待哺的胖猫仔儿的嘴里,小点儿的那块喂给了自家夫君,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尖儿叫这人含着深意舔了舔,顿时脸红了,转身抱住了吞了点心有了力气,此时已经扑到了水边儿去目光炯炯下爪子拍打水花儿的胖猫仔儿,小声儿说道,“你怎么这样儿呀!”
    “我怎么了?”探头见沈妃仿佛对另一面的景色起了兴趣,未看这里,元恕便笑嘻嘻地凑到了阿昙的耳边问道。
    可不是成王殿下装憨厚装深情小心翼翼的时候了,胖猫仔儿斜着眼睛看着阿昙想了想,飞快地拿嘴唇碰了碰元恕的脸,大胆得叫猫眼睛发直,顿时幽怨了。
    这么秀恩爱,好不要脸呐!
    被亲了一口,元恕顿时精神抖擞,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急忙将渔网撒向了湖中,回头一边往回拉,一边与鄙夷地看着自己的胖猫仔儿与阿昙笑道,“回头捞上来,红烧清蒸油炸!自己的王府咱们自己做主!”
    说到最后元恕已经得意得仰天笑起来,在回过头沈妃那也同样鄙夷的目光里,成王殿下呵呵地笑道,“这能做主的感觉,真的很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赶明儿,他养一湖的锦鲤,天天都来捞!
    谁不让捞他抽谁!
    胖猫仔儿也明白这种怨念,同意地点头,见那张大鱼网里许多活蹦乱跳的傻鱼,也傻笑起来。
    “他们两个,只你受得住。”沈妃已经见得多了,见胖猫仔儿与元恕将渔网团团围住,拱着屁股一起念念有词,不由与笑嘻嘻地立在一旁的阿昙说道。
    “王爷如此,我才喜欢呢,囡囡也可爱。”阿昙就转头挽着沈妃笑问道,“母亲心里爱极了,偏嘴上要说不喜欢,多为难呢?”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阿昙叫沈妃喜欢极了,虽天真可爱,然而成王府中的日常却都能有条不紊地上手,外人面前已经颇有威仪,叫人尊重。况她来了王府这一日,阿昙事事上心,今日早上早早儿地就来给自己请安,这都是孝心一片,此时目光温和地看着跟着元恕的动作扬声叫“那条胖,留着红烧!”的阿昙,沈妃便轻声叹道,“从前,我竟都不敢想有这一日的。”
    幸福来的太突兀,都叫沈妃有些担心这是一场梦了。
    她能与孝顺的儿子儿媳妇儿在一块儿颐养天年,此生都没有遗憾了。
    “这府里头谁不好,你就都来与我说。我虽不中用,到底也是宫里住过的,知道么?”沈妃与阿昙叮嘱道。
    “谁敢与我心存歹意,我大耳瓜子抽她!”嫁了人也一样儿彪悍的成王妃咔吧咔吧地捏了捏拳头,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我爱听,宁跋扈,不吃亏才是道理!”沈妃的三观明显歪了,还在与儿媳妇儿循循善诱,叫她与其被人欺负,还不如去欺负人。
    胖猫仔儿竖着耳朵听着呢,回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沈妃娘娘,顿时觉得刮目相看。
    前儿这位娘娘闷头当透明人,可从不彪悍来的。
    “我吃亏不算什么,忍忍就过了,可不能叫你们吃亏。”
    “有我与王爷在,日后谁也不敢给母亲亏吃。”阿昙抱着沈妃的胳膊如同娇滴滴的女儿一样撒娇,一脸的孺慕俏皮,到底叫沈妃欢喜了起来。
    见沈妃已经慈爱地去摸阿昙的脸,胖猫仔儿嫉妒起来,急忙艰难地滚到了沈妃的脚下,严肃地用爪子扯了扯沈妃的衣角。
    “喵噶!”求抚摸!
    “这个孩子,实在娇气。”沈妃低头见胖猫仔儿叼着一只毛爪子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俯身如从前一样去抱这胖猫仔儿,却猛地一沉,险些闪了腰,顿时惊愕起来,微微抬起身细看,就见这胖猫仔儿已经肥成了一只圆球儿,小肥肉满满的,不是天生丽质,肥成这样已经没脸见人了。然而到底看着这黄橙橙的胖猫仔儿憨态可掬地抬爪期待地看着自己,沈妃沉默了一下,温柔地摸着这满手油光水滑的小黄毛笑道,“囡囡越发喜人了。”
    这在大旱没粮之年,绝对是已肥可宰的节奏!
    “喵噶。”朕可是倾国倾城呀!
    胖猫仔儿扭了扭自己的毛屁股,如今太胖,是扭不动腰了,转头看着阿昙目光炯炯。
    成王妃沧桑地看了看天,又见婆婆在一旁期待地看着自己,在扭自己的腰或是扭婆婆的腰这个问题上艰难地选择了一下,默默地抱起了很主动伸出爪子的胖猫仔儿。
    她得努力吃饭,叫自己更有劲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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