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宁明白常王为何将这些美貌的奴婢收在王府之中,盖因这样的年月儿,若没有点庇护,生得越好,这下场就越惨,此时想到那一群丫头小厮的在自己面前恋恋不舍地哭着要服侍她,她虽然粗糙些,却也看出这些孩子没有歹意,便缓了脸色温声道,“我叫他们留在府中,跟从前一样儿,左右王府也要人服侍,何必再进陌生的人?”
    这些丫头打从一开始就服侍她,自然叫她更在意些。
    常王扁了扁嘴儿,耷拉着头不说话。
    这群小妖精天天围在自家王妃面前殷勤得不得了,又是拿手鸡汤又是新做了衣裳什么的,好叫王爷生气呀!
    “你是有善心的人。”皇帝觉得冯宁很不错,便温声道,“只是平日里,不要冷落了九弟。”
    “知道了。”冯宁转头见常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了笑,低头转着手上的茶杯不说话了。
    “既然成亲完了,你是不是得回宫来?”冯宁还干着禁卫统领呢,这阵子空缺,虽并不叫禁卫手忙脚乱,然而皇帝觉得,这禁卫不叫自己人握着,心里就不踏实,此时对着微微颔首的冯宁笑道,“禁卫们各处的统领,都很敬服你,日后,你不必避嫌,继续做就是。”
    若寻常,一个亲王妃手握宫中禁卫还了得?!这简直就得叫皇帝夜不能寐了,谁知道这王妃会不会想帮自家王爷改朝换代一下呢?
    这可不是皇后她妹的那种意思了。
    “虽您信重我,然而……”冯宁表达了一下对皇帝陛下信任自己的感动,这才慢慢地说道,“臣,不想做了。”
    “什么?!”这是被炒了鱿鱼的皇帝陛下!
    “什么?!”这是惊喜的,还不知自家冯将军有了这个心思,正哀叹要彼此又要个从前似的牛郎织女的常王殿下。
    万恶的王母娘娘自然是常王他哥了!
    “我不做了,该服侍自家王爷才是正经。”冯宁本不愿叫常王为了自己吃委屈的,又见常王惊喜,便定了心,认真地说道,“我与王爷这一路不易,日后,只希望朝夕相对,不要分离。”
    常王殿下听得好感动,泪眼模糊的,不是在宫里,一头滚进自家王妃怀里哭一场都有了。
    他以为自己在冯将军的心里不过是一般重要,如今才知道,原来是特别重要。
    这气氛连阿眸都缩了缩脖子,没敢说什么自己以后能经常往常王府寻嫂子玩耍这样的话了。
    还不得叫常王狗急跳墙呀!
    “太叫人感动了。”阿眸装模作样地掩了掩眼角的泪花儿,小声儿怂恿皇后道,“当庆祝一下。”好好儿地吃一顿才是正经呀。
    “你说的对。”皇后欣慰极了,虽然知道妹妹能干,却也希望妹妹一家和美的,此时擦干了眼角儿,见常王与冯宁相视而笑,就跟画儿里头的一样,只觉得心满意足,正听了阿眸的话叫人下去预备精致的膳食,又叫冯宁与常王往太后处请安,这才见太子元德贴着墙角儿慢慢地走过来,想到他最近不大回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皇后便招呼地唤了一声道,“这是做什么去?”
    “才见了王叔与姨母。”元德心里存着事儿,此时却不愿叫皇后跟着悬心,急忙赔笑上前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叫他自己忙去。”阿眸就笑嘻嘻地推着皇后说道。
    元德趁着这个时候,冲着这婶子挤眉弄眼。
    阿眸一呆,之后咳了一声望天。
    “说话儿去吧!”这瞒不住人的,皇后知道俩孩子要好的,便与阿眸温声道,“回头回来吃饭。”
    “如此,我去教导教导侄儿。”阿眸急忙笑嘻嘻地起身,见元湛也跟着自己出来,格外地有靠山的感觉,心里就踏实了,这才一路跟着垂头仿佛心事重重的元德进了御花园,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不是杀人灭口的节奏,便鼓着眼睛小声拉着他问道,“怎么了?”见元德欲言又止,她想到了前头给元德出的主意,顿时就担心了起来,忍不住问道,“难道是事儿,办坏了?”
    元德见阿眸紧张,不由嘿嘿地笑了两声,格外地奸诈。
    见他如此,王妃大人的心里就一松,之后就是一怒!
    ☆、第217章
    “你逗我呢!”王妃大人气势汹汹地叉腰问道。
    这造型堪比茶壶,还是胖嘟嘟的那种,元德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头笑了。
    “说!”想到自己这样紧张太子,小伙伴儿却拿她开涮,没准儿心里还得说一句“愚蠢的婶子哟”,王妃大人就觉得深深地被伤害了,咔吧咔吧捏着手指眯着眼睛瞪着元德,龇牙咧嘴地威胁道,“不给个说法儿!今日,你就留在这里罢!”她四处看了看,摆出了一个武林高手的造型冷冷地说道,“此地茫茫青山绿水,你,你也该满足了!”
    “不是笑婶子您。”祖宗变成人,还是祖宗。元德揉了揉眼睛,这才对着阿眸拱手讨好地说道,“您的主意很不错,我用了,这群王八羔子把银子都填补上了。”
    说完,他的面上生出了一丝厌恶,显然对贪婪之人有些十分的不快,却很好地掩在了眼底,轻轻地说道,“吏治不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肃清,我与父皇说了,只好缓缓图之,先诛首恶,再论其他。”
    “你的心事?”
    “是阿智。”元德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他这些日子常有他表姐的书信来……”
    叫人不喜的是,仿佛是知道象王太妃不待见自己,不会叫自己与元智通信,这表姐寻常里只将书信送到元智与元德处事之处,信上可怜得不行,倒叫人看着唏嘘。
    也因此,元德多少知道些,心里自然有些厌烦。
    那女子为了的,如今看来并不是幡然悔悟,发现表弟是自己真爱来的,而是为了……出一口气。
    那家人因宋尚书失了帝宠,又与象王府闹起来,仿佛已经孤立无援翻身不能,就将她撇下转头要聘另一家的勋贵之女,这就跟一个大耳瓜子抽在了这女子的脸上一般。
    太打脸,况一脚踩空,这表姐已经成了没人要的,谁敢去娶与象王元智退亲的人呢?
    开罪元智,就与得罪与元智要好的太子与大皇子等同,别说如今混不下去,那日后皇帝驾崩,几十年后也好不了。
    宋尚书也恼怒这样给家中其他女孩儿带来了不好名声的孙女儿,若不是前头顾忌着别的孙女儿的名声,那老头儿也不会上蹿下跳的又要结亲承恩公府的冯宽,又要先下手为强寻了一个天大的矛盾,宁可叫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为了庶妹得罪同胞妹妹象王太妃的脑残,也断断不肯承认这孙女儿是与别人有了私情的,如今更有那家里竟不肯结亲,越发地不喜这个孙女儿,如今只关在家中不肯与她张目。
    看信上的意思,仿佛还要将她远远地嫁到外地去,不要在京中引起风波叫人看笑话。
    “还巴望阿智?”阿眸很把抱着猫的小少年当回事儿的,当年得了多少好处呢,此时便有心为小伙伴儿张目,十分不快地问道,“难道宋尚书也是这个意思?”
    “我瞧着,宋老大人不知道。”元德贼兮兮地说道。
    他看了看左右,见四周无人,只有一个抱臂冷眼看着自己的王叔,急忙与婶子远了点儿,这才放心,轻声说道,“父皇是真的恼了,前儿还要继续削他,还是象王太妃到底没舍得,求到父皇面前说是他一心在朝中效力,因此才疏忽了家中的教养。这个倒是真的。”
    元德敛目淡淡地说道,“宋老大人是个很拼命的人,我曾听人说,当年他做河道总督的时候,几次过家门不入,平日间都只睡在河堤上。”
    阿眸一怔,回头去看元湛。
    “这个是真的,”元湛微微颔首说道,“当年父王,”这说的就是前头的广宁王了,“曾与他共事,言道他虽然油滑,却是个务实的人。”
    谁敢就睡在河堤上眼瞅着河水泛滥呢?不小心真的要命的。只这一点,就已经叫人钦佩。
    也是因这些功劳,并未依靠象王太妃的势力,宋尚书回转京中就做了户部尚书,一做就是十几年。
    户部是肥缺,更有许多的账本儿花销,元德只办了皇帝的万寿就差点儿折里头,更不要提做了许多年的尚书大人。
    若不是因有苦劳,皇帝也不会恼怒得要命,却还是没有革了宋老头儿的差事。
    “原来如此。”阿眸听了一个尚书大人的励志奋斗史,真是特别地心潮澎湃,之后沉了脸问道,“那也不该叫阿智委屈!”
    再辛苦,管她屁事!
    “您这话是对的,我说这话,只说这事儿只怕宋老大人不知道。”
    老头儿如今正忙着给自己刷分呢,哪里顾得上家里,况也不会想到家中会有人狗胆包天连他都隐瞒,元德顿了顿,见阿眸默默地看着自己,便轻声说道,“阿智虽然对她无意,然而到底记得这是自己的表姐,也记得与她说话时很有默契的时光。”见阿眸颔首,他也觉得元智这是有点儿忒善良了些。
    换了太子殿下,这点子书信都给她丢街上去,好好儿给她扬扬名!
    “叫我的意思,她是想再嫁给阿智做个王妃,叫瞧不起她的人都只能仰头看她,这份儿心倒是不错,是个有进取心的好姑娘。”阿眸顿了顿,又见元德皱眉,仿佛十分不喜,就不由在心中怀疑了起来,想着元智清秀,元德竟然现在还不想寻个媳妇儿,不由忍不住探头探脑地问道,“你,你对阿智很上心呀?”见元德自然而然地点头,她对着手指有些纠结地问道,“这么喜欢他呀?”
    “您这真想多了。”元德顿时就明白了这婶子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顿时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太子殿下虽然没想娶媳妇儿,但也没想过惊世骇俗来个旷世恋曲啥的。
    与其喜欢别人家的孩子的元智,还不如喜欢自家胖猫仔儿呢。
    “真的想多了么?”阿眸有些放松,又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才与元德笑嘻嘻地说道,“这也算事儿!那信都给宋尚书送去,叫他也看看自家孙女的文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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