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父亲脾气暴躁,可他对大哥,对其他的兄弟姐妹明明十分和善宠爱,为何只对自己还有六妹妹这般区别对待。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每每想到从小父亲对他的冷言冷语和不屑一顾,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无可抑制的愤怒。所以从小他便离经叛道,顽劣非常。只有庾之瑶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掩盖内心中缺乏父爱的伤痛!
    庾璟年想起妹妹的苦苦哀求,到底收住了脚步,对守在门口的侍女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要给父亲请个安!”
    那侍女本来见他一脸的黑气就有些战战兢兢,听他吩咐完了立刻逃也似的跑进了正房。不过片刻侍女便回转了来,有些害怕地道:“老爷说现在不得空,请您在这里等一会!”
    庾璟年只觉得胸中窜起了一股怒火,忍了又忍才在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好!”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屋子里隐隐传出调笑的声音,却始终不见庾文泰传他进去相见。
    庾璟年立刻明白了过来,父亲这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他是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冷哼了一声便往里闯,丫鬟在后面一叠声地叫:“二少爷,二少爷您不能进去啊!”他充耳不闻。
    庾璟年一脚踹开门,直接穿堂入室。庾文泰阔大的卧房里燃着昂贵的蜜合香,他正袒胸露怀地斜靠在镶满了宝石与珠玉的三屏风罗汉床上,备受他宠爱的十三姨娘和十五姨娘正往他的嘴里喂着江州刚刚送过来的新鲜蜜桔。
    作为皇帝的亲弟弟,他其实和皇帝长得十分相像,不过气质却迥然有异,一个是雄才大略君临天下的君主,一个却像是脑满肠肥不学无术的员外。
    庾文泰其实一直也在关注着外头的动静,看见二儿子果然受不得激硬闯进了自己的卧房,不由勃然大怒:“你这个孽畜,你不经吩咐便硬闯父亲的寝房,你还有没有点人伦,难道是想忤逆不成?”
    庾璟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目光如同寒剑一般凶狠地盯着两位尚是双十年华的姨娘,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滚出去!”
    两位姨娘被他的杀气一激,顿时感觉手足冰凉,哪里还敢再留,立刻连滚带爬地出了庾文泰的卧房。庾文泰想要阻止,却一时之间被儿子的气势震慑住,竟说不出话来。
    “好!好!可真是反了你了!你就不怕我告你个忤逆之罪,让你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吗?”话虽是这样说,到底有了几分色厉内荏。若是真到了动粗那一步,就是十个庾文泰也敌不过一个庾璟年啊。
    庾璟年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父亲的对面,语带讥讽地道:“儿子乃是父亲亲生,怎敢忤逆父亲?”
    庾文泰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儿子?”
    庾璟年反话正说道:“父亲对儿子的恩情,儿子没齿难忘!”
    庾文泰气得全身发抖:“你是成心来气我的吗?”
    庾璟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儿子怎敢?就不怕那天下的悠悠众口吗?我是来和父亲谈一桩生意的!”
    “你和我有什么生意好谈?”
    这会儿的功夫,庾璟年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说话也变得慢条斯理起来:“皇上最近整顿天子亲军羽林卫,将三位羽林郎将下放到地方任一郡太守,想必这件事情父亲是听说了的。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哥在正五品下的上都护府司马一职上已经呆了一年时间了,羽林郎将虽然只是正五品上的职务,却因为是天子亲军,职高位重,是一条升迁的捷径!”说到这里,庾璟年故意不再往下说,就此打住。
    庾文泰不由吃了一惊,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代你大哥向皇上进言,让皇上提拔你大哥作正五品上的羽林郎将?”这三个羽林郎将的位置,不光宗室盯着,就是各大门阀也是各出法宝,想要将自家的子弟安□□去,竞争非常激烈。庾文泰一得到消息就去求了太后,本来以为十拿九稳,没料到皇帝却派了个内侍告诉他这三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朕早就许给旁人了!
    此后无论他怎样使钱,走谁的路子,皇上都不肯松口。明知道皇帝十分疼爱他的次子,若是次子肯在皇帝面前替他大哥说两句话,说不定就能让皇帝改了主意。可让他开口去求自己的儿子,他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这时庾璟年点了点头:“我可以替大哥向皇上陈情,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六妹妹的和裴十七的婚事,必须立刻停止!”
    庾文泰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庾璟年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您不必多问。您只告诉我你答应不答应!”
    庾文泰冷笑道:“你妹妹是有天仙般的美貌,还是举世无双的才华?她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又是丧妇的长女,除了裴家,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你难道不知道丧妇之长女不娶的道理吗?你要把好端端的一门亲事搅黄了,日后谁还敢再娶你妹妹?又去哪里找一个像裴十七这样的好夫婿?”
    庾璟年连连冷笑:“好人家?好夫婿?六妹妹福薄,消受不起这样的好人家好夫婿!我真不明白,妹妹也是您亲生的女儿,您怎么就能对她这样狠心!”他似乎觉得说这些是白费力气,用力一拍椅背:“我只问您,这桩生意做得做不得?”
    庾文泰这些年被皇帝哥哥压制着,郁郁不得志!本来想把女儿嫁去裴家,得一门得力的姻亲帮衬着王府,女儿的幸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但和长子的前程比起来,这样一门姻亲又变得无足轻重了。“好,我明日就叫陆氏回绝了这门亲事,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帮助你大哥向皇上进言!”
    庾璟年冷冰冰地一笑道:“你儿子虽然嚣张跋扈,却从来没有打过诳语!”
    庾文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要提醒你!回绝了裴家,若是将来你妹妹的婚事因此而蹉跎了,到时你别怪我和你母亲!”
    庾璟年看了父亲一眼,一字一句说道:“父亲,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我想您也不希望!因为,若是妹妹不能得嫁好人家,我便会用尽各种手段,让包括大哥在内,您所有的儿子,永远也升不到正三品!不信,您就试试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庾文泰了解这个儿子,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心意已决。而随着他年龄的增大,他变得越来越是心机深沉,深不可测。庾文泰相信,有皇帝对他的宠爱,他绝对有能力做到压着他所有的儿子,让他们谁都起不来!
    庾文泰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
    庾璟年冷冷笑了一声:“您又什么时候把我和妹妹当成您的儿女了?”他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说道:“对了,有一件事情不妨也一块儿告诉您。太太娘家的两个侄儿已被我调动到了羽林卫,从今以后他们就在我的手下当差了。烦您帮我转告太太一声,若是她再敢在六妹妹的婚事上头耍什么花样,我就派她的两个侄儿去大燕刺杀他们的旻文太子!”旻文太子名震天下,身边扈从如云,传说中原第一高手现在就在他的帐下,刺杀旻文太子和自杀也没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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