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
    晏禛看了他几秒,随即便轻嗤一声移开了视线。
    “算了,反正你也不在意。”
    韩昀:“???”
    “我头疼,”晏禛说,语气毫无波澜,“叫救护车吧。”
    几句思维极其跳跃的话听得韩昀一脸茫然。
    至于救护车——是的,当然得叫救护车,不然晏禛半途甩脸离场很快就会被贯上耍大牌的名号登上娱乐版的头版头条——尽管这是事实。而且他们不仅要救护车,还得把叫救护车的阵势控制在不大不小的一个范围内,让其他人觉得晏禛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才‘偷偷’叫的救护车,却又‘不小心’被发现了,继而辗转地登上娱乐版头条及微博热搜。
    韩昀本就不是个蠢笨的人,跟着晏卿工作这么些日子不说看遍人生百态,也算是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长了见识,将圈里的套路摸了个七七八八。这个法子虽不能说百分百有用,但至少能把损失控制在最低,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安排下去后,救护车按照要求在电视台附近关了警笛,一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后门。韩昀给晏禛带上帽子口罩和墨镜将人悄悄带到后门,不过又大又显眼闪烁着红蓝光的救护车已经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在医护人员把晏禛躺着的担架抬上车后,糖糖和猫颜交代了几句也要跟着上去,却听晏禛说了一句:“韩昀和我去医院,其他人待着。”
    已经一只脚踩在车上的糖糖默默地又缩了回去,转头给了韩昀一个复杂的眼神。
    韩昀:“=皿=……”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JPG
    他硬着头皮跟上车陪晏禛去到医院,验血、X光和CT轮番检查,只要是能做的都做了一遍,医生给出诊断结果是太过疲累而又太少休息导致的低血糖和神经性偏头疼,以及自身的中度贫血才导致头疼头晕,至于更具体的结果要等验血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
    因为晏禛的身份问题,医生特意给安排了最高层的一个单人vip病房供他输液休息。换上了宽松病号服的晏禛看起来脆弱了不少,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纸片人一样,手腕纤细得连手背上的血管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靠在枕头上,似乎是睡了。
    韩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其实不论在镜头前还是镜头后晏卿(晏禛)都是很低调的人,他身体素质不是很好,头疼脑热是常事,但他鲜少在采访和上节目时说这些事。因为他觉得明星拍一部戏赚的钱少则七位数多则八位数,这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存不下的天文数字,所以多受苦多受累也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
    但说到身体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双重人格的关系,两个人格轮流掌控身体使得他们的精神一直维持在一个不错的状态。可精神归精神,高强度的工作下身体疲累而精神亢奋反而会使情况变得更糟,毕竟一些疾病的特征是作用于身体而非精神,长此以往下去的结果只会是透支健康,而当你保持着理智却只能圉于病床无法逃脱时,清醒所带来的痛苦将比死亡更甚。
    窗外夕阳西斜,韩昀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和裴景行聊了会儿微信,中途接连打发了几波来看望晏禛的人,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到病房内看看输液的情况,顺带给他掖了掖被角。俯下身时无意间瞥见对方颈上戴着的项链,这次离得近了,韩昀才发现这项链竟和上个剧本里傅清禾戴的项链真的是一模一样,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相似而已。
    韩昀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又拿自己的看了看——
    卧槽。
    有了对比后韩昀便更加确信,晏禛的坠子居然和上个剧本里傅清禾身为‘巫’的外婆给他的一模一样。
    他有些愕然,要说是巧合,他其实是不大信的。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坠子,看起来顶多是路边五元店十元店买的东西,不像是晏卿这样的人会买会用的,而且还对这个坠子重视得从不离身。
    若不是巧合……
    韩昀有些恍惚地想起过去,他还记得当初傅清禾把坠子给他时说过的话。
    ——【外婆说,如果你收下了,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生生世世。】
    韩昀神情复杂地把坠子轻悄悄地放回去,然而要抽回手时却被晏禛一把拉住了。
    “……”
    他有些尴尬地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的晏禛对视,依然苍白着脸色的影帝先生挑眉一笑,声音低哑道:“你想对我图谋不轨?”
    韩昀:“……”
    本来还想着睡一觉醒来后出现的不知道会是晏卿还是晏禛,然而看这态度,八成是晏禛没跑了。
    韩昀干咳一声:“没什么,我就是看这坠子挺好看的。”
    “确实。”晏禛抬手握住坠子,然后目光落到韩昀因为俯下身而溜到衣服外晃荡着的同款木头坠子,低笑,“你也有一个。”
    韩昀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谁给的?”晏禛继续问。
    “……一个朋友。”韩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好点了吗?刚才经纪人来过了,很担心你。”
    “是吗。”晏禛不咸不淡地说道,“他是担心明天微博上有关于我的不好的消息吧。”
    韩昀:“……”晏禛这个把天聊死的特点还真是令人头疼。
    晏禛笑了:“无所谓,我只是想演戏而已,风评好坏与我无关。”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扎在手背上的针头,其实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扎针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两个人格尚未达成一致的那段时间,常常有无法控制身体、甚至是歇斯底里的状况发生。哪怕是在美国的高级精神病院,只要病人一犯状况,不管你是怎样的背景,统统都由两个身强力壮的男护士抓小鸡似的用束缚带往床上一捆,不是拿了针看也不看就往手臂上扎,就是一把药塞进嘴里然后猛灌水逼他吞下去。
    所以拜过去那段经历所赐,晏禛其实很讨厌吃药打针,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生病了都靠硬抗来熬过的原因。而且相比起性格温柔的晏卿,晏禛的作风更狠更偏执,如果不是在晏卿在掌控了身体后主动吃药治病,他估计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想到晏卿,晏禛眉间不由得拢上一层郁色,今天这次录制确实本应由主人格负责,毕竟这种综艺场面还是他比较应付得来。一开始都好好的,直到那个玩游戏的阶段才出了岔子——晏卿虽然同样想到了韩昀,可他性子太软,只是把那份不快压下来,因为在镜头前爆发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晏禛不一样,他向来直来直去,该爆发的时候就爆发,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反正今天也是第五天的尾巴了,这时候抢过身体的主控权倒也不算违约。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于是也很诚实地这么做了,完全不计后果。
    病房里,计算着输液时间赶过来的护士给晏禛拔针,贴止血胶布,然后留下一把药和一杯温水。
    看到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片,晏禛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韩昀瞅了他一眼,问道:“要不……我找护士要一杯蜂蜜水?”
    晏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喝一口,试试温度。”
    韩昀依言试了一口,说:“不冷不热,刚刚好。”这是废话,毕竟是负责vip病房的专业护士,总不能把刚烧开的热水倒来给他。
    晏禛朝他伸手。
    韩昀还记得猫颜和他说晏禛有洁癖的事,而且在外面时他确实是成堆湿巾纸地用,开个抽屉完要擦手,摸完剧本要擦手,在拍外景时也要时不时擦一下。他想了想,说道:“等会儿,我换个杯子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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