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体?”言霆蓦地笑开,可唇角的弧度却冷得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
    秦诺打了个哆嗦,勉强扯出个讨饶的笑:“我的意思是说我多少也算是侯府的半个主人……”秦诺越解释声儿越小,也越不敢看言霆的眼。
    这次重逢之后,他们两人都太奇怪了!
    难道是三年未见,彼此生疏,才会显得处处不妥?
    秦诺一面低头躲着言霆的眼,一面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决定一切顺着他来。
    救命之恩么,听话以报,说不准这么处着处着,当真就相处成兄妹一般了。
    “言大哥说的对,其实感谢的事还是由襄武侯亲自做才好,旁人不宜多言,不宜多言……”
    这见风使舵,迎风颠倒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言霆仔细看着她的神色,一时几乎寻不出半分破绽。
    心里更堵了。
    “承晟婚期已近,荷州余下的事就交给虞斌独自处理,再过五日,你与我一道启程。”
    秦诺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娇嫩如玉兰花的小脸,那双眼像是夺尽了天地春光,明媚潋滟,又像秋水般婉转澄澈。
    言霆看着她目中自己的倒影,一时竟有些发怔。倒像是天地风光皆不见,眼前心底,只有他们二人。
    “可……”算算时日,如今是当启程,但与言霆一道,从情从理,仿佛都很不对劲。
    她与虞斌虽不是夫妻,但如今二人也假占了个夫妻的名头,她不管不顾地随了定王走,然后留下虞斌一人在府吗?
    “你我提前启程,一路上侍从也有个休息的功夫,若再耽搁下去,不是择水路,就是得骑马快行,日夜不得停歇。”言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里也跟着发软:“听话好不好,你身子尚未回转过来,不可任性。”
    秦诺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知道言霆这么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但她如今还有一桩心事未解,犹豫几息,叹气道:“有些事我也不瞒言大哥,侯府的事我原本也未想多插手,可如今荷州还有许多人事涉谋逆,他们背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逃脱的勇王独子,眼下荷州这里还有张百万这个线头,若好好利用,说不得能寻出些根由,也能及早将这些丧心病狂之人铲除。我若现在离开,只怕张百万这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条线也就断了。”
    将此事说给言霆也是秦诺早有打算的。
    多年相伴,秦诺相信言霆能够顾全大局,他心系江山百姓,也不会容这些恶事做尽之人兴风作浪。
    如今朝中情况混沌难明,皇兄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能够兼顾此事,她只能相信言霆。
    为着能尽快将这事解决,秦诺便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勇王的事细细与言霆说过:“如今这也都是猜测,旁的便不说了,我只怕他们会变本加厉,似从前那般拐带孩童,绑架孤女,让无辜之人无故遭难。”
    言霆仔细看了秦诺片刻,那双素来冷漠的眼此时染上了些暗沉的喜意,像是高兴,却又沉甸甸地坠得秦诺心里疼。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么依赖眷恋,像是全心相信着,依赖他的小兽,可怜可爱。
    “好,这事我会着人去办,不会再让无辜之人受难,好不好?”
    秦诺刚要点头,就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孩子哄了,于是点了一半的头被生生收了回去,憋屈得她小脸通红。
    门上铃铛响,秦诺盯着言霆含笑的眼探头去看,见是晓风端了托盘进来,立时要急着起身。
    言霆扶着她坐起,拿了软枕垫在她腰后,反手从托盘上拿了莲花玉盏下来,见着里头盛着的甜酪,挑眉轻笑了声。
    甜酪的奶香味儿很浓,见言霆拿了勺子喂过来,她下意识张口吞了,而后才急急惶惶地把玉盏抢了过来。
    “不知王爷在此,奴婢再去厨房端些茶果来。”晓风瞧着二人眼下情形,下意识觉着是该避一避,岂知言霆摆了摆手,见秦诺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甜酪,便问她是不是吃不下。
    这半晌连惊带吓,她也没法顶着言霆的目光安安生生吃甜酪,这会儿听言霆问话,忙不迭点了点头,就准备把小盏递出去搁着。
    递了一半的玉盏被言霆接了过去,他也不多话,三两口就把里头剩下的甜酪都给吃了。
    秦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咬着唇半日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城外庄子上宰了牛,我叫人取了好肉回来,一会儿让他们上个暖锅,在屋里吃了暖一暖。”
    听着好吃的,秦诺双眼放光,可她这会儿还没忘了言霆方才吃她剩下甜酪的事。
    太过亲近,过于暧昧,她心乱如麻,连好吃的牛肉暖锅都难打动她。
    言霆看她奶白的脸颊微微鼓起,继续温声诱她:“前些日子要寻的药虽未有个准信儿,但是我已着人寻了精通此科的大夫来,过会儿咱们一边吃一面说。”
    秦诺到底妥协。
    好吃的且不说了,那药和大夫对皇嫂极为重要,就算知道前头是个坑,她也会举步踏进去。
    “那大夫真的能治好我皇嫂的旧疾吗?”秦诺侧头看着言霆,脚下倒得飞快,言霆别过头去闷笑了两声,也不再逗她,到底是放缓了步子,好让她能跟得上。
    “治病这事,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总得先让人见过你皇嫂才能有个定论,不过此人许是眼下最有把握的大夫,让他去瞧一眼也无不可。”
    秦诺一劲儿点头。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如今京城情势不妙,有了皇嫂这一桩事,太后和袁逸总算是得了空子,寻机打击皇兄。
    他们未必是当真想让皇兄延绵子嗣,大约只是想借题发挥,趁乱打劫罢了。
    有这个大夫在,能不能治好先不说,就说这是定王送去的,便能搅一搅京城的水,让这些人自己咬起来。
    “还有你。”言霆捏了捏她冰凉的耳垂,眉头拧得死紧:“到时你也要好好补养,瞧瞧现在,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跑了。”
    秦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憨笑两声点了点头。
    要回定州了,原本的忐忑情怯之外更多了期待盼望。
    也不知这回去,那些故人见了她会是如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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