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附和一声:“是呢!好端端的叫人休了回家,换做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宣平侯夫人当然知道姚颜卿不会同意,她不过是想借此逼威他罢了,叫他退让一步,既想和离又想要回银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宣平侯府的脸面可不是叫他踩在脚下的。
    “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我宣平侯府还怕了他不成。”宣平侯夫人冷笑连连,她什么人没见过,还能折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不成。
    “怕是不怕,可把事情闹大了总归是不好看的。”三少夫人牛氏轻轻的开了口,这事到底是府里理亏,真闹出来,没脸的还不是府里。
    “那你觉得你四弟闹出和离这样的事脸上便好看了?你们可曾想过若是和离外面的人说如何想,日后你四弟还能做得什么好的亲事?”宣平侯夫人冷声质问道。
    牛氏抿了下嘴角,不再做声,反正这样的事她是没脸出头的。
    宣平侯夫人目光森然的望着下首的三个儿媳妇,见她们都不做声,嘴角勾出了冰冷的笑。
    “明儿个姚家必然来人,他们只有两兄弟在京里,我们做长辈的断然没有出面接待的道理,这事我便交到你们手上了,我的话你们也都听明白了,该如何做心里也都有个章程。”
    柳氏猛的一抬头,顾不得宣平侯夫人难看的脸色,轻声道:“这事姚家断然不会依的,儿媳的意见还是和离的好,欠了姚家什么咱们还就是了,我这能拿出五千两的银子来,也够抵了四弟妹的账了。”柳氏意思听明白,她是拿过三娘子的东西,她愿意拿出来五千两抵账,余下的就与她不相干了。
    白氏与牛氏对看一眼,不是拿银子出来抵账,便是要豁出脸去和姚家耍一回无赖,休妻一事不用想也知姚家断然不肯同意的,事情都闹到这样的地方,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婆母想拿休妻一事来叫姚家退步,也得瞧姚家是不是那等软骨头的人家才行。
    “儿媳也觉得大嫂说的很是有道理,母亲,何必把事情闹得这样不堪,姚家能豁得出脸面不要,咱们府上还得做亲呢!春娘几个总是要嫁人的,这样的事传了出去,谁还敢娶宣平侯府的女娘了。”白氏垂着眼眸,低声说道:“儿媳也愿意拿出五千两的银子抵账。”
    “儿媳手头虽不宽裕,当几样首饰也能勉强凑出五千两来,也用做抵账用。”牛氏亦如此说道,她有儿有女的,便是自己不顾脸面了,总得为儿女打算一回。
    柳氏几个是断然不信三娘子的陪嫁银子都花在了府里走动上的,虽说这几年府里不如以往宽裕了,可宣平侯府当年亦是煊赫一时,哪能连一点家底都没有,这银子的去向,也只有宣平侯夫人自己最为清楚了。
    宣平侯夫人哪里想到三个儿媳竟敢这样驳了她的意思,当即气的手都抖了起来,恨不得生吞了这三个不孝的东西。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宣平侯夫人抬手指着下首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柳氏轻叹一声,劝道:“母亲何必动怒,二弟妹的话说的无错,府里小辈将来亦要做亲,事情闹得开了,没脸是咱们府上,再者,难不成就因为一点银子就叫咱们与姚家做低服小了?这样没脸的事儿媳断然是做不出来。”
    “你们都有骨气,就是我是个软骨头的是不是?”宣平侯夫人厉喝一声,手掌狠狠的在小几上一拍,震的小几上的盖碗都轻颤了起来。
    柳氏哪里敢应声,可亦觉得委屈,不由红了眼眶,杏眼里含着一汪清泪低下了头。
    宣平侯已从许大郎口中得知了今日之事,正要来寻妻子商量此事,不想刚到门口便听了几个耳朵的话,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直接推门而入,沉声喝道:“且住嘴吧!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来,你图了嘴上一时痛快,倒叫一家子为了你去伏低做小赔不是,你可真够威风的。”
    宣平侯夫人一惊,抬头瞧向宣平侯,随即沉下脸来,说道:“侯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宣平侯冷脸怒道:“早先我说什么了,我叫你把老三媳妇的嫁妆都还了去,你可按照我的话做了?如今你可有脸了,叫人指着鼻子说贪墨了媳妇的嫁妆,宣平侯府百年清誉都毁在了你手上,你可真做得出来,你也是大家子出身,什么好的没有见过用过,亏得你这把年纪了还做了这样的下作事情。”
    宣平侯夫人没宣平侯说了好个没脸,当下险些气晕过去,眼前一黑,身子便朝后一栽,许大郎见状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宣平侯夫人,柳氏颤颤惊惊的瞧了宣平侯一眼,过去为她抚着胸口。
    宣平侯夫人缓过气来,一把推开了柳氏,冷笑数声:“侯爷才是好大的威风,既觉得我丢了府里的脸面,你倒是一纸休书让我出了门子,也免得给你许家丢人了。”
    宣平侯气的身子直抖,也知当着晚辈的面与妻子争吵有失身份,重重一甩袖摆,他扭过头去不与老妻计较。
    “父亲,眼下也不是拌嘴的时候,明个儿说不得姚家人便要登门了,你得拿出一个章程才好。”许大郎轻声说道,是和还是散,总得有一个说法,也好叫他们有个应对的方法。
    宣平侯抖着手端着盖碗想喝口茶顺顺气,只是手不大听使唤,气的狠狠的把盖碗朝小几上一掷,吓得屋内众人打了一个激灵。
    “银子该填补的还是得填上,现在就叫人去点算,看看到底欠了老三媳妇多少银钱。”宣平侯眯了眯眼睛,沉声吩咐道。
    柳氏应了一声,转身便带了婆子丫鬟去库房点算,当年三娘子的陪嫁都是记在了单子上的,加上这四年来姚家指名道姓送给三娘子的东西,也都一具记在了册子上,点算起来倒也算不得太过费事。
    一直折腾到了深夜,柳氏才算点清了三娘子的陪嫁和姚家送来的东西,只是越看越是心惊,出了当初三娘子的陪嫁物什都在库房,银子却是说不清楚,只说这四年来姚家给三娘子送来的东西便少了一大半,粗算起来价值也近了五万两,若在算上用了三娘子的银子,少说也得抵了十万两的账才能抹平。
    柳氏回了院子,不知该如何说,只把记的单子拿给宣平侯过目,宣平侯看后眼前一黑,亦险些晕了过去,十万两的雪花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老三媳妇嫁进府里不过四年的光景,这还不算姚家每年年节送给府里的东西,怎得就有了这样大的花销。
    “你管的好家。”宣平侯厉声喝道,只差把单子当年扔到宣平侯夫人的脸上。
    宣平侯夫人眼珠子一转,捏着帕子呜呜的哭了起来,泣声道:“侯爷这是怨上我了,你不当家哪知我的难处,人情往来哪处不用银子,便说下面几个弟弟,不时还来府里借笔银子来花用,难不成我能说一个不字?那可是你嫡嫡亲的弟弟,我这当嫂子的能说什么。”
    宣平侯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心虚,可他也知自己下面三个弟弟便是胡闹一些,也断然不会花了十万两的银子,用拳抵唇清咳一声,眼下他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冷沉的目光在屋内的儿子儿媳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老妻的身上,他沉默了半响,开口道:“这银子欠不得,许家的脊梁骨不能被人戳弯,我这里拿出五万两的银子,你们母亲那也凑出这个数来,若是不够,咱们在想法子。”
    宣平侯夫人一听这话,却是不干了,冷笑道:“侯爷上下嘴唇一碰倒是轻巧的说出五万两来,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叫我去哪凑来,适才三个媳妇也说了,每人愿意出五千两,加起来也是一万五千两的银子,库里再出三万五千两也是尽够了,难不成老三媳妇嫁进来这些年就没有吃用过府里的花销不成。”
    “闭嘴吧!也给自己在小辈面前留点脸吧!”宣平侯冷喝一声,看了柳氏一眼,说道:“这事就这样定了,明个儿姚家来人,便说这银子咱们还,且叫他们宽限几日,容咱家把银子凑出来,至于和离一事,他们兄弟到底是小辈,这样的大事哪能容得了他们做主,若真不想过了,也该是由福成长公主出面了解这桩婚事才对。”
    姜到底是老的辣,宣平侯直接抬出了福成长公主,这桩亲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又是三娘子的生母,便是和离也断然没有越过她去的道理。
    第31章
    宣平侯府这门亲事当初是杨老夫人一眼相中的,她和宣平侯府许老夫人交情甚好,原就有意做亲,只是早先女儿中没有适合的人选,到了小辈中阴错阳差又没有做成亲家,后来许四郎说亲,他虽是嫡出却是幼子,自幼娇生惯养,被家里的长辈宠坏了,许老夫人便没想为他说上一高门贵女,只想着门第略低一些,女娘性子柔顺知礼便是好的。
    杨老夫人听了许老夫人的意思,便试探的说起了巩氏所出的五娘子,五娘子虽是庶出,可也是养在她身前的,性子规矩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来,许老夫人也是见过五娘子,知她生母虽是姨娘,却也是杨老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若不是巩氏家道中落,也断然不会委身定远侯,略一思量,口头上便应了这门亲事,只等着五娘子及笄后在上门提亲。
    福成长公主听说这事,不免想起了远在广陵的女儿来,想着若是把女儿嫁进宣平侯府,一来嫁进了高门,二来母女之间都在京城走动也便宜,便托人去了宣平侯府试探宣平侯夫人的意思。
    宣平侯夫人说实话,真不是个有心眼的,她若有心眼,也断然不能作出克扣三娘子嫁妆这样授人话柄的事来,她一听福成长公主有意下嫁女儿,当即就应允了这门亲事,她早就忘记了福成长公主远在广陵还有一长女的事。
    没过两天,宣平侯夫人着人便上门提亲,之后一合八字,宣平侯夫人傻了眼,这说的哪里是定远侯府的六娘子蕙娘,出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敢自作主张,当即把许老夫人请了回来,许老夫人一听这事骂了宣平侯夫人一顿,可也只能咬着牙认下这门亲事,总不好无缘无故毁亲,没得得罪了福成长公主,再者,姚家她也是知晓的,府里堆金积玉,虽说门第不般配,可做小孙子的媳妇倒也不必挑剔那么多,这样出身的女娘反倒是更容易拿捏,将来分了家,四郎手上有银子傍身也不用瞧兄长们的脸色。
    因为这事,杨老夫人与福成长公主闹得很是有些不愉快,到如今这个结都没有解开,有的也不过是面上情罢了,且杨老夫人憋着一口气想要给五娘子寻一桩更好的姻缘,压过福成长公主一头,不想耽误到了现在,五娘子已过碧玉年华还没有寻到一桩适合的亲事,杨老夫人每每想起许家的这桩婚事都要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咒骂福成长公主一番,更是等着瞧她的笑话。
    杨老夫人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府上要出和离这样大的事,宣平侯自是要禀告许老夫人一声,许老夫人松塌的眼皮子下寒光一扫而过,一大早就带了宣平侯夫人去了定远侯府,她不寻福成长公主,直接寻到了杨老夫人的身上,一脸愧疚之色,未语先老泪纵横。
    杨老夫人一惊,一边劝慰一边叫人绞了帕子来,口中说道:“老姐姐何故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这般年岁了,没得在伤了身子骨。”说着,便看向了宣平侯夫人,问道:“这是要急死我不成,还不赶紧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婆婆性子要强,要不是出了大事断然不会这般的。”
    许老夫人接了帕子擦着脸上断断续续落下的眼泪,哽咽道:“说起来我真是没脸见,都是我持家不严之故,才出了这样的丑事,哦如今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舔着老脸求到你面前。”
    “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用得上一个求字,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了。”杨老夫人温声说道。
    许老夫人看了宣平侯夫人,喝道:“还不把你做下的丑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宣平侯夫人脸胀的通红,想到要事情说与杨老夫人知晓,只觉得再没脸见人,可她又不敢忤逆婆母,咬了咬牙,便把事情道了个尽,随后掩面而泣。
    “我实在是没脸说这些事,华娘虽说姓姚,可当初这门亲事也是福成长公主一手促成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华娘到底是殿下的女儿,和离这样的事我们哪里敢应下,只是作出这样的糊涂事来,我们也没脸挽留华娘,我只能厚颜来你这求一求,帮着我们在殿下的面前说句好话,是和是散,我们都听殿下的。”许老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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