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德不曾想到姚颜卿竟敢对他动刑,当即怒骂道:“狂妄小子,你可知我是谁,你敢对我严刑逼供,明日便有人参掉你的乌纱帽。”
    姚颜卿上辈子在刑部任职四年,最常听见的便是威胁之言,只可惜说出这些话的人反倒是被他摘下了乌纱帽,甚至人头不保,他知打蛇只七寸不打三寸的道理,既做了得罪人的事,便不可给人翻身的机会,若不然,被人捏住七寸的便是他自己了。
    “请问大人,要打多少棍?”侍卫掂了掂手上的荆条杖,咧嘴问道,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来。
    姚颜卿眼睛眯了眯,冷声道:“打到他说为止。”姚颜卿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撬开吴茂臣的嘴,准确来说,他不想让自己撬开吴茂臣的嘴,这样的功劳他眼下还要不起,毕竟他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是以他才会从许尚德的身上着手,虽有他的私心,可这也是对他最为有利的一个选择,肃州贪墨案的功劳,他只要五分足矣。
    姚颜卿今日敢对许尚德动刑,便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撬开他的嘴,以此来堵住日后的非议之言。
    许尚德虽是宣平侯的嫡次子,却最为受宣平侯宠爱,毕竟比起他其它兄弟,他也算是唯一能扶上墙的烂泥了,因宣平侯对他看重,连带着许老夫人和宣平侯府邸都对他异常宠爱,娇惯异常,莫说受此杖刑,打小便是连一个手指头都未曾动过,是以荆条杖一上身,他便哀叫一声,眼睛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行刑的侍卫一杖下去便怔了一下,觉得自己用的力道还算拿捏得当,不至于一板子下去就要人半条命,心下不由不耻许尚德的装模作样,嘿嘿冷笑一声,第二板子下去便用了八分力道。
    许尚德顿时哀嚎出声,额头上的冷汗如雨般流下。
    姚颜卿面不改色的冷眼看着,对于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儿郎,无需酷刑,几板子下去便足矣叫他开口了。
    他想的不错,在第七板子下去后,许尚德闷哼了一声,强撑着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了求饶声。
    姚颜卿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许尚德,从高位上缓缓的走了下来,却未叫停,他深知若不一次便把他吓破了胆子,接下来他开口也未必会说实话。
    第36章
    许尚德裤子上血迹斑斑,绸缎料子粘在了皮肤上,轻轻一动就是要命疼,侍卫在打下第十五板子的时候看了姚颜卿一眼,他虽后来只用了六、七分力道,这如许尚德这般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打下去怕是要去了他半条命。
    姚颜卿也没想让他就这样折在自己手上,活人的口供可比死人有用多了,他半蹲下身子,五指用力掐住他的下颚,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冷声道:“我问你答,若在不开口,这辈子也不必开口了。”说完,姚颜卿拍打了两下他的脸,转身回到高位之上。
    许尚德在姚颜卿冰冷的眼神下打了一个激伶,半响后,才用嘶哑的嗓音开口道:“账虽是我算的,可却是吴侍郎告诉我要用多少银子,我只管把账面填平。”
    “他告诉你把账面填平,你就不曾有过疑问?”姚颜卿冷声说道。
    许尚德苦笑一声,回道:“我不过是个六品小官,还是去年中旬的时候调到户部来的,今年猛的一接手便是有疑问也不敢声张,姚大人也是初入官场,难不成敢对上官提出疑问?”
    “这话便假了,若是寻常的官员自是不敢对吴茂臣的行为有所疑问,可你却是出身宣平侯府,吴茂臣对你岂能与其他人一概而论?”姚颜卿冷笑一声。
    许尚德眼珠子动了一下,未等开口,便听姚颜卿冷笑道:“既狗嘴里吐不出实话,那这舌头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若说不曾挨过这板子,许尚德尚会觉得姚颜卿是拿话来吓唬他,如今经过了这要命的荆条杖,他自不敢把姚颜卿当成是拔了牙的老虎,他这头老虎虽幼小,可一口森然獠牙可不是白长的,一口便能把咬去人半条命来。
    “姚大人不知,其实这已是惯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没调拨出一笔银子,吴侍郎都会从中抽出五千两来打赏下官,拿了银子的人自再不会多嘴了。”许尚德哆哆嗦嗦的说道。
    “这样说你只得了五千两的银子?”姚颜卿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尚德。
    许尚德轻轻点了下头,姚颜卿却是抬手狠狠在桌面上一拍,沉声喝道:“不让你见点血我看你是学不会乖。”
    许尚德这话也不过是唬唬刚入官场的愣头青,在姚颜卿面前说这等讹言谎语却是一桩笑话,五千两银子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笔巨款,可对于宣平侯府出身的许尚德来说,怎可能为了这么点银子就值得他担了这样的风险。
    “吴侍郎抽出的五千两银子是用来打赏经手的下官,主事可得两万两的银子。”许尚德急声说道,生怕在挨了一顿板子。
    这还像句实话,姚颜卿淡淡一笑,讥讽道:“你家上官手面也是够宽的,他吃肉也舍不得叫你们喝汤。”
    姚颜卿在心里细算一番,按照一年二十万两雪花银调拨出去,两万两便是一成,还要打点余下官员,等银子送出京城时能剩余一半已是不错,在途中几经转手,少不得又要被扣了一半,等到了本地官员的手上,过手便会少三成,剩下那三四万两银子莫说叫肃州百姓吃饱饭了,便是喝个水饱都难,也难怪肃州会闹出灾民暴动这样的事来,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他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能不能吃一顿饱饭。
    姚颜卿叫许尚德当庭画押签字,随后叫侍卫把他压了下去,自己则把罪状书对折放进了信封中,往袖口一揣,便去了牢狱。
    三皇子昨个已叫人甘盛斋打听,却有一小厮在一早到甘盛斋买了浇蜂桂花糕,只是那小厮相貌普通,仍在大街上一眨眼便叫人认不出来,好在那小厮因是第一次来买的,店家里的小子记住那小厮下巴上有一颗黑痣,虽要打听清楚会费很大一番功夫,可总比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强。
    姚颜卿到了牢狱刑室的时候,三皇子正审着张畅,他正是负责把粮款运往肃州的押运官。
    刑室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潮湿而阴仄,充斥着一股子经久不散的血腥味,墙壁上挂满了骇人的刑具,正中央则是一扎入地下极深的柱子,张畅正是被绑在上面,狱卒手上拿着一条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的甩在张畅的身上。
    “殿下。”姚颜卿视若无睹的从张畅身前经过,对于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充耳不闻,拱手与三皇子见礼。
    三皇子略一点头,叫人搬了一把椅子来,让姚颜卿坐在他身边。
    姚颜卿却是没有落座,只从袖中掏出信封呈了上去,三皇子接过信封,一指身边的椅子,又道了声:“坐。”
    姚颜卿迟疑一下,才坐了下去,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张畅身上,室内越发浓重的血腥气味叫他轻皱了眉头,
    三皇子一目十行阅过罪状书上的内容,眼底终于染上了笑意,如今已撬开了一个人的嘴,许尚德指证吴茂臣这一点便是一个突破口。
    “提审吴茂臣。”三皇子把罪状书压在了桌面上,沉声吩咐道。
    狱卒怔了一下,轻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把要吴大人带到刑室吗?”
    三皇子冷冷的看了那狱卒一眼,狱卒打了一个激灵,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忙告罪,之后便带了人下去提人。
    “你觉得只凭着许尚德的口供可能撬开吴茂臣的口?”三皇子问道,这话显然是对姚颜卿说的。
    姚颜卿嘴角轻扯一下,想起了师座徐太傅的话,轻轻摇了摇头:“难,还得找出当日是谁来了牢房,从这人身上入手更能一击毙命。”姚颜卿说完,慢悠悠的站起了身,让那正鞭打张畅的狱卒停了手。
    “殿下,这样打下去也没有个结果,我看这张畅是一个硬骨头呢!”姚颜卿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张畅几乎咬烂的嘴唇上。
    三皇子长眉一挑,问道:“五郎可有法子撬开他的嘴?”
    姚颜卿笑而不语,围着张畅走了一圈,这样的人他见多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了不连累家中老小哪怕被敲碎了骨头也不会开口。
    “殿下不妨去另一个刑室审吴茂臣,这个人就交给我来审。”姚颜卿轻声说道,眼睛弯了弯。
    三皇子经过这两回的事已是相信了姚颜卿的能力手段,交给他来办自是放下,当下便让狱卒去传话,自己则起身去了相隔的刑室。
    留在刑室的狱卒知这位姚大人年纪小,品级低,可能力却不小,自是不敢小看了,等三皇子一走,便殷勤的问道:“大人可要用什么茶点,小的叫人送来。”
    若换做一般人,还真做不出在这刑室里品茶吃点心的闲情逸致,可姚颜卿前世在刑部历练过四年之久,审讯起嘴硬的犯官时候,两天两夜不合眼是常有的事,别说只是在刑室里品茶吃点心,那时候把刑室当家也是家常便饭。
    “上一壶碧螺春即可,另外叫人布上几道热菜,在烫一壶酒来。”姚颜卿轻声说道。
    狱卒嘴上应声,心里不免觉得惊奇,觉得这姚大人还真是别出心裁,竟想在这刑室里用上一顿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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