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蓝激动道,“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报仇!”
    元尢双眉紧皱,“但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叶琉璃提心吊胆,生怕元尢这家伙想不开,还挂念千面郎君的养育之情。
    “我要将我爹安葬好,再去报仇,”元尢的双眼逐渐赤红,“此去,我便做了和千面郎君拼命的准备,就算是我不能活着回来,只要我爹安葬了,我也就放心了。”
    叶琉璃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元尢这家伙还是个拎得清的,“其他人怎么办?如果灌水银、银针真这么有效,作为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我们也应该帮他们安葬了吧?还有,怎么能解除这些诅咒?”
    阿蓝回答道,“先拔了定魂针,有机会再找道士作法吧。”
    随后,三人便未多耽搁,立刻找寻安葬的地点,将这些傀儡运送过去安葬,做好了标记,又烧了不少纸钱,这才稍加收拾行李,赶往胡国。
    幸运的是,三人还未进入胡国地界,便听说胡国攻占索卡国成功,如今这天下已没有索卡国。
    听到这个消息,叶琉璃大吃一惊,但听后又心情舒畅——虽然地图炮不对,索卡国肯定也有好人,但她对索卡国人真没什么好印象,索卡国就像现代阿三国一样用民族区分贵贱,对内鱼肉百姓、对外抱大腿,一边欺负地域极北的胡国,一边送公主到南赵国和亲,南赵国有个大事小情,索卡国第一个就派使臣过去舔,还有,当初出主意阉了她父皇的便是索卡国国君。
    虽然她和便宜父皇的感情也不深,但她的人身安全和荣华富贵都是父皇给的,秉承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她也得和便宜父皇同仇敌忾!
    后来叶琉璃又打听了下,得知胡国掌权的依旧是小太子,便猜测东方洌在索卡国。
    于是,三人立刻马不停蹄,调转方向去了乐京。
    ……
    乐京。
    三人经过层层盘查,终于顺利进了城门。
    如今整个索卡国乱成一团、百废待兴,到处驻守的是胡国兵士、接管职位的是胡国官员,从前的民族等级制度被废,土地重新平均分配,加之索卡国人喜欢唱歌跳舞,到处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三人到达了皇宫附近,因为守卫森严,三人无法靠近,便找了家酒楼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对策。
    已是春季,索卡国地处偏南,胡国的春天在索卡国竟有了一种初夏的感觉。
    叶琉璃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向远方朱红色的城墙,“现在不知道宫内情况,我不能贸然出现,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必会麻烦,”说着,看向元尢,“元尢,你有办法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进入皇宫吗?”
    元尢点头,“有。”
    “进入皇宫,找长歌,如果你不认识长歌,便尽量寻找西施和貂蝉,那两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
    “找到他们,说出暗号‘四大美人’,他们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四大美人?”元尢不解。
    叶琉璃勾唇,“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这个典故。”
    阿蓝道,“我要不要随师弟一起入宫?”
    “不要,”叶琉璃摇头,“现在你的病情有些严重,我怕你看见千面郎君后病情发作,你还在留在我身边。”
    阿蓝尴尬地垂下眼。
    叶琉璃看出阿蓝的失落,在其手上微微一拍,“阿蓝你放心,此事过后我会让连翘治你的病,连翘治不好就把你送到忘忧谷,委托连翘的师父幽谷老人来治。”
    “幽谷老人?”阿蓝吃惊,“他……他老人家会为我医治吗?”
    在江湖,幽谷老人的名气就如同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存在。
    “有我呢,放心。”叶琉璃道。
    阿蓝眼圈微红,“谢谢你,硕珍姑娘……哦不对,应该叫你皇上。”
    叶琉璃噗嗤一笑,“叫我叶琉璃吧,其实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叶琉璃?”
    “对,叶琉璃,”叶琉璃看着向窗外,“每一个名字代表一个人生阶段,虽然硕珍这个名字也用了几年,但伴随的记忆却不是很好,真想回到刚开始,重回我的叶琉璃。”
    经历了身世之殇后,元尢也好似一夜长大,清秀带着稚气的面容有着淡淡哀愁。
    随后,三个皆沉默,各有所思,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哀愁。
    ……
    夜晚。
    一座距离皇宫不远的客房。
    房内安静。
    叶琉璃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睡,面色一会一变,她在幻想宫内发生了什么,她很怕千面郎君像当年对付易持那样。她认为东方洌不会那么蠢,但转而一想,连易容高手的易持都上当,何况是东方洌?
    如果真上当了怎么办?她会不会自责死?
    另一边,阿蓝半卧在小榻上,也没睡,同样也在想着心事。
    突然,门外有敲门声,叶琉璃猛地睁开眼,与起身的阿蓝对视一看。
    叶琉璃伸手将床帐放下,阿蓝则是来到门旁,轻声问道,“谁在门外?”
    “是我,师姐。”元尢的声音。
    但阿蓝却没马上开门,“暗号。”
    “四大美人。”
    阿蓝这才松了口气,打开了门——易容人的警惕比常人要高许多。
    打开门后,果然看见了元尢,以及元尢身后几名男子。
    元尢身后的第一人,给人印象深刻。
    为何深刻?因其明明长着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却有着一双阴鸷的双眼,易容人最怕的就是这种眼神,犀利得好似一柄匕首,好似能将自己看穿。
    阿蓝下意识收回眼神,“他们是?”
    元尢意味深长地点头,“是,我们进去说。”
    阿蓝这才放下心,让开了路,几人无声地进入房间。
    在关门的瞬间,叶琉璃拉开床帐,笑魇如花,“看来,千面郎君没逃过你的法眼,不愧是我夫君。”
    一旁的貂蝉和西施已经跪下,“属下见过女主子,女主子您最近可好?”虽极力压抑,但声音激动不已。
    叶琉璃笑着点头,“当然很好,我这么聪明睿智计谋无双前五千年后五千年独一份的天才美少女,怎么可能不好?道是你们,碰没碰见千面郎君,被忽悠住了吗?”说着,还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西施哭笑不得,“回女主子,那千面郎君早就被主子制服了,关押了半个多月,主子说等女主子回来发落。”
    叶琉璃一愣,“真的假的?”跳下床问东方洌,“你用什么方法?”
    阿蓝只惊讶的发现,短短的时间,那目光阴鸷的男子已大变,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东方洌只痴痴盯着叶琉璃,不肯说话。
    貂蝉道,“是这么回事,我们攻占了皇宫后,便在天牢里发现了一名失忆女子,那女子与主子一模一样,太医的诊断是其受到惊吓而失忆,然而其偶尔还能说出您平日里说过的只言片语,就在我们都以为那人是您时,主子却不让我们轻举妄动,一直保持一定距离观察,直到连翘来。”
    “恩恩,连翘来之后呢?”
    “连翘到了后,制出了一种药粉名为泰桓散,泰桓散无色无味,若在制出后一个时辰内沾染、便至少半年才能彻底除掉,只要透过松绿片便能观察到其痕迹。那名女子信任一名名为青禾的宫女,主子便索性让青禾独自照料女子,更在洗漱水中加入泰桓散。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沾上,换句话说整个宫里只有这两人身上有泰桓散痕迹。随后主子故意留了一个小破绽,暗示要与连翘研究医治方案,却在御书房里发现了易容成宫女的易容人,正是沾染了泰桓散的宫女青禾,其来打探情况。”
    叶琉璃笑逐颜开,“所以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将两人抓了起来?”
    西施道,“这只是第一件事,主子生怕错抓了人,后来……”
    “好了,”东方洌打断,“已过去的事,”随后抚在叶琉璃的面颊,“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吧?”
    叶琉璃淡淡笑道,“没有,这一个多月,元尢和阿蓝将我照顾得很好,是后来赶路才瘦了那么一点点,”一抬眼竟看见了角落里的连翘,“倒是连翘,老了不少。”
    连翘一愣,随后急了,“你这没良心的,小爷我为了找你风吹日晒,你竟说我老了?”
    阿蓝吃惊地看去,心中暗惊——原来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鬼医连翘。
    叶琉璃没心没肺地笑着,趴在东方洌的身上,“小爷?现在可以自称为老爷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你做点面膜,你没事敷敷面膜不就行了?”
    连翘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一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叶琉璃依旧是那个任性的叶琉璃、东方洌依旧是那个温柔的东方洌。
    东方洌一直仔细地盯着叶琉璃,突然微微皱眉。
    叶琉璃挑眉,“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怀疑我也是易容的?我们俩要不要对对暗号?例如当年在你腿上咬了多少牙齿印,你的小叫声多销魂,还有公狗腰练好了吗?”
    东方洌一愣,瞬间捂住她的嘴,“闭嘴!”
    西施和貂蝉也意识到什么,憋着笑。
    连翘不解地问,“公狗腰是什么?”
    叶琉璃扯开东方洌的手,“你就别问了,看你这悟性,怕是一辈子也用不到。”
    连翘,“??”
    元尢和阿蓝也是吃惊了——他们从前幻想的画风……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没有痛哭流涕,最起码也有叙旧煽情吧?为什么这对夫妻见面却谈笑风生,好似根本未分开过一般?
    叶琉璃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歹也经历风雨了,这场合应该严肃一点!
    于是,中止了即将开车的话题,伸手指着元尢,“连翘,你知道他是谁吗?”
    连翘翻了个白眼,“知道,下午时,他简单把事情经过给我们说了,还去看了天牢里的千面郎君。”
    叶琉璃挤了挤眼,“抱歉了,本来打算说给你的媳妇竟是个男孩子,下回我肯定看准了点,不然快五十了还打光棍好说不好听呢。”
    连翘气得几乎蹦了起来,“你真是够了!小爷我为了你把整个江湖几乎翻了个遍,途中遇到不少仇人,差点被乱刀砍死,你倒好,还消遣小爷?小爷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认识你?不就是曾经揍你一顿吗?你现在揍小爷我十顿行不?十顿以后咱们两清,以后不许再消遣小爷。”
    叶琉璃摇头,“不行,这么乏味的日子就靠消遣你活着了,就这么点念想还取消,以后怎么活?”
    角落里的元尢和阿蓝更为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吃惊其相处模式,却又暗暗羡慕。
    没人喜欢阴暗的角落,没人喜欢无尽的虐待,如果可以选择,他们也愿这般欢声笑语。
    阿蓝道,“师弟,我好像知晓你为何会这般喜欢她了。”
    元尢点头,“我认为,鬼医连翘也因为这个原因,任劳任怨、死心塌地。”
    叶琉璃难得想起一件正事,“长歌,你打算怎么处置千面郎君?”
    东方洌道,“杀。”说着,淡淡撇了一眼元尢和阿青,后两者却生生一个激灵。
    叶琉璃不解,“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两人也要杀?他们虽然曾是千面郎君的徒弟,但他们两人也是受害者。”
    东方洌收回视线,目光认真绝无玩笑,“易容人,要全部除掉,一个不留,这是君门主的意思。”
    阿蓝顿时变了脸色,元尢也是面如死灰。
    “易容人的危害,比你想的要可怕。”东方洌道。
    叶琉璃翻了个白眼,“你和君落花那家伙讨论很久了吧?还真是半斤八两。”
    元尢和阿蓝再次惊呆——这个皇夫长歌便不用多说,用一个月的时间成功吞并一个国家,其能力已不用赘述,只说君落花……说的是传说中的百鸟门门主君落花吧?虽然江湖有武林盟主,但江湖人无人不知与百鸟门比起来,武林盟主就是个打杂的,然而她竟说百鸟门主半斤八两?
    叶琉璃见众人吃惊,便轻蔑道,“各个国家律法年年修改、刑罚年年加重,什么凌迟什么诛九族屡见不鲜,犯罪率真的降低了吗?如果这个你们不懂,那就再举个例子:防洪水,是修堤坝重要,还是通畅河道重要?如果这个你们依旧不懂,我给你们举个更浅显的例子:小偷你们知道吧?盗贼你们知道吧?捕快虽然一直在抓贼,然而百姓因为有捕快而不在门上上锁?自己不使劲儿、不防范,还指望别人给你解决后顾之忧,天下的便宜都让你占了?”
    “……”众人。
    “既然易容术这个东西有人做得到,哪怕把会易容术的人都杀掉,回头搞不好还有人会机缘巧合地悟出易容术,”叶琉璃继续道,“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杀这些会易容的人?谁来杀,武林盟主来杀?武林盟主是杀人狂魔吗?抓人就杀?武林盟主到底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
    “还有,你们认为易容人很危险,我特么还认为有武功的人很危险呢,我是不是应该联合其他国家的国君,想办法把所有会武功的人都杀掉?”
    “好吧,姑且会武功的人都死了,那么有武器的人也很危险,我们是不是要把能造武器的人都杀掉?回头个子高的有危险杀,跑得快的有危险杀,力气大的有危险杀,杀来杀去世界上还有人了吗?”
    众人被叶琉璃一通质问,哑口无言。
    东方洌道,“……好吧,就算我和落花兄是半斤八两,如果是你,你准备怎么对付易容人?”
    叶琉璃一摊手,“很简单,想办法对付就是了。你有武器,我也造,只要我有武器你就不敢打我;你有武功,我也学,想打我我们便动手比划比划;你会易容,没关系我能分辨,总有办法分辨哪个人易容了哪个人没易容。”
    “这个,怎么看?”东方洌问。
    叶琉璃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来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例如说连翘,当初直勾勾盯着元尢,不就是看出来漏洞了?”
    连翘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在夸奖小爷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叶琉璃道。
    东方洌不解地看向连翘,“你是怎么看出易容的?”
    连翘尴尬地咳了两声,“也不是能看出,只是有种感觉,不过我有预感,只要我专心研究易容术,定能找到破绽。”
    一直未发声的元尢却道,“实际上易容术、哪怕是缩骨功都能看出,只不过你们不懂罢了。”
    众人惊讶,齐齐看向元尢。
    叶琉璃道,“别这么震惊地盯着人家,道理很简单——面对小偷盗贼,你们努力研究防盗技术,将房子和门造得越来越结实牢固,研制出更精良的锁;面对武功高强的人,你们努力练武来对抗。但你们对易容人做了什么?先是打散人家帮会,之后讳莫如深,平日里连提都不敢提,更何况研究对方的特点和弱点,对不?如果我是你们,首先得正视人家,然后研究他们漏洞,防火防盗防易容,只要用正确的方法防备就行了。”
    沉默了好一会,东方洌才轻笑出声,“不愧是硕珍……”
    “叫我叶琉璃。”叶琉璃纠正。
    东方洌微怔。
    叶琉璃笑眯眯,“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东方洌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微微点了点头,“是。”
    周围人不懂——这俩人又打什么哑谜?
    西施和貂蝉相视一看——主子和女主子永远这么默契,默契到周围人都看不懂。
    两人肯定了彼此的想法后,东方洌问,“千面郎君,你打算怎么解决?”
    “肯定是杀,这种魔头不杀还等着过新年?”叶琉璃翻了个白眼,“但至于千面郎君的死法,我准备交给元尢。”
    “元尢?”东方洌顺势看去,“难不成他与千面郎君有什么深仇大恨?”
    “元尢难道没告诉你们,千面郎君是他的杀父仇人?”叶琉璃问。
    “没有。”
    叶琉璃了然,想来那是人家的家丑,不好轻易曝光,“元尢,那件事,我能说吗?”
    想起这么多年认贼作父,元尢便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千面郎君,“能。”
    “元尢的父亲名为易持、母亲名为花朵朵,都是被千面郎君杀掉,千面郎君非但杀掉夫妻俩、抢了他们的孩子,还要阉了元尢。好在发现得早,否则再过几个月,就不是元尢而是元公公了。”
    “……”元尢。
    东方洌和貂蝉等人却吃惊,“易持?”
    “呃,怎么,你认识?”
    “不是认识,”东方洌解释,“当初我与君门主排查有可能绑架你的易容人时,最后得到两个人选,一个是千面郎君,一个则是易持。前者因行踪诡异,后者则是失踪了二十五年,后来君门主排出了易持的嫌疑,却没想到……”
    叶琉璃恍然大悟,“这样的话,时间应该就能对得上了。传闻易持原本也是恶贯满盈,后来认识了花朵朵,两人私奔后便隐退江湖,后来有了元尢,却被千面郎君盯上。”
    众人唏嘘。
    元尢突然道,“长歌大人,我们何时入宫?我现在就要杀了千面郎君!”
    东方洌淡淡一笑,“立刻入宫。”
    ……
    一晃,一个月过去。
    叶琉璃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是不是这么顺利,但索卡国总的来说很顺利,当然,也有可能她负责那部分有关。
    是夜。
    叶琉璃口干舌燥地回宫,第一站便跑到了御书房。
    离得老远,便见御书房灯火通明,御书房外,宫人们静静地候着,一些朝臣见到叶琉璃立刻跪地请安,“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琉璃摆了摆手,用嘶哑的声音说到,“免礼。”之后不等众臣反应过来,一溜烟地冲了进去。
    御书房内,东方洌正与兵部官员以及两位元帅交谈。
    “你们都出去。”还没等众人为叶琉璃请安,叶琉璃便先发制人。
    众人见状,只能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离开。
    待众人走了,叶琉璃跑到御书案前,拿起东方洌的茶水便喝,喝完后重重撂在桌上,“东方洌,我们聊聊。”
    “呃?”东方洌放下毛笔,饶有兴致。
    “户籍那摊子我管不了了,你换个人行吗?我想歇几天。”叶琉璃摇了摇手。
    “哦……”东方洌拉了个长音,“不可。”
    “呃?”叶琉璃惊。
    东方洌声音温柔,“琉璃你不觉得,工作也是一种消遣吗?若没工作,人便失去斗志,搞不好会抑郁。”
    叶琉璃唇角抽出,“又讽刺我?”
    东方洌将得意掩在眼底,“就事论事而已。”
    叶琉璃扑倒在御书案上,“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干了我要当米虫。”
    东方洌道,“不可。”
    叶琉璃赌气地站了起来,举起东方洌的卷宗便摔在一旁的地上,“如果我罢工怎么办?”
    东方洌瞥了一眼,将镇纸拿起来也摔在地上,“一起罢工。”
    “……”叶琉璃怂了,“好好好,不罢工不罢工,”说着将地上镇纸和卷宗捡起来,挨个放在桌上,“要不然……你给我分个简单的活儿?别太繁琐别太累。”
    “你这个是最简单的了,只要看着他们做便好。”
    “看?你说得容易,你是不知道下面那群人有多蠢,每次看见他们干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整天扯嗓子指挥。”
    东方洌点了点头,“要不然我们换一换?”
    叶琉璃想到刚刚御书房内人满为患的情景,以及御书房外那么多排队的臣子,后脊梁便一阵发凉。
    东方洌早就将叶琉璃的小心思看穿,却依旧刁难,“从前让你在宫中修养你不肯,如今为你安排一些工作你也不愿,你到底想怎样?”
    叶琉璃狠狠瞪了一眼,“东方洌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答应什么了?”
    “我们两个一齐离开。”
    “去哪?”
    “江湖。”
    “我们走了,谁来管理朝政。”
    “耀宸。”
    “你这么放心将朝政交给他?”
    叶琉璃顿时急了,“够了,不交给他,我随便找个人来当皇帝,这皇帝之位谁愿意要谁要反正我不要,我们一家四口到处云游!”
    东方洌见叶琉璃气鼓鼓的眼看着要爆炸,终于笑道,“不逗你了,如果我计算没错,两日后王昭君他们会将銘宸带来,十日内我们出发。”
    “出发?”叶琉璃怔住,因为太过惊喜,甚至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出发去哪?”
    “江湖,”东方洌学着叶琉璃的样子轻轻挤了下眼睛,“第一站,松陵城,我们先去看看君门主和黄芷彤,想他们了吧?”
    “想了想了想了,”叶琉璃点头如捣蒜,“之后呢?之后我们去哪。”
    “之后,可以去看看你父王,也可以云游,”东方洌牵着叶琉璃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冬日,我们到北国欣赏银装素裹;夏日,我们到蓬莱观看万里涛波;春季我们便找一块空地建个花园;秋季我们去松陵城参加武林大会。总的来说,从此以后我们的生活便是自(居)由(无)自(定)在(所),如何?”
    叶琉璃向往极了,两只眼睛几乎冒出了红心,“好啊,好啊,太好了,心肝儿你真好,我真是爱死你了。”说着,伸脖子在东方洌面颊狠狠亲了一下。
    “你喜欢便好。”东方洌微笑着,暗暗算了算——将貂蝉一家和杨玉环一家留下辅佐耀宸,那么,他和叶琉璃外加銘宸三个人;王昭君家四个人;西施家三个人;外加连翘、阿蓝、阿青和元尢,这一共便是十四个人,就算不携带其他,他们一行人也够浩浩荡荡了。
    叶琉璃向往未来充满希望和刺激的生活,一直叽叽喳喳,东方洌则是安静地听着,温柔目光静静看着叶琉璃。
    江湖?江湖好吗?
    无所谓了,只要她喜欢便好。
    她曾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他却认为,有她的地方,便有天下。
    【全文完】
    ……
    【小番外】1:
    松陵城。
    众人议论纷纷,“听说了吗?城内有个逍遥斋,主人身份极其神秘,很多人在逍遥斋附近看见了百鸟门门主的身影。”
    “百鸟门门主来,不是正常吗?君夫人可是逍遥斋的常客,听说和女主人关系好着呢。”
    “女主人叫啥?”
    “好像叫云月。”
    “听说逍遥斋刚搬来,有不长眼的跑去挑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被人毒了出来,有人问下毒人的身份,那人只说是逍遥斋的家庭医生,但……有人说那家庭医生长得和鬼医连翘很像。”
    “啧啧,反正那逍遥斋邪乎得很,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人竟偶然在逍遥斋看见两位君夫人,两人还都笑着问君门主到底谁是真的。”
    突然,又凑来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年加入聊天,“你们这消息就不灵通了吧?我的才灵。”
    “什么消息什么消息?”两人急忙问。
    麻子少年满脸的得意,“逍遥斋闹鬼,那些鬼大半夜的跑出来吸人阳气……啊!疼死了!”
    麻子少年身后走来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拽住麻子少年的耳朵便走,“你这小混账,背后编排人家,就不怕人家逍遥斋的找上门?回家!看我让你爹怎么揍你。”
    “哎呦呦,爷爷,疼!疼!”
    麻子少年就这样被老者拽走了。
    没人能看见,两人转过拐角,就变了表情。
    白胡子老头声音分明是女子,“你跑出来说我们家闹鬼,不怕女主子打你?”
    麻子少年耸肩,“谁让那群人嚼舌根?小爷我真想吓死他们。”
    白胡子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阿蓝。
    阿蓝无奈道,“你怎么也学连翘哥,一口一个小爷?”
    而麻子少年则是元尢,“因为有个性呗,蓝姐姐你怎么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君门主又来了?话说君门主有些笨,我已经努力给他留破绽,他还看不出来真假,完全没有连翘哥聪明,也不知道当年连翘哥怎么就栽在君门主手里了。”一副小迷弟的表情。
    阿蓝面色严肃,“确实是君门主来了,但不是研究易容术的破绽,而是带来了一些人。”
    “什么人?”
    “剑雾山庄的老庄主和夫人。”
    “干啥?他们也来学易容术?”
    “不,老庄主姓花。”
    “……”元尢顿时没了嬉皮笑脸,直惊呆在原地。
    阿蓝叹了口气,轻声道,“没错,他们正是你的外公和外婆,他们来看你了。”
    “……”
    “怎么不说话?”
    元尢依旧沉默,好半晌后,才轻声道,“蓝姐姐,你是否还记得……我娘的模样?”
    “记得,怎么?”
    元尢抬起眼,目光认真,“帮我……易容成我娘的模样。”
    “……”阿蓝想要拒绝,但最后叹了口气,“好,我们先回房间。”
    一炷香的时间后。
    一名出尘绝色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
    元尢痴痴盯着铜镜好半晌,突然眼圈红了,之后艰难地扯了嘴角,“我娘她……真美,我爹有眼光。”
    阿蓝鼻尖一酸,想到了第一次看见易持和花朵朵时惊叹金童玉女的情景,也想起第一次接手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元尢。
    时光飞逝,竟这般快。
    好在,一切噩梦都过去了,现在的生活美好且平静,美好平静得仿佛生活在梦中。
    换好裙子的元尢缓缓起身,微微一笑,“蓝姐姐我们走吧,我去见见外公外婆,也让外公外婆……见见我娘。”
    ……
    【小番外】2:
    蓬莱国。
    靠近大海,一座座高山,更有许多道观依山而建。
    其中一座广场。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腿坐蒲团上,对面前容貌艳丽的少妇挤眉弄眼,“朕的硕珍就是聪明,把江山扔给耀宸就对了,来,和父王一起修炼吧,最近父王正在辟谷吐纳,精神气爽,想来再过不久就能进阶了。”
    “恭喜父皇,但父皇还是自己练吧,儿臣没有慧根,练不了。”叶琉璃暗暗翻了翻白眼——这老父皇还真练上瘾了,整天做梦当神仙。
    距离两人很远的另一侧。
    站着两人。
    一高一矮,一名男子、一名孩童。
    男子正是东方洌,他冷眼看向西方,“銘宸,一晃你已四岁,你兄长在这个年纪已接管朝政。”
    站在东方洌身旁的正是二儿子銘宸。
    銘宸容貌更像叶琉璃,虽然聪颖,但却不像耀宸那般惊人早慧。
    銘宸一挑大拇指,“大哥威武!”语调、手势,竟与叶琉璃一模一样。
    “从明日开始,”东方洌收回视线,目光认真地盯着銘宸,“为父教你兵法。”
    銘宸一听就不乐意了,小脸拉了好长,“銘宸不想学兵法,而且銘宸为什么要学兵法?”
    东方洌冷哼,伸手一指西方,“那里有个国家名为金沙国,金沙国的国君要抢你娘亲,你说要不要学兵法,再去打他们?”
    銘宸大吃一惊,“什么?金沙国国君神经病吗?难不成自己没娘,为什么要抢銘宸的娘?学兵法!打他!”
    “呃……他抢你娘并不是当娘,”东方洌哑然,不过也觉得这个时候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好孩子说得对,学兵法,打他!”
    ……
    【小番外】3:
    如今天下诸国,最大者为胡国,最强者为胡国,最富者也为胡国。
    如果非要再说一个“最”,那么国君最年幼者,依旧是胡国。
    没错,胡国的国君……对对对,就是国君而不是太子,正式登基当皇帝的那种国君,今年才七岁。
    夜晚。
    处理好了国事,沐浴更衣后,白日里天赋异人、雄才大略的少年皇帝悄悄关了门窗,更掏出一把小锁头在门内锁好,之后确保无误后,掏出了一只……小酒瓶。
    喝下。
    没一会,头昏昏。
    之后小家伙跑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嗷嗷大哭——“父上大人、娘们,你们偏心!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帝,我想去江湖!江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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