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扬威堡后三天时间,马队的前进颇为顺畅,每日近七十里的路程,让他们保持了不错速度的同时,也确保了自身体力始终处在临战状态,在第三天便离开了冀州境内,来到了涿郡境内。
    按照白慕云的说明,只要将其送到范阳一处山庄之中,这一次的护送行动便算是完成,那些马匹财物,也都可以放在那里,相应的装备和财物,也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去取。
    可等到当天晚上,马队在一处地点扎营的时候,张琪却来到王虎的身旁,小声说道:“将军,从下午的时候便有人开始回报,队伍周围出现了一些可疑人员,在探查我们的行踪,只是距离颇远,想要抓上几个的时候,他们便迅速离开了。”
    王虎神情一动,却并没有惊奇,从白慕云坚持让他护送开始,他便知道,这其中恐怕会有些波折,看来的确是如此,刚进入幽州便出现了这等问题,便问道:“既然出现了这等情况,今晚恐怕还会有所波折,通知下去吧,今天晚上做好战斗准备,相应的岗哨也增加一倍,小心为上。”
    张琪刚走,白慕云便派人请他过去,此刻的白慕云脸上,没了一贯的智珠在握,流露出一种浓郁的暗淡神情,看到王虎到来,他才抬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恐怕要多浪费将军几天时间了。”
    王虎看着一旁两名正在包扎,却还是不断往外渗血的护卫,知道对方可能是发生变故了,便问道:“怎么,范阳出问题了?”
    白慕云点头道:“是啊,按照之前的安排,在范阳有我的一支队伍,虽然人数不算太多,却也应该能保证我的安全,却不曾想,派人让他们过来接应的时候,竟然出现了截杀队伍,侥幸逃脱之后,这两人赶到时,整个庄园都已经被人击破,其中更是已经被劫掠一空。”
    眉头微皱,王虎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等程度,即便是人数不多,可能够保证对方安全的队伍,怎么也要有一两百人以上,更有给自己准备的财物,庄园自身也有些防御能力,却还是被击破,看来攻击的队伍人数应该超过自己之前的预期,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当然,也不排除这其中有里应外合的情况出现,毕竟,这一次对方遭逢追杀本身便有着诸多疑点,只是牵扯到对方的内部纷争,他也不好询问就是了,现在看来,因为白慕云的回归,这些矛盾已经开始要浮现在表面了。
    王虎也不再客气,直接将之前有人探查他们的情况说了出来,看着对方越发黯淡的神情,他问道:“本来,这些事情我不好多问,可现在,既然对方已经摆开了阵势,之后的战斗很可能会彻底爆发,那我就不得不好好了解一下,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他们的实力如何了,还望先生如实相告,也好让我决定下一步的行程。”
    白慕云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不问我也会和你说清楚的,本来我还不敢完全确定,可这一次的试探已经让我确定,我之前的诸般遭遇,应该都是因为我的副手,人称灵犀将的拓跋焘的手笔。”
    看到王虎的事情,白慕云知道对方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便解释道:“这拓跋焘也是贵族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之后,更是遭遇其他部族的追杀,当年我刚巧偶遇,便将他救了下来,悉心培养之下,他的表现也极为出色,之前已经能够掌控我的西北贸易和四成马队,直属队伍便有一千多骑吧。”
    看到王虎神情放松,白慕云却露出苦笑,说道:“可之前有两次,我外出秘密行动的时候,他曾经暂代我进行管理,若是当时他便已经有异心了,进行了相应的仿制,这个时候整个家族的力量便能够调动大半,聚集起五千以上的队伍应该不是难事。”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王虎笑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块说出来吧,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
    白慕云点头道:“这些其实还并不需要太担心,毕竟,我就在队伍之中,若是对方真的敢让这些马队杀过来,只要我出面,相信至少有一半人马可以拉过来,对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来考验这些人的忠心程度的,所以到最后,恐怕还是和之前一样,会借助那些马贼的力量。”
    王虎认同的点点头,说道:“这些马贼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敢干,更何况若是那拓跋焘假借你的名头,想来要容易很多吧。”
    白慕云叹了口气,想要解释一下,到最后却还是点头道:“的确,恐怕剩下的几天时间,过的可能会比较艰难。”说完这些话,他的目光盯住了王虎。
    若是之前的时候,他还不会如此看重王虎的护卫,本以为只要来到范阳,和自己的马队集合之后,便可以从容应对之后的事件,却不曾想,对方竟然会如此狠辣,即便是自己人也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到了现在这等时候,已经是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一旦任由对方肆虐,本来还颇为稳定的内部情况,就可能会在这样的屠杀之下,发生某种变化,虽然他对于那些部下拥有信心,可经历了太多的他自然明白,人性是不可以试探的,往往一个危难,便可能背叛之前几十年的坚持。
    在这等争分夺秒的情况下,他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回自己的家族,然后借助内部还没有发生太大问题的时候,强行将家族掌握在手中,相信那几天定然会相当激烈,稍有不慎,便可能彻底沉沦。
    对方同样明白,所以定然会用各种手段,将他在路上彻底击杀,再不济也要将其挡在家族之外,不让其真正回归家族,等到自己对整个家族进行了全面的清洗和整顿之后,白慕云便彻底没了反抗的余地。
    这其中,他能够及时回到家族之中,变成了最为重要的关键,而想要完成这个关键,最大的依靠力量,便成了王虎这支队伍,只是看着这只有四百骑的队伍,即便是他,也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毕竟,对方能够聚拢而来的马贼,最少也会有三五千数量吧。
    而且这些马贼定然不会一拥而上,而是会接踵而至,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更加危急,毕竟,若是集中在一起,只要冲锋够锐利,一旦形成崩溃大势,即便是对方数量再多也会逃窜,再想重新整理起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反而是这等连绵前来,便需要不断进行厮杀,即便是这四百骑兵再怎么强悍,面对这等不断的战斗,即便是没有战死,恐怕也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消耗,即便是能够胜利下来,整个队伍也会损失惨重。所以对方的决定便显得格外重要。
    对于这样的注视,王虎自然明白其中的缘故,却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只是说道:“敌人势大,我们就要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没有明确拒绝,让白慕云松了口气,可其中的变数却还是让他心中明白,一旦事有不协,对方还是可能出现变化,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已经相当满意了,若是对方强硬的要求回归本部,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跟随其回去,错过最佳的反击机会,又或者强行前进,然后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看着王虎清亮的目光,白慕云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满脸感激的说道:“若是这一次,我能够成功回归,虽然没有办法补充您的战士损失,可我定然会给你足够的补偿,以报答今日再造大恩。”
    看着对方诚恳的模样,王虎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按照现在的形势,你是要准备前往本家吗?”
    白慕云点头道:“对,我们需要穿过范阳,到达渔阳,那里靠近幽州治所附近,便是我的本家,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到那里的道路之上,定然有大量兵马戒备,防止我们前往那里,若是往那个方向的话,定然九死一生。”
    听到这话,王虎问道:“你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白慕云点头道:“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在想该去往哪里,到最后,我找到了一条道路,我们完全不需要直接顺着管道,前往渔阳,可以从这里向着正东前进,进入到渔阳之后,在向北去往平谷,然后再前往密云,进而去往渔阳。”
    王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这条道路好走吗?你能够确定,这次的行动会耗时多长时间?”
    白慕云点头道:“如果是走这条路线的话,虽然有管道,可还是太过扎眼,所以我们需要走一些小路,速度肯定要慢上许多,按照预计,最少也要十天时间吧,到达平谷之后,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左右应该就能够完成,即便是有些波折,相信十日之内,不管胜负,也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就是一月时间对吧?”王虎询问道。
    白慕云稍作思考,问道:“你是担心,会因为这样的波折,影响到之后对那些草原骑兵的战斗?”
    王虎点头道:“不错,按照之前的预计,刨除前往的时间,以及军队动员和行动的能力,整个过程应该会用到一月时间,不过这样的行动,很难马上便能够行动,恐怕会进行一些会议进行商讨,即便是如此,一个半月时间,应该是大体的时间。”
    白慕云点头道:“之前已经过去了八天时间,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左右,对方骑兵便可能会出现在预设的战场之上,若是不能回归,便可能影响到整个战斗的进行,对吧?”
    这些事情王虎都没有隐瞒,对方了解的如此清楚也是正常,点头道:“若是调动丁行远的马队,也能完成大体的作用,可与对方没有太多合作,很可能会出现配合的问题,所以还是及时赶回才是最好的。”
    白慕云郑重点头道:“好,我了解了,不管这件事情最好到底如何,我绝对会让就将军在一月之内,及时返回到营中,不会影响到您的大计,只是之前,可能要将军小心了,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不小的损失。”
    摆了摆手,王虎笑道:“这些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既然我已经承担下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候真的损失惨重,你若是抢回家族势力,我先向你借些兵马也没问题吧?”
    听到这样的要求,白慕云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没问题,只要能够调动的,我一定尽数派给你。”
    再确定了一些细节之后,王虎便来到张琪的身旁,平静的说道:“告诉下面的人,接下来可能要有连番的战斗了,让他们做好准备,同时派出你最好的探哨,给我盯紧了那些前来探查的队伍,给我找到对方马队的位置,先把这些尾巴给我斩断了,否则不管去哪里,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些家伙了。”
    听到这话,张琪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兴奋起来,应承下来便转身前去布置了,很快便有三十余骑悄然离开营地散到了周围,然后便在各个阴暗的地点,战斗便已经悄然发生,那些前来探查之人,很快便在这样有组织的过程中被杀,只有被挑选出的几人,才刻意的让其逃走,然后小心的缀在了身后。
    还没等众人睡觉,张琪已经来到王虎的身旁,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很快,一队百名骑兵便被叫了起来,悄无声息的牵着自己的马,来到了不远处进行了集结,同时,开始在马蹄上缠上棉布,减少它们前进的声响。
    看到这一幕,白慕云虽然没有说话,却明白对方的承诺不是虚言,若想要转变方向,定然要摆脱这些缀在身后的这些人,否则根本就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之后便要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那之前所商量的战术,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在距此十里之外的一处背风处,两队篝火正悄然点燃,那里有三十多骑正在紧张的准备,一人来到小头领旁边,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有必要这么谨慎吗?他们总共才不过四百骑,我们这一次来的,单只是探查队伍,便已经有两百多人了,他们真的敢反杀过来?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啊。”
    小头领对于这种质疑颇为气恼,可看了眼这个头领的亲戚,还是勉强解释道:“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始对前方的探哨展开杀戮了,肯定是要进行某种活动了,按照我的经验,对方肯定很快便会杀过来,至于我们的位置,你以为,为什么其他六人都死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那人神情一变,露出一丝杀机,冷冷道:“难道是他将对方引过来了?是不是将他干掉?”
    小头目心中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大家都看在眼中那,这时候干掉他,其他兄弟会怎么看我们,难道你就不担心,什么时候一支冷箭就会从身后射来?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小心总没有错误,大不了明天再来就是了。”
    还不等那人点头,小头目耳朵一动,突然露出犹疑神情,不断侧耳倾听,看他这番装模作样的神情,头领的这个亲戚心中颇为恼怒,认为对方在故弄玄虚,冷哼道:“怎么了?难道对方还真的杀过来了不成?”
    可话刚刚说完,地面的颤动和奔跑的声息便传了过来,让他神情大变,小头目马上翻身上马,也顾不得神情慌乱的其他人,一拉缰绳便要迅速向远处逃窜,可还不等他跑出多远,一根弩箭已经从身后飞来,一下刺入他的后心处。
    没有理会那缓缓落下的尸体,五十余人已经当先杀了过来,面对那些来不及躲闪的探马,王虎他们没有丝毫声音,只是沉默的挥动自己的兵器,转眼间,大半敌人便已经没了生气,有些反应快的,准备骑马逃窜者,也在后面赶来的骑兵弩箭之下倒地,只有寥寥几人侥幸逃脱。
    看着消失在黑夜之中的敌人,王虎制止了张琪派人追杀的命令,悄然作出动作,整个队伍迅速调整队形,开始向着下一个敌人聚集点进发,厮杀便在黑夜的掩盖之下悄然发生着,等到子时三刻,这些骑兵悄然回到营地,开始汇聚到自己的篝火位置,悄然进入到美梦之中的时候,还是有一股清晰的血腥味扩散开来。
    这样的气味,反而让许多还在关注着这次战斗的人轻松下来,慢慢的,整个营地都开始响起轻轻的鼾声,只是每一个骑兵都是和衣而睡,头枕盾牌,手按马刀,马匹更是就在不远处拴着,更有探哨小心的观察着周围,悄然间,一股肃杀之气,开始在营地之中弥散,每个人都知道,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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