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刚才那一次可怕的出手,再加上对方所表现出的那等气势,即便是之前并不知道此人身份的人,此刻也已经确定,这人正是之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黄天教主。
    不过是随手一招,便展现出让雷霆落下的实力,更是让人明白,对于他的各种传说并不是虚言,内心所想像的恐惧之感,也悄然浮现在心头,面对这样的询问,没有人敢随便开口,生怕自己的一句回应,便可能导致双方的一场恶战。
    在这个时候,一个受人崇敬的人物便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了,几乎所有越骑营的兵将,都将目光落在了王虎身上,这才是一手造就他们的辉煌,更是不断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的旗帜,只有他才能够有资格代表越骑营,来与对方这等传奇人物对话。
    王虎的特殊,从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便被人清楚的感受到,就连对面的百余人,也同样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可这些目光加起来,都没有那名教主的目光来的具有穿透力。
    黄天教主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光芒闪动,也没有神威显现,就只是普通的目光,可在那等无数传说的衬托之下,再加上刚才的小露一手之后,自身的光环便天然环绕在身上,让人感觉到了他的那种所谓的威势,实际上只是自己内心的一种印象而已。
    若是一般人可能就会被自己内心的畏惧所吓住,就算是沈冲他们,也只能做到勉力对抗,却还是让自己束手束脚,只有王虎没有这些自我约束,傲然的内心虽然不会表现出来,却让他不愿对任何人低头,更不会承认谁是不可战胜的。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王虎冷冷的说道:“听到教主当年为大河泛滥之后的灾民奔走努力,还觉得有可取之处,却没想到,今日见到时,竟是看到你抛下自己的部属和民众,只带着这点人仓皇逃跑的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一出,站在教主身旁的那些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愤怒,显然认为这样的话语极大的侮辱了自己所崇拜之人,反而是越骑营一方,陡然有了气势的勃发,是啊,眼前这人不管有怎样的传说和强悍的实力,可此刻所做的事情,正是战场上最让人不齿的临阵逃脱,而且还是放弃了大多数自己的部属。
    一个堂堂的教主,不仅没有维护自己麾下的安全,在这等危急时刻,竟然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直接逃离战斗,这等人品让人不齿,这样的人让人看不起!相比较自家主将身先士卒的习惯,每个越骑营兵将,都觉得有荣与焉,自然焕发了更强的战意。
    这话却并没有让这名教主生气,反而从藤椅上坐起,单手撑在膝盖上,平静的看着王虎,悠悠说道:“你不会以为,靠你体内那不过刚刚入流的星力,便能够和我正面对抗了吧?早些离开,还有机会保得性命,你死了不要紧,免得你身后这些兵士无辜惨死。”
    王虎并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冷哼道:“战士死沙场,本就是应有的命运,从军的第一天,他们便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反倒是你,真的如此冷血,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身后的部属全都死掉吗?”
    直到这个时候,黄天教主眼中才有了一丝兴趣,拍了拍前方扛着藤椅之人的肩头,示意他们放下藤椅,这才转头道:“失败了就要承认,总要给他们留下一个活的机会吧,毕竟跟了我几年了。”
    听到这话,之前始终低头不语的一名头领,突然满脸激愤的站出来,跪在了教主面前,抽泣的说道:“教主,我等从起兵之日起,便跟在您的身旁,不管是生死,我们都愿意跟随,就算那些走狗能够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愿意的啊。”
    说完这话,他便转头怒视着王虎喝道:“你这个朝廷走狗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教主,你可知道,整个营地之中,所有能战之人,就已经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那些都只是一些老弱妇孺了?”
    看到王虎神情一震,这人站起身来,高声道:“当年总坛中的五万人中,能战之人都已经死在你们的屠刀之下了,为了保护这些最后的妇孺,教主才会在这等偏僻之处安下营地,可没想到,你们竟然再次追了过来,很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对于对方的愤怒和讥讽,王虎没有丝毫退缩,冷哼道:“搅乱天下秩序,肆意裹挟灾民,让更多之人无法正常耕种生活,进而让混乱进一步扩大,各种野心家迅速崛起,进而出现大规模的火并,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们的动乱,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
    这名将领同样满脸激愤的喝道:“为了获得一个百姓幸福生活的黄天世界,这些牺牲都是必须的,更何况,在你们的统治之下,他们活着也不过和猪狗一般,还不如奋力反击,争夺那个希望。”
    “牺牲?是啊,让别人为你的理想去牺牲,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王虎这时已经不是讥讽,而是愤怒了,就听他喝道:“你们也都是贫民出身,也经历过当年的百万流民的凄惨,可你知道,就因为你们的作为,已经有上千万人卷入到这次的动乱之中,死亡之人甚至超过了你们遭灾时的所有人了。”
    看着对方哑然的模样,王虎继续说道:“那些人也许真的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可原来至少能够活着,虽然活的艰辛,可你扪心自问,若是有机会,他们是愿意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去杀戮,还是过着那可怜却也有幸福的平凡生活?”
    “黄天世界?说的倒是好听,可那种美好世界什么时候存在过?”王虎讥讽道:“不过是一个美好口号而已,真以为能够蒙骗所有人吗?天下总是这样的,总有上位者,也有耕种者,不过是一批新人让宫殿换了主人罢了。”
    那名头领脸上涨的通红,正准备开口反驳,教主突然抬首说道:“算了,彼此位置不同,说这些还有何意,是啊,失败了那,没想到这么快。”
    他的脸上露出萧索神情,似乎是想到了过去几年的经历,一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表情,却马上就重新平静下来,对王虎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遇到我之后没有仓皇逃窜,却也没有立刻冲上来打杀的官兵那,倒是有些意思。”却并没有想要问他名字的意思。
    对于这样的态度,王虎表现的依旧直接,喝道:“我之前对你倒是有着诸多想象。”
    “是觉得我应该是长相凶恶,面目狰狞的凶狠之徒,还是头戴面具,故作神秘的神棍?”似乎是被王虎提起了兴趣,黄天教主竟有了谈一谈的兴趣。
    王虎盯着面前这人,目光炯炯的说道:“从一开始听说黄天起义规模浩大,响应人数左右上百万,而且横跨数州之地,一时间气势极盛,我便觉得你应该极有威信,才能够调动如此众多之人跟随”
    “后来又听说即便是屡战屡败,可还是有人不远千里跟随在你的身旁,拼着损失惨重也要保护你的安全,对你又有另一种感慨和钦佩,虽然身份不同,可这份笼络人心的能力,的确是极强。”
    “之前才知道,你们黄天教竟然还有修士存在,而且实力还都颇为不凡,身为教主的你更是雷法超群,即便是面对扶鼎门和朝廷大军,也依然显现了巨大的威慑,也让我更加好奇,为什么一名修士,竟然会甘心情愿来做这等事情,更是明知会有天谴的情况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雷法,也让我对你有了好奇。”
    “今日刚刚见你竟然准备悄悄逃离,只是为了那些老弱妇孺有一点生存的机会,我却相当失望,能够做出如此大事的你,竟然还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本以为,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对方会愤怒于朝廷军队的狠辣,可黄天教主却表现的颇为平静,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机会不大,可却不忍心他们就此踏入死地,才会做个尝试,看来还是我想多了,他们从跟着我的时候起,就没有活着的机会了吧。”
    看到他身上的暗淡神情,他身旁的那些随从纷纷站了出来:“教主,你不用听这人的蛊惑,就算是死,能够跟在你的身旁,我们也毫无怨言。”
    “是啊,教主,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可能早就死在那场饥荒之中了,能够获得现在也已经够本了。”
    “和这些狗官费什么话,干脆和他们拼了,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怕死的孬种。”
    ……
    教主伸手止住了他的叫嚣,刚准备说些什么,王虎却直接问道:“你是从何处学来这身道法的?”
    黄天教主看了眼他,说道:“我的恩师当日传授给我雷法之时,便已经和我表明,这是他偶尔获得的一个传承,和他自己修习的功法完全不同,他也不会承认是我的师傅,不过是为了保证这一支传承不会断在他的手中,才会替其收我为徒,所以也算是没有宗派吧。”
    王虎悠悠问道:“既有这样天大的缘法,又有足够的修道资质,为何不安心修炼,以图更进一步?”
    似乎是看出了王虎的意图,黄天教主抬头看了看昏暗下来的天空,幽幽说道:“恩师的大恩我无以回报,可我始终忘不了当年在贫寒之时,若不是众人给我饭食,恐怕根本就没有碰到恩师的机会,这些人可能目光短浅,可能只注重自己的利益,可有了他们,我才能活下来啊,有了能力之后,我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活下来。”
    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场景,他闭上了眼睛,颇为沉痛的说道:“刚开始我不过是想要为百姓做些事,做不过来后便找了些同道之人一起帮忙,没想到,当日大河决堤,流民进而引发饥荒,我和教团不断努力,可到最后才发现,决堤之祸却远远赶不上人祸,那些急等着粮食来救命的百姓,却只能看着那些烂掉的粮食挨饿,可那些官员地主,却可以大发横财,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
    他睁开眼睛,有些痛苦的问道:“你能想象那副场景吗?”
    王虎的眼前想起了之前曾经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流民队伍,那些人加起来,也才只有万余人,可他知道,当年决堤引发的饥荒,在当时造成了百万灾民,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副场景,要扩大到上百万的规模,即便是他也不敢想象,其中到底会发生怎样可怕的情景。
    看着王虎脸上流露出的异样神情,黄天教主戚然道:“我打开官府的粮仓,将地主家的粮食分发给众多饥民,却发现能够救助的人还是太少,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助所有人,我这才意识到,打开再多的粮仓,只要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吃人的世界,一切都是徒劳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天教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昂然道:“所以我安排黄天将军发动起义,让我的教团成员出任大贤良师,甚至组织各地的反抗,就是为了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给天下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这两百多年间,到底发生了多少这样的惨剧你也知道,每一次都是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可朝廷却只想着维护自己的政权,根本就不会顾及百姓的死活,难道,这些人就该死?我不同意!”
    听到对方最后斩钉截铁的话语,王虎能够听出对方的决心,同样也能够理解对方一开始的崇高目标,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认同,在他看来,这终究只是徒劳,世界并不会按照你的理想去变化,它是有着自己的规律和过程的,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看着王虎脸上不以为然的模样,黄天教主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在笑我的天真,觉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在这样的浊世之中,为什么不能去努力一把那,若是成功了那?即便是失败了,想来那些高官地主也不可能再和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说完这话,他的脸上突然露出愤慨模样,指着上天喝道:“这样的残酷世界,明明不断有人吃人出现,朝廷更是残酷的镇压那些流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可我想要给他们一份活着的机会,去为了更多的人争取生存的权利,可就因为我使用了道法,你就降下雷劫。”
    “若是让我一人痛苦,能够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我也愿意啊,可你就只是看着,我要去改变的时候你还在阻止我,老天啊,你这个贼老天!”
    看着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直接对着上天怒吼的黄天教主,即便是王虎也感觉到心惊胆战,和一般人随口胡说不同,作为修士,随着修行的层次越来越高,他们与自然之间的勾连也在不断紧密,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到自然,也就更容易被天道所感应,不管是誓言还是诅咒,都不是可以随口乱说的,真要是大修士甚至可能影响到大道规则的运转。
    果然,随着他的指责出口,本来晴朗的天空之中,竟然迅速汇聚成一团黑云,出现在他的头顶之上,蓝色的电光在云层之中不断闪动,却并没有落下,只是仿佛威慑一般,不断的显现自己的威力,同时响起声声轰鸣的雷鸣之声。
    面对这样的威慑,黄天教主却并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狂放起来,喝道:“师尊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磅礴大雨二十余天,即将决堤之时,你就这般看着,大河决堤改道,百姓惨死者十数万,你就这般看着,我要奋力改变这浊世,却从没想过贪恋权位,我乃修道之人,根本就没有子嗣,可你却跳出来阻止我,我要你这苍天有何用?既然苍天已死,那就用我的黄天来替代吧!”
    随着他的声声指责出口,天空中的雷霆之声也变得越来越恢弘,随着他手指伸出,一道蓝色雷霆便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落了下来,就要将这诅咒上天的逆天者击杀,可下一刻,黄天教主身上便骤然亮起一道黄色光芒,竟是硬生生挡住了这道雷霆的下落。
    一本大书悄然出现在教主身前,随着表面的一道雷霆光芒闪动,下一刻,一道雷霆已经穿过黄光,和天空落下的雷霆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刺眼的光亮骤然亮起,让猝不及防的很多人都发出了痛苦的喊叫,黄天教主身上的气势开始不断涌动,转眼间便凭空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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