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见许听潮受了他与解复斌大礼,这才全然放心,笑道:“公子请稍待,老朽这就唤门下弟子前来参见。”
    许听潮闻言,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周辰很是尴尬,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也目光躲闪,只那钱处苍颇为坦然。这些个老怪分明就是怕自己因冥府玉册泄露一事迁怒门中弟子,否则刚才就应该带了一干徒子徒孙前来迎接。
    舐犊之情,人皆有之。许听潮也不点破,只轻笑道:“不必了。”
    周辰几人再次谢罪。
    许听潮又将五枚禁神牌取出,还不等周辰五人变色,就挥手抛出。
    “如今许某已不须这等手段,几位将自家元神收回吧!何去何从,但凭自愿。”
    五个老怪眼见拘禁自家小半元神的牌符就飘在面前,兀自不敢置信!钱处苍两眼盯住许听潮,面上神色变幻,片刻后,一把将梵紫芸面前那禁神牌握住!
    梵紫芸面色大变,钱处苍已将禁神牌塞到她手中:“紫芸毋须多疑,快快炼化了此物!”
    这两人倒是恩爱得很,梵紫芸此刻心神激荡,在钱处苍面前哪里有半分虚境老怪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柔弱女子,她自身已无主意,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握住禁神牌的右手中有黑色煞光闪动,禁神牌也立时颤动起来,其中被拘禁的元神迫不及待想要钻出!
    “师妹!”
    鲁宜鹤见梵紫芸如此轻率地行事,心下大急,忍不住呼喊出声!周辰与解复斌、石种峦则看向许听潮,眼中有惊疑,也有希冀。
    许听潮淡然道:“许某已邀约鬼仙门郑文锦郑前辈于下月初七在域外相见,又何须欺骗你等?”
    “啊!”
    周、解、石三人惊呼出声,鲁宜鹤和钱处苍也扭头来看,不过面上尽是惊骇,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此事!唯独梵紫芸正与禁神牌自家分神呼应,祭炼禁制,外界种种充耳不闻!
    “好自为之!”
    按常理来说,区区一虚境如何能与上界天相争?
    周辰几个老怪难以相信,并不在许听潮意料之外,但他并不打算在此多作停留,交待了这句话,便挪移而走,回到老龙敖瑞的洞府之中,自行选了一间偏殿进驻,设下禁法,将得来的灵材取出,喷吐灵焰祭炼起来。
    此刻,周辰、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也将自家禁神牌炼化,被拘禁的元神也已收回,尽管如此,他们却并无多少欢喜之色。
    钱处苍并无他们那般复杂的心思,于是出声问道:“四位道友是何打算?”
    “哼!”
    鲁宜鹤对梵紫芸这位小师妹早有心思,对钱处苍向来没有半点好脸色,此刻又见两人恩爱,心头更是极不舒爽。
    解复斌、石种峦两人也多少对梵紫芸与钱处苍结为道侣有些不满,因此皆不答话。
    这番举动,让梵紫芸十分为难。
    周辰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三位师弟,梵师妹,钱道友,你们如何看公子这番做法?”
    石种峦人高马大,心思却多,与心头不快的鲁宜鹤皆都沉吟不语,反是瘦瘦小小的解复斌心直口快,径直说道:“公子既舍了禁神牌,所言定然不虚!”
    周辰叹道:“公子此举自是出自真心。当年若非我等阻截,也不会受制于禁神牌。想当初公子不过区区元神境,将我师兄妹五人擒下制住,也是情非得已。而今六百年已过,公子也早已晋阶虚境,一身修为神通必然远胜,还说出邀斗太叔祖的话来,我等只怕早已入不得其眼中,放与不放,又有何分别?”
    鲁宜鹤四人及钱处苍都沉默不语。
    周辰又道:“天道界中,自古人妖不两立。我等叛出鬼仙门,又投了万妖谷,可说已是退路断绝,如今虽得了自由之身,又能去往何处?”
    一番话,说得其余五人面色变幻。
    周辰就此打住,片刻之后,钱处苍开口道:“大师兄言之有理,眼下人族断无我等容身之地,除了投效许道友,别无他途!况且许道友天资横溢,又身负诸般无上玄功,可说前途无量,我等若能诚心辅佐……大道可期!”
    这话却说到一干老怪心坎上,旁的暂且不提,他们六人皆为鬼道修士,对许听潮手中那远胜鬼仙门幽冥大(蟹)法的冥府玉册垂涎得很。周辰师兄妹五人,只得传了炼气、元神两境,而钱处苍虽半点不得与闻,但周辰五人这些年的进境,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早在觊觎冥府玉册,又无宗门束缚,正好此刻有机会,便生了投诚的心思,顺便将往日对周辰的“道友”之称改作了“大师兄”!
    “大师兄,究竟该如何,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
    石种峦心底已经肯了大半,却不愿径直承认,只将周辰推出来顶缸。
    周辰心头也是犹豫,毕竟之前受制于许听潮,还算有说辞,此时得了自由,再行投效,就全然不同了。
    梵紫芸与钱处苍悄然对视几眼,便咬牙道:“大师兄,小妹有一言!”
    周辰侧目来看,道:“师妹但讲无妨!”
    梵紫芸上前一步,沉声道:“小妹知四位师兄尚有回转鬼仙门的心思。诚然,凭借冥府玉册炼气、元神两境功法,再说明前因后果,我等之前所犯诸般罪责,十有八九能得以赦免,但想要博取什么好处,也八成只是妄想!”
    “如今的鬼仙门,早已成了他郑家囊中之物!自从恩师陨落,我兄妹五人在门中过的什么日子,也不须小妹多说。门中但有苦累凶险的事情,都交与似我等兄妹的同门去做,获取的好处,却还要让旁人占去大头!”
    周辰、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闻言,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可见梵紫芸说得半点没错,但这女子其实也存了私心。她早知自家爱侣钱处苍有心求取冥府玉册,而她限于誓言及许听潮威势,不敢私相传授,此刻钱处苍表露投效许听潮的心思,她自然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帮着自家爱郎说话了。
    梵紫芸如此心思,周辰四人自是看得出来,因此虽然被说得颇为意动,但依旧还有一丝迟疑。
    钱处苍见状,心头却是大笑,决意再加上最后一把火。
    “四位师兄倘若回转鬼仙门,免于罪责的可能极大,但说不得还是要受门规处罚,且就算能得赦免,但前科已在,将来必定艰难。反之,若诚心辅佐许道友,境况则大不相同!”
    “许道友敢邀请鬼仙门郑文锦相见,定是有把握与天仙相争!试问既然身负这般神通,又岂会甘心落于人后?自建一方势力,当在眼前!这势力还必定不会小了,甚至第六处万妖谷也不无可能!”
    周辰四人眼底都有精光闪动。
    天道界妖族有五位妖仙,所以有五家万妖谷,许听潮既有与天仙抗衡的本事,那么钱处苍所说就必然会成为现实,所虑者不过大小问题!此时此刻,许听潮最缺的莫过与人手,自己六人去投,正是雪中送炭,必受重用!待其势力羽翼丰满,自己等人就是元老功臣,好处如何,不需多说!
    周辰入鬼仙门时日最久,也最是怀念故旧,此刻却也叹息道:“既如此,我等便投了公子。只怕公子在他界尚有基业,且与我等人妖殊途,将来颇多不便。”
    梵紫芸却与钱处苍相视而笑。
    “大师兄却是多虑了。”梵紫芸自信满满地一捋额前秀发,“小妹正有一桩隐秘要与四位师兄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哥哥们莫要轻易泄露!”
    周辰、解复斌和石种峦精神一振,连忙答应。鲁宜鹤则更加不高兴,这事你瞒了四位兄长数百年,却早与姓钱的说了吧!
    梵紫芸不敢去看鲁宜鹤,只在周围设下隔音禁制,低声道:“当年敖珊妹妹斩却善念,修成两道元神后,小妹便时常与敖凤妹妹往来。一次敖凤妹妹说漏了嘴,教小妹得知公子过往……”
    她故意顿了顿,引得周辰四人凝神来听,方才续道:“原来公子原本乃一头五行魅灵投生人族,后来又得了一位诨号叫做‘血海老妖’的前辈传承,才一分为二,血肉躯壳与三魂七魄化作血妖,五行魅灵便成了公子!”
    周辰大喜:“如此说来,公子岂非亦人亦妖,对两族并无偏见?”
    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虽各有心思,但也不禁精神大振!
    梵紫芸笑道:“敖凤妹妹并未多言,发现不妥后,就让小妹起誓保密,但听说公子与望海族夏氏交好,想必也正如大师兄所说,对人妖两族一视同仁。”
    “如此便好!”周辰已是精神奕奕,“我等便好生相助公子,博取个大好前程!”
    “正当如此!”
    鲁宜鹤等也都出声附和。
    梵紫芸趁势向裣衽施礼:“还请四位师兄莫要怪罪小妹存心隐瞒这等大事!”
    周辰伸手虚扶一记,哈哈笑道:“既是少夫人有命,师妹何罪之有?”
    梵紫芸眼珠一转,恭敬道:“多谢大师兄原宥!从今而后,小妹心头再无敖凤妹妹,只有两位少夫人!”
    周辰抚须点头,不再多提点,只说道:“诸位师弟,梵师妹,我等这就召集门下宣布此事。切记,休得再出曹宛眉与澹台明镜两个孽障之事!”
    五个老怪凛然遵命,钱处苍却在心头暗骂:“老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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