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三皇子都没有合上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传旨的太监送来了将他贬去荒城立刻动身的消息。
    圣旨一颁布,三皇子身上缕缕气脉蒸腾而走,这是皇子身上才有的龙脉之气,此时三皇子被贬为王,这龙脉之气自然随之散逸。
    得到这个消息后,虽然没买之气散逸,但三皇子却欣喜若狂,几他去皇城,至少说明他不用死在这里了,只要不用死,那么他就有无限可能,荒城确实是一处蛮荒之地,但却能叫他喘口气。
    对于一个想要成为夏国之主的男人来说,胜败输赢都是磨砺,不必太在乎一时之间的失败。
    荒城,这个名字好啊,和皇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那里是他三皇子展翅高飞的第一步。
    未免夜长梦多,三皇子当即动身,吩咐手下,将一切能够携带的东西全部带走,变卖那些无法携带的东西,同时大量收购在荒城活命的物件,荒城乃是极端贫瘠之地,到了那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三皇子爆发了惊人的效率,一上午的时间,三皇子的手下们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准备充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和忙碌的三皇子府比起来,这一上午的时间,三皇子都跪在皇宫大门前,想要再见炫龙皇帝一面。
    当然,这纯粹是作秀,跪了一上午后,三皇子在皇宫前叩头三十余个,这才转身离开。
    三皇子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三爪银龙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碧绿色的无爪蟒袍,这身蟒袍和三爪银龙袍比起来,实在是差得远了,老实说,三皇子对于这身蟒袍是一万个不喜欢!
    上了马的三皇子缓缓的带着车队走向城门,队伍的速度很缓慢,三皇子的心焦灼无比,只要还没有走出望京,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炫龙皇帝想要他的脑袋,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实在是不能快,不能如丧家之狗般的离开望京,不能给天下人这样的感觉。
    一路上,百姓围观,三皇子坐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冷峻没有半点颓唐之意,看上去不像是败走荒城,反倒好似是领军出兵一样,气势汹汹。三皇子应该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但是现在看上去,零件都在,难不成一夜之间就全都长出来了?
    不少和三皇子有世仇,专门来看三皇子笑话的,想要趁机说点风凉话,嘲讽两句的,看到这个场面一个个吓得噤口不言,三皇子连皇袍都穿了,炫龙皇帝都没有杀他,足见炫龙皇帝对其的宠爱,别看三皇子现在落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杀回来了,大皇子不也自圈十年在太子府么?现在还不是一样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里,气氛凝重,看着三皇子高人们越发不敢言语。
    三皇子的车队走出正阳街,正要进入东正街的时候,长街上一张桌子挡住了三皇子的去路。
    桌子上摆满了践行的酒菜,长桌之后,坐着身穿四爪银龙袍的大皇子。
    三皇子眼角微微一抽,随即露出一张笑脸来,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一旁的侍从,迈步朝着大皇子走去,只不过脚步看得出,不是很利索,三皇子一边走一边笑道:“大哥,你这是专门来给我送行的么?”
    三皇子说着,伸手在桌子上捡了个花生丢进口中。
    就在昨日,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还是你死我活的状态,现在却彼此笑得亲切,似乎毫无芥蒂。
    大皇子看了眼三皇子身上的翠绿蟒袍,又看了看三皇子的腿和胳膊,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捏着酒壶给三皇子斟满一杯,笑道:“老三,荒城路远,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大哥敬你一杯。”
    三皇子拿起酒杯,和大皇子手中杯撞在一起,随后将酒一口干掉。
    长吐出一口气后,三皇子道:“大哥,莫怪做弟弟的再说你一声不是,此番我输了,皇位一定是你的,你登基之后千万不要再优柔寡断,我夏国地势恶劣,前狼后虎,左熊右豺,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成为凶物口中食粮。”
    三皇子这话是由心而发,不管三皇子如何,他都希望夏国能够万年长久,这样他在荒城才呆的舒坦,才有机会重新回到望京,从大皇子手中拿回自己的东西。
    大皇子将杯中酒饮尽,郑重点头,“哥哥我记下了。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三皇子闻言一笑,伸手将桌子上的那盘花生豆抓起,丢了一颗入口,道:“这盘子我先拿走了,以后一定回来,亲手还给你。”
    大皇子双目微微一眯,笑道:“不必了,山高路远,你跑一次殊为不易,咱们总是兄弟一场,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一定要还的,大哥,告辞了。”说完三皇子端着盘子,一颗花生一颗花生的丢进口中,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
    身后的马队吱吱嘎嘎的碾过地面,大皇子站在道边,看着这蜿蜒队伍在眼前行过,神情终归没有多少兴奋愉悦,相反的,有些落寞。
    三皇子和他终究是自家兄弟,可惜,他和三皇子各有优点,并且彼此互补,若是兄弟齐心,支撑夏国绝无问题,可惜,他们两个水火不容,可惜,可惜!
    别看大皇子此次赢了,对于大皇子来说,真正的考验其实才刚刚开始,他身上的担子是整个夏国,赢了三皇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正如三皇子所言,皇位非大皇子莫属,大皇子想到这里不由得松了松领口,夏国太沉了,压在头顶上,叫大皇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皇子走出东正街,将手中盘子里面剩下的花生米一把抓起,随后花生在三皇子掌心崩解成粉尘,从指缝中漏走。
    三皇子将盘子交给身旁的侍从,叮嘱道:“好好给本皇……本王收起来,用不了多久,本王要亲自将这碟子送回来。”
    那侍从当即接过碟子,小心收起。
    三皇子正准备稍稍加快点速度离开望京,免得夜长梦多,谁知道他眼角余光又看到了一个身影拦在道路中间。
    三皇子心中奇怪,扭头看去,随即,三皇子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三皇子旁边的侍从清楚的看到三皇子鬓角上的头发一根根的翘起,一股股的血腥气从三皇子身上散发出来,这侍从简直无法在三皇子旁边站立。
    只身一人,长街拦路的,当然是方荡。
    方荡腰间挎着千叶盲草剑,一身青色暗花锦袍,露出胸口处白云般的衣襟,头发梳拢得精细,一根多余的都没有,此时的方荡看上去竟然也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称得上是俊美郎君!
    方荡这一身青色暗花锦袍是靖公主专门给方荡准备的,而方荡的头发,则是丁苦儿还有丁酸儿两女给他细致梳拢的。
    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绝对是身边有了女人的之后,只有女人才能将不修边幅的方荡变成当下这样的美男子。
    四周的百姓见到方荡,都低声细语,眼神之中充满敬重,不过他们敬重的不是从没见过面的方荡,而是方荡身后的方家,十世大夫,有恩天下,绝非浪得虚名!
    在方荡身后不远处,站着丁苦儿、丁酸儿还有母蛇蝎,她们现在等于是方荡的班底,为方荡马首是瞻,甚至可以说,丁苦儿和丁酸儿是方荡的仆人,母蛇蝎则是方荡的管家。
    三皇子看到方荡就怒气冲天,咬牙切齿的道:“方荡,你是来拦路找死的么?”
    方荡眼中却似乎根本就没有三皇子,三皇子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方荡对其充满蔑视,在三皇子看来,这蔑视简直是莫名其妙,方荡凭什么藐视他?哪怕他输了,也轮不到方荡来藐视。
    方荡淡淡的开口道:“三皇子,我来问你,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呢?”
    三皇子微微一愣,眉头皱起,“你这猪狗不明不白的说些什么?”
    方荡变得非常有耐心,道:“当初随你一起在烂毒滩地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叫你留下我的性命,从而使得我身躯中多了一条噬命虫,从此之后日日痛楚不得安稳一刻的女人。”
    方荡当初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惊为天人,但越是美貌女子越有一颗蛇蝎心肠,方荡曾经发誓要夺走三皇子的一切,要占有三皇子身边的那个貌美无边,倾国倾城的女子。
    三皇子恍然,眼珠微微转动一下后冷笑道:“原来你说的是烟波仙子,那是我未来的王后,告诉你也无妨,三年前她修为大成步入练气境界,去妙法门修炼去了,有本事的话,你大可以去找她!不过,妙法门可不是男人能去得了得地方。”
    方荡点了点头道:“原来她是你的王后,好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的东西,我都会一点点的从你的手中拿走,变成我的东西,所以,从现在开始,她是我方荡的女人了!”
    三皇子怒火腾的一下爆涌上来,咬牙切齿的瞪着方荡道:“你小子找死!”
    三皇子说着双脚猛的一蹬马鞍,碧绿色的身形如同一条蟒蛇朝着方荡就冲了过来。
    三皇子暴怒无比,事实上只要一想到方荡,三皇子就会遏制不住的暴怒,在三皇子的世界中,方荡是他最大的仇人,三皇子这一辈子所经历的所有的挫折,都没有方荡昨天一天带给他的多。
    三皇子输给大皇子,虽然不甘心,但没什么不服气的,三皇子输给方荡,简直不能忍,因为三皇子从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如方荡这样卑污如脚底淤泥的家伙。
    输给大皇子那叫情调,输给方荡就是踩着了狗屎!
    三皇子见到方荡尤其是方荡说出那句话来的时候,三皇子什么涵养都没有了,就想着伸手将方荡活活捏死!
    方荡面对三皇子这迎面一击,身形如同棉絮般的倒飞出去,堪堪避开,三皇子一掌拍空,一个宽达一米多的掌印隔空印入地面,直接将青石地面拍出一个大坑来。
    方荡一刻不停,急速后退,竟然丝毫没有半点要和三皇子争斗一番的想法,要知道当初是方荡不断要求三皇子与其一战,现在方荡丢下一句话后,就逃之夭夭了,这叫追出去一条街都没有追上的三皇子一巴掌拍碎了旁边的一座砖墙。
    若是平常,三皇子断然不会追不上方荡,但他这今早才从下人身上割下来的手脚按在身上着实太不好用,速度根本发挥不出来。
    “鼠辈,鼠辈!这只该死的肮脏的老鼠!”三皇子咒骂着,重新返回自己的车队中。”三皇子觉得自己的腿不太舒服,微微发痒,似乎是昨日他出手准备击杀大皇子的时候,被方荡扯住的那条腿,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带着自己的车队走出望京,朝着荒城行去……
    靖公主站在方荡身后,看着三皇子的车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城门口。
    “你当初能杀了三皇子,为什么不杀了他?”靖公主对于三皇子没有半点好印象,巴不得他死掉,她曾经要求方荡杀了三皇子,方荡却并没有这么做,这在靖公主心中一直都是一个谜。
    方荡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处,笑道:“当初他在我身上种了一只虫子,我现在还给他一群!当初他叫我夜夜不得安寝,现在,我要他日日苦恼丛生!”
    靖公主犹疑的看着方荡,方荡在她眼中越发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明明有着一双一眼就能叫人看到底的清澈眼珠,但越接触,靖公主就越觉得方荡身上处处都是秘密,处处都是未知。
    靖公主没有继续追问虫子的事情,而是有些酸溜溜的道:“烟波仙子阮凝香,乃是望京第一美女,也是夏国第一美女,即便在十国之中也入前八,天下爱慕者不计其数,她确实和三皇子有婚约在先,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据说在六岁的时候三皇子就和阮凝香定了娃娃亲,但一纸婚约束缚不了烟波仙子阮凝香,她现在已经是妙法门的弟子了,就更不会在乎凡间这些纸张约定,不过,阮凝香和三皇子感情极佳,就算三皇子落魄了,阮凝香也应该不会抛弃他。你想要让她做你的女人,在我看来,就是做梦。”
    “行不行,总得试一试,三皇子身边越是好的东西,我越是要弄到手,不这样,怎么能算是报仇?”方荡似乎完全没有察觉靖公主在吃醋。
    靖公主眯了眯眼,冷哼一身转身便走。
    不过,靖公主刚刚走出去几步,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方荡,我还没有在京城转过,你陪我走一走,游一游这望京的繁华吧!”
    方荡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当即点头,和靖公主并肩而行。
    靖公主现在依旧是一身练武才穿的紧衣,衬托得靖公主英气勃勃。
    而方荡就不用说了,在靖公主的改造下,还有丁苦儿丁酸儿的仔细装扮下,完全变了一个人,英俊倜傥,即便比不上京中的顶尖美男子,但也称得上是相当出众了。
    此时两人并肩同行,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和般配。
    在方荡身后远远跟着的母蛇蝎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女儿,就见丁苦儿还有丁酸儿两个一个撅着嘴,一个脸上硬邦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母蛇蝎不由得摇头叹息一声,女儿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尤其是这个方荡,不像是什么好人,更是不应该招惹。
    方荡和靖公主一路同游,方荡也没有转过望京,事实上,这是他这辈子首次和女人一起逛街,靖公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好奇,一边走一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最初方荡拿着,后来丁酸儿丁苦儿拿着,当初在火毒城中的靖公主可绝对不会如此大方挥霍,火毒城中的靖公主,也绝对不会如今天这般笑得这么多,笑得方荡如此陶醉。
    其实靖公主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从她娘死后,饱尝人间冷暖的靖公主就一心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从那时开始,靖公主就开始拼命修炼,她很少走出公主府,甚至连火毒城都没有完全转过,再加上火毒城那般贫瘠,望京这般繁华,根本不能比较,到了这里靖公主眼中自然处处新颖。
    以往的靖公主总是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严严实实,叫人完全不能亲近,但是现在的靖公主,完全的放松下来,该笑就笑,该跑就跑,改完就玩,该吃就吃,方荡觉得,此时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靖公主,以往的那个,只是一个心中充满恐惧的女孩,只有恐惧的人,才会将自己成层包裹,处处武装。
    方荡和靖公主一直逛到天黑,灯火四起,送走了三皇子的望京格外热闹,远处隐隐有鞭炮声响起。
    靖公主越发的玩心大起,拉着方荡在街路中穿来穿去,看样子就算继续这样晚上一整晚也不会罢休。
    方荡也是少年心性,和靖公主两个玩到了一起去,两人在街头穿梭,见到各种小吃都要来上一份,那里人多就往那里挤,说不出的欢畅。
    就在靖公主和方荡在一家糖人铺前流连的时候,三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恭恭敬敬对着方荡和靖公主一躬身,笑着道:“靖公主,方偏将,我家公子恰好在沽酒楼上,想邀请两位上楼一叙,不知道两位可否赏光?”
    方荡和靖公主正玩得开心,骤然被人坏了兴致,方荡便有些不悦,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家灯火辉煌的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大皇子!
    大皇子笑着朝两人招招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方荡和靖公主。
    “不去,没时间!”方荡淡淡的吐出一句话,随后拉着靖公主朝着没去过的街面走去。
    那三个邀请方荡的中年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吊的家伙,他们还是头次见到,要知道现在大皇子的地位水涨船高,一般人巴结大皇子还来不及呢,这两个家伙竟然折了大皇子的面子,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大皇子见到两人消失在街路尽头,微微摇头,此时大皇子身边一个谋士低声道:“太子,方荡若不能为您所用的话,断断留不得。”
    十世大夫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当初那百人送礼堆积成山的场面至今还烙刻在大皇子的脑海中。
    大皇子闻言,把手中的酒盅送到唇边,将内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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