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的心理谁都有,何况欣菲在看棚里看着自己呢。江安义身形在芦苇丛上方如同旋风般地转动起来,无数芦花被搅得冲天而起,在江安义的周围形成一圈洁白的芦花。江安义袍袖一抖,芦花四散开来,纷纷飘扬的芦花之中,江安义翩然落下,在芦杆上轻盈起伏,有如谪仙一般。
    喝彩声哄起,尤以思雨叫得响亮,小脸兴奋得通红,欣菲知道,等没人了,这丫头铁定也要照样耍上几回。
    卫大昌被江安义夺了风头,原本得意的笑脸一凝,趁江安义刚刚落脚,手中宝剑一摆,踏着芦苇,有如走在平地一般,向江安义杀来。江安义夷然不惧,手中钢刀举起,凝出一道劲厉的真气,向着卫大昌抢先攻击。
    刀剑撞在一起,劲气四散,吹起漫天芦花。两人的身形都往下一沉,各自提气往旁边纵去,人在空中,刀剑再次相交,将四散的芦花震成粉末,飘扬得更远了。
    剑气凌厉,刀光森严,芦苇丛有如波涛起伏,芦花伴随着刀剑劈空时发出“呜呜”声音,在凛冽的江风吹拂下身不由己地飘荡。看棚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都被眼见精彩的打斗所深深吸引住了。
    卫大昌隐居山村四十余年,每日早晚苦练剑法,就是想着有一天能为父兄报仇,他的剑招快捷无比,有如电光般闪烁不定,摄人的尖啸声伴随着剑光,让人心中生寒。
    身在芦杆,步伐不可能如同擂台上灵便,江安义发觉自己可能上了卫大昌的当了。芦苇丛的范围够大,江安义被逼得不断腾挪,手中长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一时间卫大昌也奈何不了他。
    久战不下,卫大昌有些躁意,剑气在芦丛中纵横,将芦苇削断,减少江安义活动的空间。江安义心头一动,这场争斗是以谁先落地谁输为注角,自己不妨从这上在做做文章。
    看到卫大昌仗剑又杀来,江安义飞身迎去,“锵”地一声震响,两人各自后退,江安义早有准备,左手单掌劈出,一股劲风追着向卫大昌击去。卫大昌一拂衣袖,真气随袖拂出,迎上掌风,一时间又是芦花四扬,遮住视线。
    江安义脚尖在芦杆上一点,身形冲天而起,居高临下朝卫大昌的头顶劈去。芦苇杆上不好着力,如果硬接肯定吃亏,卫大昌身形后退,避开江安义的迎头一击。江安义事先料到卫大昌会往后躲闪,脚重重地踏在卫大昌刚才立足的芦杆之上,芦杆承受不住压力,“啪”的一声折断,江安义往下坠去。
    卫大昌大喜,姓江的小子毕竟年轻,没有把握好真气的力度,绝不能让他重新回到落苇杆之上。卫大昌手中长剑幻出朵朵剑花,身形前扑,毫不停滞向江安义袭去。
    江安义立足的芦苇杆跟地面有半丈高,下落之前江安义事先提气轻身,速度有如落叶,不徐不急。见卫大昌狂扑而来,江安义嘴角露出冷笑,手中钢刀划出一道晶亮的弧光,弧光到处,芦苇杆纷纷被齐地削断,飘飘扬扬地坠落。
    卫大昌感觉脚下一空,身形情不自禁地下坠,看到脚下芦苇被江安义削断。卫大昌冷笑,即使是自己无立足处要落地,速度也比江安义要慢一些。看到江安义就在前面数尺,卫大昌忍不住抬掌向江安义狠狠地劈去,落地之前給这小子一点难忘的教训。
    真气如锤般击来,却正中江安义下怀。江安义早已将真气护住全身,劲装也被充盈的真气鼓胀,卫大昌的掌风结结实实地击在江安义鼓胀的前襟上,江安义感觉呼吸一滞,体内真气翻滚乱窜,受了点伤。
    不过,江安义的身形却有如皮囊,被掌风横着带起,斜着往身后的芦苇丛撞去,仓促之间,江安义双掌运功,往地面一击,借助反震之力,腾空而起,稳稳地站回芦尖之上。
    思雨的惊呼声才刚刚出口,情形便发生了变化,从“啊”变成了“咦”音,一旁的欣菲也是心中一紧,紧接着笑容满面。
    卫大昌暗叫不好,如果落地这场比斗便是自己输了,慌乱中手中长剑点地,借助剑身的反荡之力翻起,要找寻落足之地。只是刚才江安义运功将芦苇丛割去数丈,落足之处已经不多。
    刚想往左旁落下,江安义长啸一声,手中钢刀再次划出弧光,芦苇纷纷落地。卫大昌连续几次借助长剑的荡力想重新回到芦尖,都被江安义事先将芦苇削去。卫大昌实在没有办法,只得飘身落地。
    “小子,你使诈。”卫大昌怒极,不管不顾地追着江安义打去。
    “无耻”,江安义厉喝道,原本对老者的一点尊敬之心消弥不见,代之而起的是“老而不死谓之贼也”的感触,眼前卫大昌输了不认,一把年纪耍无赖着实可恨。
    流星般地向卫大昌射去,手中长刀注满真气,隐隐焕出红光。卫大昌含恨出手,手中的长剑自然也是满贯真气,刀剑相碰发出一声巨响,江安义手中钢刀虽是精练之物,但比起卫大昌手中的“银霜”剑有所不如,猛 撞之下,刀身受力不住,四分五裂地碎开,碎片带着狂风向四周激射开去。
    江安义手握刀柄,见事不妙,飘身后退,卫大昌生恐“银霜”有损,也没有急着追击,而是退后数步,心痛地打量手中宝剑。
    刀身碎片贯注着江安义的真气,弹向地面不亚于绞车弩的利箭,在地面上铲出几个大坑来,泥沙飞溅,尘土飞扬。江安义眼尖,一眼看到有处刀片掀起的沙地颜色有异。雁滩是沙洲堆积,按说砂土的颜色是黄色的,而那里却是黑乎乎一片,像是木炭。
    江安义心头猛震,该不会火药吧,很有可能是青山水寨事先埋好了火药,才派人告知到雁滩比斗,难怪水寨为了促成此次比斗,做出了许多让步。
    趁着众人还未查觉之际,江安义纵身奔向己方看棚,此刻卫大昌也发现了地上的火药现了痕迹,转身冲着看棚中叫道:“露馅了。”
    江安义急叫道:“快走,地下埋了火药。”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官府众人失魂落魄,众人纷纷跃起,抢着朝码头跑去。看棚离码头有二里的路程,人还未跑到码头,身后炸声惊天动地般地响起,震得雁滩地面直颤,不少人立足不住,跌倒在地。回过头去看,擂台和看棚都化成碎屑飞上了天,黑烟和尘埃弥散得到处都是,无数飞鸟在黑烟中惊惶逃窜,看不清水寨的人在哪?
    江安义扶起跌倒在地的段次宗,这位座师身上满是尘土,连胡须上也粘了不少沙粒。段次宗伸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自嘲地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段某以为自己在危难关头能从容不迫,其实也和常人一般。”
    这个时候顾不上宽慰段次宗,江安义半架着段次宗道:“事情紧急,段大人恕我无礼了。”说着半拉半架,拽着段次宗就往码头跑,欣菲带着思雨、思晴在后面护卫。
    码头已经乱成一团,简易码头太小,一次只能停靠一只朦冲舰,装满后驶离才能让下一只靠栈。朱质朴已经恢复了从容,迅速地在码头布置起一道防线,龙卫带来的三十多架连弩布置在外侧,掩护着众人的离开。
    船一只只驶离码头,李清带着水寨的人已经追到了码头。此次费尽心机,甚至不惺以左威卫官兵为饵,原意是想着十场比斗能拖到傍晚,届时光线不明,点燃火药能将官府的来人一网打尽,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刻,李清能理解卫大昌为什么说江安义就是“搅屎棍”的含义了。
    对恃的人数,水寨占着上风,而且水寨中有十余个白须老者,有三个已经出手教训过龙卫的供奉,看来这伙人的战力相距不大。而官府这边龙卫的供奉也有十余人,加上欣菲和江安义,高端战力上并不吃亏,而且还有三十多架连弩,所以朱质朴的底气十足。
    “段大人,你先上船。”朱质朴命人掺着段次宗上了船,再有三四船就能全部撤离了。
    看着又一艘战船驶离,李清目光凝重,偏过头问身旁的刘子维:“刘叔,怎么办,再不下手,恐怕朱质朴就要溜了。”
    刘子维眼中闪过痛色,咬牙道:“动手。”
    随着一句动手,身后的喽罗手拿刀枪向前冲去,一阵弩箭急发,二三十名喽罗倒在血泊之中。李清眼中泛红,怒吼一声,提棍向前冲去,身后,那些白须供奉各亮兵器,舍身忘死地往前扑。
    连弩已废,朱质朴身边的亲卫纷纷往前迎去,龙卫跟在其后,江安义换了把刀,正要跟着往前冲。眼角无意中发现朱质朴身后四尺外站着的须发皆白老者,突然伸出掌,向朱质朴的后心按去。
    不好,情急之下,江安义脱手掷出手中刀,钢刀带着呼啸向老者前扑的身形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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