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菲的笑容此刻看在卫音纶眼中有如恶鬼般地狰狞,三分酒意化做冷汗流了出来。看着逼近的欣菲,慌乱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塔善县令之子,这位黄公子是汉川黄氏子弟,他的姑姑可是黄淑妃,你们不要乱来。”
    色厉内茬,江安义轻蔑地扫了一眼浑身发抖的公子哥,对于调戏自己妻子的人,江安义可没打算轻易放过。手在桌子上一拍,震得杯碟颤动,江安义冷笑道:“两位,还能喝吗,要不想再喝就算两位输了,那套宅子可归江某人了。”
    黄文祥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道:“宅子不是我的,那赌约不算数。”
    江安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徐徐地道:“上面有你的签名画押,算不算数可由不得你说,再说这场赌斗因你们而起,板子可打不到我身上来。”
    一名文士凑在卫音纶耳边嘀咕了一会,卫音纶站起身,狡黠地辨道:“这场赌斗还没分出输赢,等下次本公子来了兴致再接着跟你们比吧,先把协议拿来。黄兄,罗白山是咱一亩三分地,怕他做甚。”
    卫音纶的话给黄文祥壮了胆,确实以他们的身份,在塔善一带,要怕的人还真没有。用折扇敲打着桌面,黄文祥的语气硬了起来,冷哼道:“听到没有,赌斗可没结束,黄爷今天没兴趣比了,先把协议拿出来,下次再说。”
    这是想耍赖了,江安义夫妇一时不查居然让他们钻了个空子。不过,欣菲是干什么,黄文祥卫音纶这种人在她眼中只算是小混混。
    恶人还需恶招磨,欣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比完再走。江郎,按住他们,一人先灌一坛再说。”
    江安义抄起酒壶,右手顺手扯过身旁的黄文祥,黄文祥还想挣扎,江安义三个手指捏住他的细脖子,黄文祥立时觉得全身酸麻,张大嘴连连呼痛。江安义没理他,嘴对嘴长流水,给他灌了一气。
    等到酒壶倒空,江安义松开手,黄文祥又咳又喘,酒劲上头,摇摇晃晃起身,要不是身旁的文士扶住他,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桌上的酒壶空了,江安义喝道:“还不送酒来。”
    那两名武师刚被众人从地上扶起来,正靠在车旁休息,众人见江安义发威,一个个紧往后缩,卫小姐还算胆大,挡在哥哥面前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恃武行凶,难道不怕王法吗?”
    欣菲被她气乐了,道:“小妹妹,你倒是帮亲不帮理,这不怕王法的是谁?”
    卫小姐骄横地道:“我不管,你们休想伤害我哥哥。”
    这倒让江安义有些刮目相看了,相比畏畏缩缩的公子哥儿,这位气鼓鼓的卫小姐倒显得有几分担当。
    江安义没有逼上前,返身坐好,杯中还有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欣菲笑着恐吓道:“小姑娘,胆子不小,不怕我们杀人灭口,把你们从山顶上扔下悬崖吗?这里人踪罕见,谁也不知道。”
    卫小姐快要哭出来了,扁着嘴强撑道:“我哥带来了十名衙役,你们敢伤了我们,也休想跑了。”
    欣菲起了戏耍心,笑道:“我想跑,谁拦得住。”
    说着轻轻纵到亭外,脚尖用力拔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亭旁一棵松枝上。松枝高约丈许,欣菲站在上面随枝起伏,山风吹拂衣裙,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仿佛下一刻便会凌风飞去。
    卫小姐看得呆了,震惊之余隐约带着羡慕,巴不得那凌空枝头的人儿是自己。
    黄文祥有些见识,亲眼见过族中请得几名供奉,赤手空拳将麻石击碎,还见过供奉如眼前这个女子般拔地而起,跃上屋檐,在屋顶蹿蹦有如灵猫,看来这两人跟族中的供奉一般是江湖上的高人,这等人行事无羁,目无法纪,惹恼了他们真有可能一刀把自己这些人杀了扔进山涧中。
    江安义抚掌大笑,“好一个凌波仙子。”取过长笛,横在嘴边,笛音穿云而起,直欲飞向九天。欣菲在枝头翩然起舞,有如灵雀,和着笛声欢喜雀跃,飘摇生姿。
    众人把惊恐忘却,一个个痴痴地望着枝头婆娑如梦般的仙子,陶醉在笛音舞姿中。江安义的笛音中无意中注入了真气,彩蝶门的姹女心经原本就含有迷盅之道,欣菲随着笛声,舞步变幻、衣裙摆动、媚惑十足,如果一曲舞罢,那些普通人怕是会丢魂失魄大病一场。
    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有人气喘吁吁地呼道:“少爷,少爷,不好了。”喊叫声惊动了江安义,笛音一收,欣菲的舞步自然收敛,黄文祥等人只觉头昏脑胀,好在看得、听得不久,对身体损伤不大。
    欣菲站得高看得远,认出那个跑过来的黑衣汉居然是昨日在山间见到的牵狗人。那汉子跑到黄文祥跟前,喘着粗气道:“少爷……您快去看看,……有个胖子在同赵先生抢价呢。”
    黄文祥急问道:“怎么回事?不是早叫你们打过招呼了吗?抢价的是谁?”
    “这胖子是昨天来的,我们也不清楚,现在赵先生正拖着他,少爷您快去看看吧,那胖子好像钱不少,看样子想买下几套宅子。”
    黄文祥顾不上与江安义争执了,拉着卫音纶道:“卫贤弟,咱们先去玉清台看看,姑姑交待下来的事不容有失。”
    返过头恶狠狠地瞧了一眼江安义,低声道:“这两个人还要请卫叔从县衙多请些人来。”
    卫音纶点头,与黄文祥先乘了马车走了,剩下卫小姐和家人,江安义夫妇也没为难他们,联袂下山。卫小姐轻声吩咐道:“你暗中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住在哪里?”
    对于身后的尾巴,江安义夫妇根本没有在意,黄文祥等人如果还想找事,江安义不介意送他们一个大大的教训。方州汉川黄家,十大世家之一,江安义暗自哂笑,莫非自己与世家有仇,先是李家,接着是王家,然后是卢家,得罪的世家多了,也就不在意这个黄家了。
    刚才那个黑衣汉零星的话音中透露出此次塔善县售卖宅院有暗箱操作,估计是塔善县令准备以低价把四套宅院卖给黄文祥,而黄文祥提及的“姑姑”很有可能是宫中的黄淑妃,而黄文祥随行的塔善县令之子卫音纶八成就是来操作此事。
    江安义眉毛皱起,与世家相争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天子对打压世家是喜闻乐见的,但如果事情牵涉宫中,还是小心为妙。香水一事自己与皇后和太子拉上关系,可是自己被贬之时王皇后分明想对香水产业下手,宫中女人不好招惹。黄淑妃素有贤娴之名,怎么也暗置起产业来了,江安义想到前不久封为楚安王的皇次子石重杰,这位楚安王可是黄淑妃所生,后宫莫非要多事了。
    虽然黄文祥等人奔了拍玉清台,江安义夫妇一点也不担心,有思雨在,镇得住场子,惹恼了这个小暴妞,恐怕黄文祥等人没好果子吃。
    将近午时,郭怀理等人兴冲冲地回来了。江安勇见到哥哥大声报喜道:“哥,郭哥把四套宅子都买下来了,才花了一万三千两,郭哥说送一套给我和思雨。”
    思雨在旁边讥道:“是送给我的,要不是我替郭哥撑腰,那些人能放郭哥走。”
    一万三千两,差不多是两套宅子的价钱买到了四套宅院,江安义心知肚明这肯定是黄文祥跟塔善县令做了什么交易,听话语这些人早就说服了前来买宅子的人,却不料半路杀出匹黑马,让郭怀理拣了个漏。
    “这么便宜,早知道我也去买套。”华思诚惊叫起来,按正常价格,这宅子至少也有六七千两,如今一半的价格就拿下了,这简直是送钱,就算自己不想要,转手出去立马就是二三千两的收入。
    郭怀理往胡床上得意地一靠,笑道:“俺老郭就是个福星,天下掉元宝偏偏落到我怀中,你们羡慕去吧。”
    思雨抓起桌上的一枚梨子,咬了一口道:“你们没看到,那个与郭哥抢价的人八成和官府有勾结,死乞白赖和官府的人拖时间,还有个说客拼命给郭哥递话,什么汉川黄家塔善县令,我上前抓住那个主事的人,逼他拿来房契,郭哥这才能做得成买卖。”
    “不错,思雨是个女中豪杰”,郭怀理伸手大拇指赞道:“今天这事真亏了你,要不然那伙人非把咱们围在里面,女侠一通拳腿把他们全打趴下了。思雨,这四套宅子,你先挑。”
    众人正说笑,客栈外喧闹声起,找事的人来了。气汹汹闯进来十几个皂衣衙役,为首的都头抖着锁链拿着铁尺,进院便喝道:“全都拿下了,刚才有人告发说有江洋大盗恃强凌弱,意图谋财害命,都锁了,到衙门打官司去。”
    出乎他的意料,院中没有一个慌张的人,大伙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没听到他的吼声。都头头皮发麻,看来这伙人来头不小,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是骑虎难下,县令公子发了话,而且还有汉川黄家在背后撑腰,自己如果还想在衙门里混,这场面不能怂。
    语气软化了些,都头道:“几位爷,有什么话跟我到衙门去说吧,别让我们当差的为难。”
    江安义站起身,笑道:“县令公子,汉川黄家,来头不小啊。可是你们打听过我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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