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人就是罪魁祸首,谢景安的眼中几乎要飞出刀子来,忍了又忍才没开口让人将他拿下。
    不过脸色到底比昨天更难看了些,语气也更不客气,打开喇叭的电源,冷笑着道:“本王以为经过昨天的不欢而散,你们该拿出些诚意了,却不想还是如此轻慢本王,怎么?本王在你们眼里就是这般能让人随意欺辱的吗?你们大汗不能亲自前来,难不成连个儿子也舍不得派来吗?是怕本王一气之下将他杀了,还是觉得本王在他眼里,连跟他儿子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颌曷此次前来的部族首领虽听不懂谢景安在说什么,可一听他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昨夜受大汗重托,再加上昨天前来的颌曷人回去后疯言疯语了一阵,让他有了些心里准备,虽惊异于这种远在天边但说话声却如此清晰的能力,但此时也顾不上惊讶,忙拉着昨天那个会说汉话的颌曷人问询了一遍,而后斟酌了一番回话了。
    对比谢景安的轻松,颌曷人就很辛苦了,他只能尽力扯着嗓子喊以便让对面听清楚。
    好在颌曷人各个都能人高马大,肺活量极大,虽模糊了些,却也能听清楚,不过谢景安气对方出这种馊主意,故意为难他,假装自己听不到,直让对面的喊了好几遍,嗓子都快沙哑了,才慢悠悠的道:“既然你说你们大汗极有诚意,那他为何自己不来,也不舍的派个儿子来,依本王看,他分明就没将本王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这个谈和不谈也罢。”
    在颌曷人惊诧愤怒的眼神中,谢景安多一个眼神都没给,施施然的就下了城墙。
    谢景安很淡定,魏长史与沈卫却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殿下这般对待他们,不怕他们会恼羞成怒,转而来攻打平州吗?”
    第182章 匪夷所思
    按道理来说, 谢景安应该担心, 可不知怎么, 他这会儿反而奇怪的异常冷静, 他甚至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颌曷大汗知道后愤怒的表情,能让颌曷人生气, 谢景安心情就舒服了, 他摇摇头缓缓道:“他们暂且不会,看他们想要本王去他们大营的急切态度, 除非本王与他们撕破脸,确定不去,否则他们即便有怒气也会忍着,不过颌曷也不是傻子, 这样拖延也拖不了几天,说不得他们还会铤而走险来夜袭,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林言和三路支援的大军,希望他们能早一点到,本王也能轻松些。”
    颌曷果然如谢景安所料,虽白天被谢景安的态度气的不轻,但却并未采取什么举动,又让谢景安安安静静的蒙混过了一天, 不过等第三天谢景安接到颌曷又派了人来邀请他去颌曷大营商讨谈和一事时, 谢景安就没昨日那么轻松了。
    他知晓很多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不管他今日再怎么巧舌如簧,只要他不肯去颌曷营地, 颌曷势必要恼羞成怒,很有可能今晚不会如前两天夜晚那般平静。
    反正今夜很大几率免不了一战,谢景安也就不急着去见他们,依旧慢悠悠的将早膳吃完,而后让人将守在城墙上的宋良唤了过来,连带魏长史沈卫等人,一起叫进了书房。
    对于这个关头先不去应付颌曷,反而要议事,宋良很是不解,一进到书房就道:“殿下有何要事要现在商议?颌曷此次又派了人来已在城外等着,其中还有一个是颌曷大汗的儿子,末将看他们的神情有些不妙,恐是心中压了怒火,殿下不如先去见了他们,而后再行议事?”
    怒不怒火两边都是生死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颌曷也不会因为谢景安将他们奉为上宾就会手软一点,因此谢景安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生气,摆摆手道:“让他们等着去,反正他们不安好心,我们早晚与他们会有一战,与其担心他们会不会心生怒气,还不如想想今晚要怎么迎战,若是本王没预料错的话,颌曷今天该按捺不住了,定然会夜袭,因本王在城中,他们抱着想要活捉本王的心思,攻势定然比之前的还要不顾一切,宋将军乘着离天黑还早,尽快布置起来,毕竟过了今天,日后可就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了。”
    谢景安看似斩钉截铁,胸有成竹,事实上这只是他的其中一个推测,他这两日虽是只与颌曷简单说了几句,看似没什么事,实则一直在推算,思考。
    据他了解,颌曷一族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无论他多巧舌如簧,最多只能拖延三天,三天后颌曷无论是识破了他的目的,还是做试探,都要发动攻击,如果平州能守住,那很有可能会有两个后果,一个是颌曷发现平州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从假装投降转变为真的投降,那么平州就可以暂缓危机,他只需要努力表现出诚意,诓骗颌曷直到林言夺回檀平关,援军到达,到时候自然是有仇报仇,有账算账。
    另一个就没这么皆大欢喜了,说不得颌曷眼见假装投降的事败露,干脆破罐子破摔,硬攻到底,到时候平州就会危矣,若不能及时等到援军,那他们只能城破人亡。
    谢景安很希望结果是前一个,但很多事事与愿违,他并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赶在这个时候提前说出来,也是让众人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谢景安话音落下后,众人顿时脸色一沉,十分凝重,就连早有预料的宋良脸色也很难看,半晌才道:“真的……拖延不下去了吗?离支援的大军到达最快也有两天,而城内的守军并不多,还有部分受了伤的,哪怕将罪奴城内的青壮全派上城墙,只怕也支撑不了太久,若是援军再迟个两日到达,那可就……”
    宋良虽话未说完,但众人都猜到了,神色不禁又阴沉了两分,谢景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众人,半晌才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道:“此战还未到绝境,慌什么,颌曷人数虽是我们的几倍,可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再者他们粮草短缺,我们可是粮草充足,两天而已,我们定然能撑过去的,有本王在此坐镇,什么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你们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颌曷此战必败。”
    谢景安毫不犹豫的语气,到底给了众人一些信心,虽不至于不安尽去,但至少眼神有光彩了许多,宋良更是二话不说告退出去,看样子是安排今晚的战事去了。
    议完了事,谢景安自然又慢悠悠的去了城墙,这次比昨天的时辰还要晚,他到时已是日上三竿,颌曷人至少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所有人都气的火冒三丈,领头的一个年轻的颌曷人更是忍不住扯着嗓子冲着谢景安大喊了许久。
    虽然谢景安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平日谢景安说不得还有心情与他们理论一番,毕竟他可不是吃亏的主,不过如今他一心想将他们敷衍了全心准备晚上的战事,所以也没生气,干脆假装听不懂,打开喇叭的电源,直接打断那个年轻颌曷人的话,懒洋洋道:“本王初到平州,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起晚了些,让诸位久等了。”
    可以说这个解释很敷衍了,再对上谢景安精神奕奕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是骗人的,颌曷虽离的远,但眯起眼勉强能看清楚,听到这个回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又不知扯着嗓子哇啦哇啦说了什么,谢景安可没耐心听,又一次打断他道:“本王昨日才不满你们的轻慢,你们大汗今日就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果然是个人物,光是知错能改这一点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前一秒颌曷那边还不满的嚷着什么,待谢景安说完这些话,他们身边那个会汉话的颌曷人将谢景安的话翻译了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大汗的儿子那个年轻的颌曷人脸色都缓和了许多,甚至微微挤出一抹自认可亲实则狰狞的笑容,看着谢景安热切的说了一段话。
    谢景安等着那个颌曷人翻译,果然年轻颌曷人话音落下,那个翻译就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最勇猛的勇士说了,感谢你这个周朝的王爷对我们大汗的夸奖,既然你感觉到了我们颌曷的诚意,就出城随我们去大营吧,我们大汗准备了最嫩的羊肉,等着周朝的王爷品尝。”
    虽说他们今日的态度不算轻慢,但也算不上诚恳,谢景安愿意去就有鬼了,只是也不能直白的拒绝,谢景安沉吟了两秒,而后才又打开喇叭,皮笑肉不笑的道:“感谢颌曷大汗的邀请,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这位勇士解惑。”
    颌曷那边又是一通翻译,而后回道:“周朝的王爷你说。”
    听到这句话,谢景安的笑容又加深了点,只是与之相反的是,眼神却越发冰冷,缓缓道:“本王不明白的是,颌曷大汗想要和亲,我们大周朝有更年长的公主,为何颌曷的大汗会选择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和亲,这与从前颌曷的行事作风实在不相符,也让本王不得不多想,再加上颌曷大汗前几日的怠慢,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颌曷大汗并非想真的谈和,而是另有目的呢?”
    这话简单粗暴,含的信息量也十分巨大,不止颌曷的人很是愕然,就连魏长史宋良等人也十分惊讶,只是他们了解谢景安的为人,知晓他不会无的放矢,因此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抬头眺望着颌曷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颌曷人显然没想到谢景安会问这么个问题,很是慌乱了一阵,才由那个年轻的颌曷人作答,会汉话的颌曷人翻译道:“周朝的王爷,你想多了,我们的大汗是个真诚的人,真心想要与周朝谈和,至于想要用一个八岁的公主和亲,完全是因为我们颌曷听说王爷你很是聪明,勇猛,想到既然哥哥如此英勇,那妹妹也该是一头雄鹰,而不是绵羊,所以才想要那位八岁的公主和亲。”
    对于这个冠冕堂皇的回答,谢景安很是嗤之以鼻,他真恨不得立即派出兵马捶爆那群颌曷人的狗头,只是他到底还有理智,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冲动,依旧带着微笑,缓缓道:“对于颌曷大汗的赏识,本王甚是荣幸,不过既然颌曷大汗对本王如此了解,想来也知晓本王对这个八岁妹妹的看重,作为哥哥,本王少不得要多关心些,因此想问几个问题,还请这位勇士回答。”
    听到又是几个问题,那个颌曷年轻人顿时有些不耐烦,但想着大汗的嘱托,到底按捺住性子,让会汉话的颌曷人翻译,道:“周朝的王爷,你问。”
    见颌曷果然上钩了,谢景安冷笑一声,道:“颌曷大汗既然对本王如此了解,又执意要本王的妹妹和亲,那可知道本王的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性情,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平日里都爱玩些什么,是喜欢看书还是喜欢画画?”
    谢景安的这些问题不止颌曷人听的目瞪口呆,他身边的魏长史等人也是一脸匪夷所思。
    谢景安早知会如此,脸色都不变一下,带着浅笑继续道:“是这位勇士说对本王甚是了解,既然如此了解本王,就应当知晓本王极为喜欢这个妹妹,除非诸位的回答能让本王满意,否则本王是不会让本王的妹妹去和亲的。”
    第183章 不可能
    谢景安的一连串问题不止让颌曷人哑口无言, 还火冒三丈, 领头的年轻颌曷人当即对着谢景安就是扯着嗓子一顿喊, 哪怕谢景安听不懂, 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也没打算等到那个颌曷人给他翻译, 冷笑一声打开喇叭的电源道:“本王不过问了几个问题, 就让你们如此恼羞成怒,看来本王所料不错, 你们根本就没有诚意谈和,说什么邀请本王前去你们大营商议此事,依本王看,压根就是你们的圈套!”
    谢景安这话一出, 虽不至于两边撕破脸,但颌曷人一扫轻视的神色,明显凝重了不少,也不知道那一小队颌曷人商量了什么,竟是匆匆丢下一句,“大周朝王爷的话,我们会给大汗带到。”就跑了。
    看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谢景安戳破了他们的目的。
    这还是这三天第一次颌曷人先走, 谢景安颇有些不适应, 站在城墙望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远成一个小点,渐渐与颌曷大军融合, 才收回目光,沉声道:“今夜不会平静,传令下去,让大军早点做饭,尽量做的丰盛点,再轮流歇息一番,务必养足精神,晚上将颌曷大军死死给本王拦在平州城外。”
    事到如今,魏长史等人也明白谈和的事再不可为,只是他们还是第一次亲历边关战事,不由有些紧张,随着谢景安下城墙时忍不住道:“当真拖延不下去了吗?若是殿下方才……”
    魏长史大约是太过紧张,这才有些失态说顺了嘴,但他反应也很快,不过瞬间功夫就回过神,及时住了嘴,不过心中依旧有些不安,正犹豫要不要请罪,就听谢景安淡淡道:“难道本王卑躬屈膝他们就会让咱们多活一天吗?你要知道,两个国家之间永远没有和平可言,你弱则他强,你强则他弱,想要真正和平,就要不断壮大自己,让他们有去无回,不敢再随意掠边,才是真正的和平。”
    这在后世几乎人人皆明白的道理,在这个时代显然还很新鲜,不止魏长史,连带沈卫宋良等人在内,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谢景安话到这个地步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因此也没再继续洗脑说些什么,仿若没看见众人的神情般径直下了城墙。
    他并未回临时行宫歇息,而是在换过一身常服后,开始在城内缓缓巡视,虽是担心晚上一战,但还是忍不住在想,等赢了此战,又收回檀平关后,该怎么将平州发展起来,同时该怎么用贸易的形式,兵不血刃的削弱颌曷,让他们再没有实力和心思来劫掠大周朝。
    拜穿越前看了那么多历史小说的福,谢景安脑子里有不少的想法,只是如今大战在即,他再忍不住也没办法专注的思考这方面的事,大致将平州转了一圈后,谢景安就回了临时行宫,同魏长史等人一同用了简单的晚膳,便静静等待夜晚的降临。
    整个平州城紧张的准备着一场大战,林言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袭,又观察了檀平关一天一夜后,终于决定在此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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