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再也忍不住,两人摸着骆相珲的脑袋说了几句话,飞快的走了出来,心有灵犀一般的都往主院走了去。
    看门的嫂子见着两位奶奶过来,站在门口笑:“二奶奶三奶奶,过来作甚?”虽然笑得欢快,可身子却没有移开,好似不想让出门口来。
    “虽然母亲没在家,可我们还是想去瞧瞧,对着她的主座行个礼儿也是请安问好。”骆三奶奶机灵,笑着答了一句:“让我们进去罢。”
    那嫂子摇了摇头:“大老爷吩咐过,这主院谁都不许进去,等着老夫人回来以后再说。”
    骆二奶奶又急又气:“他说的话你全听?他叫你去吃粪,你去不去?”
    “二奶奶,请恕冒犯。”看门嫂子满脸通红:“这骆府,除了老夫人,不就是大老爷最大?我自然是要听他的。”
    骆二奶奶气冲冲的捋起袖子:“竟然敢顶撞我?快些给我打这个目中无人的奴婢!”
    骆三奶奶拉了拉骆二奶奶:“二嫂,我们别跟这狗眼看人低的计较,先回去再说。”现在进去找老夫人的东西,内室那几个丫鬟们肯定不会给,青萝青箬她们,个个都是老夫人的忠仆,进去以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先去问了老夫人要个准信来。
    “弟妹,你也是太好说话了。”骆二奶奶恶狠狠的盯了看门嫂子一眼:“这种刁奴,也只有你才替她说好话。”
    “走罢走罢,你我即便进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骆三奶奶拉着骆二奶奶往一旁走:“你放心,青萝青箬她们,是不会轻易将老夫人的东西交出来的。大哥那般好色,早就将这几个丫鬟给得罪光了呢。”
    “那倒也是。”骆二奶奶想起素日骆老夫人身边几个贴身大丫鬟,个个都不喜欢骆大老爷——谁叫他每次总想要到她们身上揩油,不是趁机摸摸小手,便是在有意在胸前擦了过去,几个大丫鬟对他可是深恶痛绝,见着他都侧着身子走。
    骆三奶奶安慰了骆二奶奶两句,将她送回了院子,整了整衣裳道:“快些,去炖一只鸡,厚厚的放足配料。”
    “奶奶,你不是说要少吃东西?你现在身子越发的沉重了。”有婆子小声道:“昨儿才吃过炖鸡呢,也该歇一日了。”
    “你知道什么!”骆三奶奶横了那婆子一眼:“我又不是给自己吃的!”她将衣袖捋上去了一些,露出自己藕节一般的手来,白白嫩嫩,只可惜有些粗。
    骆三奶奶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胳膊肘儿,可把你做闺女时候的粗了一倍,那时候家中有什么好东西全给哥哥或者是弟弟吃,她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好不容易嫁进了骆府,骆三奶奶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缸,放肆的吃吃喝喝,最后把自己瘦弱的身子撑得圆了起来。
    “奶奶自己不吃,难道是给三爷吃的?可三爷午饭都是在学堂吃。”婆子继续在絮絮叨叨:“奶奶昨日不还说过,再也不吃这么多东西了,今儿又给忘了。”
    “少啰嗦,你又知道什么。”骆三奶奶白了婆子一的朝自己院子走了去。
    第八十九章受煎熬牢狱之灾
    大牢里有些阴暗,即便是条件再好的牢房,毕竟也是大牢。
    这间牢房是单独一排的,里边铺的稻草至少是干的,厚厚的一层,虽然也一样在稻草堆子里头睡觉,可跟比起里边那大牢,黑漆漆的,稻草又少又潮湿,条件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
    牢房前边栽了一排树,将阳光都挡住了,这八月初的天气还热,有一排树遮阴其实还是很不错。余妈妈抬眼望了望屋子里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夫人,今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送饭菜过来。”
    骆老夫人进来三日了,骆二老爷来看过一次,骆三老爷每日都来了,只是今日还没来过,骆大老爷可是人影子都没见到过,而且他承诺的有人送饭送菜也是一句空话,骆府根本没派下人过来送饭菜,每日里吃的都是牢饭。
    牢房的饭菜别说吃,便是闻着都不舒服,那些米很明显的是霉变了的米,中间还杂了砂石,那些菜,全身烂菜叶子腌一下,随便拌了些东西到锅子里过了下就送过来了。骆老夫人精食细菜的过了一辈子,哪里能吃得下这样的饭菜?刚刚进来的晚饭与第二日的早饭都没有吃。
    骆三老爷第二次来的时候才知道母亲没有吃饭,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赶紧让下人到外边酒楼炒了两份饭菜过来:“我去与大哥说,他做事怎么能这般不周到!”
    可晚饭还是牢饭,余妈妈实在气不过,指着牢头道:“你快些去给我们家老夫人到如意酒楼炒点饭菜来,还怕骆家不给银子?”
    牢头看了好半日,这才将信将疑的走了出去,炒了一个菜,配了些饭过来,他生怕骆大老爷不给银子,只选了最便宜的菜炒了,可落在骆老夫人眼里,却觉得是她这一辈子吃过得最好吃的东西了,只可惜昨日晚饭好好的吃了一顿,今日早饭送来的稀粥能照得见影子,用筷子捞一捞,还能听见沙子石头撞着碗响。
    骆老夫人看了一眼,将那碗推到了一旁:“我不想吃。”
    捱着早上没吃,还没到中午,便已经是饥肠辘辘,一想着又要吃牢饭,骆老夫人愁得脸都绿了。才进来三日,她就已经脱去了骆家老夫人那富贵的底子,抹额已经箍不住头发,斜落落的耷拉在眉间。头发油油的,似乎还能反出光来,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褶子就如揉皱了的纸,怎么按也铺不平。
    “骆老夫人,有人来看你了。”牢头懒洋洋的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是女眷。”
    余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往门口处张望了一下,就见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的人,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往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身子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却是快,余妈妈一见便笑了起来:“是三奶奶来了!看丫鬟婆子手里提着食盒,该是送饭菜过来了。”
    骆老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毕竟老三记挂我。”
    骆三奶奶笑容满脸的走到了门边,牢头将门打开:“进去罢,送了饭菜就得走,不能耽搁太久,知道吗?”
    “知道,知道!”骆三奶奶身后的婆子塞了个银角子到牢头手中:“我们还能做什么?又不是来劫狱的。”
    牢头拿着银子掂了掂,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们劫狱?还没那本事!”
    骆三奶奶瞧着牢头一边笑着,一边往外头走了去,这才放下心来,叫丫鬟婆子将食盒与罐子放到了地上,人蹲了下来,绸缎衣裳扯着,似乎要被撕破:“母亲,媳妇亲自下厨给您炖了鸡过来,您尝尝。”
    她拿起一只碗,用汤匙开始将上边黄澄澄的油星子撇了去:“我记得母亲不爱喝带油的鸡汤,嫌那油味儿太重了,媳妇先把这鸡油给撇了去。”骆三奶奶心中得意,骆老夫人见她如此记得她的喜好,肯定会更高兴些。
    骆老夫人摆了摆手:“别撇别撇,我好几日没吃到过油食了,正嘴馋。”
    骆三奶奶惊愕的看了骆老夫人一眼,见她颧骨耸起,脸上已经没什么肉了,一张老脸皮紧紧的贴着骨头,不仅也有些同情,这大牢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她赶紧盛了一碗鸡汤,黄亮亮的浮着一层油星子,双手送到了骆老夫人手里:“母亲,且尝尝这个味道,咸淡如何?若是嫌淡了,我还带了盐过来。”
    骆老夫人喝了一口,不冷不烫,刚刚好,那鸡汤格外的香,她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接过余妈妈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好喝,好喝。”
    不多时,那只炖鸡就给骆老夫人吃了个七七八八,见着余妈妈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骆老夫人给她留了一只鸡腿:“你也来尝尝味儿。”
    余妈妈捧着鸡腿,两眼带泪:“老夫人舍了自己的菜给老奴吃,这叫老奴如何心安。”
    骆老夫人叹气道:“你一直陪着我熬,也受苦了,多多少少算是些补偿罢。”她转过脸来望向骆三奶奶:“府里现在如何了?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骆三奶奶正愁不知道怎么样说到这事儿上头去,听着骆老夫人问起,快嘴快舌的说了起来:“母亲,你是不知道了,现儿骆府乱糟糟的一片,大哥他根本不管事情,成天就歇在两房姨娘屋子里头,饮酒作乐,大嫂的丧事,他只去溜过两回,全是相珲在那边一个人哭着吶!哎……他也狠得心下!”
    “有什么狠不狠得心下的?他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送到牢房里来了,还能狠不心下对儿子?”骆老夫人想着骆相珲才六岁,就要一个人独当一面的,不仅叹气:“珲哥儿原来是娇生惯养着的,现在忽遭变故,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受不住也要受呀,好在明日就要将大嫂的棺椁送上山,相珲也可以不这么吃力了。”骆三奶奶笑了笑,脸颊上的肉全堆了出来:“这丧事也办得太简陋了些。”
    “才办四日就上山?”骆老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如何这般仓促了?”
    “媳妇也觉得蹊跷,寻常大户人家,不总得要敲上七日水陆道场,我们骆家倒是好,四日便打发人出门呢!”骆三奶奶压低了声音,朝骆老夫人的耳边凑了过去:“媳妇今日在园子里遇着大哥,大哥说了一句话,媳妇听着十分可疑。”
    “什么话?”骆老夫人心中熊熊的火起,不知道这老大又准备做出什么幺蛾子事情来了。
    “大哥说,他想要分家!”骆三奶奶气哼哼道:“我瞧着他是想急急忙忙将大嫂的棺椁抬了出去,他就好分家了。”
    “什么?”骆老夫人咬紧了牙齿,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真是个黑心秧子,原来他将自己送到大牢里来,就是想趁着自己不在好分家呢!指不定他还会串通那个猪头猪脑的朱知府,将自己判个十年八年的,那自己就随他将骆家摆布了。
    见骆老夫人发火,骆三奶奶这才放了心,她低声道:“大哥还去主院好几次,他们都说是去找银子的。”
    “好好好,真是好算计!”骆老夫人笑了起来:“怎么就想得这般轻松呢!”
    骆三奶奶没有吱声,只是望着骆老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打算分多少银子给三房,这时候就听外边有杂沓的脚步声,牢头腰间的钥匙咣当咣当的响了起来:“骆老夫人,你那三儿子又来看你了!”
    “老三又来了!”骆老夫人又惊又喜,望着从外边走进来的骆三老爷,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你夫妇俩有孝心!”
    骆三老爷见自己媳妇给母亲送饭菜来了,也很是满意,笑着朝骆三奶奶点了点头:“明玉,辛苦了你。”
    “不辛苦,不辛苦,这不是妾身该做的事情?我原来是不知道大哥竟然没给母亲安排饭食,若是早知道,那就每日派人来送饭菜了。”骆三奶奶说得十分真切一般,眼圈子都红了:“见着母亲这模样,我心里真是难受。”
    骆老夫人见着两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骆三老爷瘦骆三奶奶肥,可在她眼中就是一对佳儿佳妇。她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你们不用难过,这只是母亲命中由此劫难。你大哥狼心狗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骆三奶奶见好半日没一句话落到实处,心中有几分焦急,怎么着也该说说银子首饰,家中地产什么的,怎么婆婆就是不开口呢?她伸出手来,在背后推了推骆三老爷,想要他开口去问,骆三老爷没有领会到意思,愣愣的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骆三奶奶脸皮涨得通红,低下了头,就听骆老夫人慢悠悠道:“老三,老三媳妇,你们两人附耳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余妈妈望了周围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还不快些出去?”
    骆老夫人伸出手来,取下抹额交到了骆三老爷手中:“老三,你拿着这抹额去找青萝与青箬,告诉她们,在我床铺底下有一个暗格,打开那暗格,里边全是我存下来的银票,虽说不多,也够你们下半辈子的花销了。”
    骆三奶奶听得心头狂喜,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好半日说不出话来。只是她忽然又有新担心:“母亲,大哥已经去过主院了……”
    “即便他能摸到暗格,又能找到我的银票?”骆老夫人嘿嘿一笑,又抬起手来,将头发上的梅花簪子取了下来:“这是开那暗格的钥匙,没这钥匙,他怎么打得开暗格?”
    第九十章终得手欢天喜地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一行白色的招魂幡在前边飘来荡去,走在招魂幡后边的是骆大老爷与骆相珲,两人都是一身缟素,头上还缠一圈白色的带子。
    骆三奶奶站在门口,望着出殡的队伍慢慢远去,心中十分高兴,今日总算得了机会可以去主院取银子了,只是为了不让骆二奶奶起疑心,昨晚她与骆三老爷商议好,她拖着骆二奶奶说闲话,他带人去主院取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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