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懋低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外祖母说的有理,还请外祖母教嘉懋,究竟该怎么做?”
    “你也不必做什么,就是坚持住,一个月不见相宜,那就可以了。”杨老夫人将嘉懋的肩膀压住:“一个月,你能不能忍耐得住?”
    “我忍。”嘉懋笑了起来:“只要能与相宜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肯定要忍啦!”外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杏色的门帘儿一晃,宝清与宝琳从外边走了进来,两人都笑嘻嘻的,走到嘉懋前边,宝清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却是一个牛皮信封:“宜姐姐要我交给你的,讨个主意呢。”
    嘉懋急急忙忙抽出信纸,才看了几行,脸色就渐渐的凝重了起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信攥在手中,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子来:“外祖母,相宜竟然想抛下我,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杨老夫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嘉懋,相宜离了你,也能过好她的小日子,你现在着急了罢?”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嘉懋将那信纸团成一团,心中苦涩,早些时候,两人还是柔情蜜意,遭受了一点挫折,相宜竟然又驻足不前了。
    “表哥,我觉得你想错了。”见着嘉懋脸色不好,宝琳在旁边出言安慰他:“我今日见到宜姐姐的时候,她正站在天心苑门口,想来是去找你的,我瞧着宜姐姐脸色不好,心里肯定很难过,她写信给你的时候,眼中泪珠子闪闪,都快要落下来了。”
    “相宜。”嘉懋忽然又醒悟过来,相宜肯定还是在为他考虑,不想他左右为难,这才故意写这样的话,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决心,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优柔寡断,只听家中吩咐的容嘉懋:“外祖母,我忍耐一个月不见她,你可以要妥善安排好,我要尽快与相宜在一起,免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一切都是我掌握之中。”
    哗啦啦的一声响,几只鸟儿从枝头蒲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落日的余晖,在空中翱翔,洒下一点点金色的影子。
    院子里桃花开得更盛了,夕阳给花朵涂上了一层金粉般,让那点点粉红变得更加娇艳。相宜坐在抄手游廊的木头上边,眼睛望着那不断从枝头飘零的花瓣,心中忐忑不安,宝清与宝琳去了长宁侯府这么久,为何还不见回来?
    “姑娘,外边起风了,进来罢。”方嫂站在门口,怜惜的看了一眼相宜,心中委实有些难受,老夫人只说有把握让姑娘与容大少爷成亲,可却没说大概要多长时间,只盼这遭罪的日子要短些就好。
    “方嫂,华阳那边来信了没有?”相宜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凝视着碧色的树木,忽然想起了华阳来:“要不是咱们回华阳一趟,去看看翠叶茶园那边今年的出产?华阳春被皇上定为贡茶,可得要上心一点才好。”
    “姑娘,你想回华阳?”方嫂看了相宜一眼,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咱们明日动身,快些赶路,到华阳差不多能见着第一批明前茶赶制出来。”
    “让我想想。”相宜站在那里,忽然犹豫起来,她想回华阳,又想留在京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让她踟蹰不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果决,此刻一点也不见。
    “宜姐姐,宜姐姐!”宝清从外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相宜脸色一白:“怎么了?”
    “我表哥被姑母关起来了,不让他出门见人!”宝清将那封信从荷包里掏了出来,有些歉意的递给了相宜:“宜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能帮上你的忙!”
    “什么?关起来了?”相宜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表哥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特地喊了我姑母进宫,说她管教不力,一定要姑母将表哥好好看管,一定让他……”宝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相宜,声音低低:“让他娶那个薛家的小姐。”
    “嘉懋!”相宜眼前一黑,伸手抓住了护栏,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没想到今生比前世更严峻,她与嘉懋愈是反抗,受到的磨难就越多。
    “宜姐姐……”宝清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相宜:“你可要好好的,别太担心,表哥肯定有法子出来找你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相宜登门探嘉懋
    朱红的大门簇新发亮,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刚刚油漆过,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黄铜梅花钉上头,闪闪发亮。一线米黄色的院墙,上边有着黑色的盖瓦,从院墙上头伸出了密密匝匝的树枝,上头点缀着绿色的芽苞,让人看了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相宜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嫂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进去还是不去进去?”
    “进去。”相宜沉下心来,迈步朝那台阶走了过去。
    “请问是谁家的小姐?”门房站起身来,打量了相宜一眼,自家主子昨日才搬进来,今日就来访客了?还是一位年轻姑娘,瞧着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方嫂走上前去,将杨老夫人的名剌递了过去:“我们家姑娘是从杨府来的,还请让管事妈妈前去通传下。”
    那门房接过名剌瞥了一眼,见着杨老夫人的名字,笑了起来:“原来是主家的亲戚呢,我才刚刚来,却是不认得,还请稍等,我这就让管事的婆子带你们进去。”
    容家的园子乃是皇上钦赐,在京城里说起来也不算小,只是没有杨家园子那般大,小半刻功夫不足,就已经见着那绿树从中翘出的飞檐,前头带路的婆子伸手指着那一角挂着铃铛的屋檐,笑着道:“那边就是主院。”
    相宜望了望那飞檐,见上边还蹲了一尊小小石像,似乎是老虎,又似乎是狮子,瞧着果然气派,容家本来就是大周朝的旧世家了,现在被封了长宁侯,又算得上是新贵,这旧世家与新贵都集中在一府之上,这装修用料,少不得要选华贵些的。
    容大奶奶此时正坐在堂屋里头写账簿子,那些管事妈妈们已经拿了对牌支了银子,各自去行事,金枝与银叶伺候在一旁,帮着研墨。一本新的账簿子才翻开,雪白的纸张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大奶奶,外边有位姓骆的小姐找您。”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弯了弯腰:“正在外边长廊下头站着呢,要不要让她进来?”
    “姓骆的小姐?”容大奶奶放下笔,那个骆相宜过来了?她倒还是有些胆色,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她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母亲一直在说这骆相宜的好处,她自己也知道凡事要多变通,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一个人,可她却还是有些介怀,这骆相宜,怎么就能得了自己儿子的青眼,让嘉懋为了她,宁可放弃一切?
    容大奶奶的手平平放在膝盖上,瞧着从容淡定,可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满不是滋味,瞧着慢慢走近的相宜,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与七年前见着的骆相宜,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模样虽然还是那样,可那份神情气度,却早已不同。
    “容夫人。”相宜朝容大奶奶行了一礼:“今日冒昧前来拜访,相宜有些话想要来请教。”
    “骆小姐请坐。”容大奶奶指了指右首的座位:“金花,给骆小姐奉茶。”
    相宜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直视容大奶奶,让她没有回避的余地:“容夫人,我想请问,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有没有错?”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幸福,有些幸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幸福。”容大奶奶瞧了相宜一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骆小姐,你觉得嫁给嘉懋就会幸福一辈子?长宁侯府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相处的。”
    “容夫人,什么都讲求事在人为,若是相宜凭着一颗真心,未必就不能将一些人的心捂热。”相宜已经豁出了脸面,今日是她最后一博,若容家还是固执己见不肯接受她,或许她就该安静的离开。
    他有他的生活,而自己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两人过得都好,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容大奶奶听着相宜的话,颇为惊诧,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丝愧疚,骆相宜竟然能这般开诚布公的与她说这些话,看起来这姑娘真是心无城府。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相宜一眼,生得眉目精致,好一个美人儿。
    “唉……骆小姐,这长宁侯府,还不是我能当家作主的,我上边还有公公婆婆,长宁侯是我夫君的父亲,府里头哪里轮得上我来说话?”容夫人心中虽然已有动摇,可还是决定硬起心肠来,按照杨老夫人交代的去说:“还请骆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嘉懋。”
    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骆小姐,我本来还想去杨府找你,没想到你却自己找了过来。嘉懋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每日吃饭都只得一碗……”容大奶奶声音里有一丝丝颤抖,眼中充满了一种绝望:“他总是与我说,和你已经有了百年之约,他绝不能辜负你,若是府里不让他娶你,他宁可绝食而亡。”
    “什么?绝食?”相宜忽然就乱了阵脚,心中涌现出浓浓的酸楚:“容夫人,请让我去见见他,我要见到他!”
    容夫人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去见他这一次,见不了他一世,该分开的人总是要分开的,何必这般藕断丝连。”
    “容夫人!”相宜再也忍不住,一颗眼泪从眼角那里滚了出来:“请让我见他一面,最后一面,我以后再也不去见他,可不可以?”
    她与嘉懋,始终是没有缘分的,相宜站在那里,心如刀割,嘉懋现在逃也逃不掉,容家对他肯定会严加看管,皇后娘娘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即便她绞尽脑汁嫁进这长宁侯府,可日子也一样不会好过,就如容大奶奶方才提到的,她始终会捂不热有些人的心。
    容大奶奶深深的望了相宜一眼,脸色渐渐的缓和了几分:“骆小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该如何选择才是最好。你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那我也就答应你去见他一面,如何?”
    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一片,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容大奶奶的脸在她面前不断的一明一灭,好像从暗夜里透出的一点光影:“容夫人……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去告诉嘉懋,就说你准备另嫁他人,让他死了那条心,遵旨娶了薛小姐。”容大奶奶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相宜,见她脸上有绝望的神色,心中也有几分怜惜,这情之一字,竟能将人折磨成这样。
    她从嘉懋的脸上看到过这神色,此时又从相宜的脸上看到了这神色,容大奶奶暗中叹气,这一对小儿女,果然是相互有情的。
    “容夫人,我答应你。”相宜咬了咬牙:“请让我去见嘉懋一面。”
    丫鬟带着相宜往嘉懋院子那边走,一边不住的与她说话:“我们家大少爷回来以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都不与大奶奶说话了,现儿府中一片沉闷,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呢。”
    相宜没有吱声,只是一步步的挪了过去,心中就像压着一块铁,沉甸甸的。
    嘉懋住在外院,很符合高门大户里的规矩,迈过垂花门,就见着嘉懋的长随长富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哎呀呀,这下可怎么得了,大少爷不舒服得很,只说头晕,我得问大奶奶要腰牌出去请大夫过来。”
    “嘉懋!”相宜脸色一变,快步朝前边走了过去。
    院子门敞开着,相宜一步跨了进去,领着她过来的丫鬟朝着门口的小丫头子喊了一声:“快去告诉大少爷,就说骆小姐来看他了。”
    那小丫头子摇了摇手:“大少爷说心里头不舒服,谁都不见。”
    相宜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发白:“还请带我过去瞧瞧。”
    那小丫头子皱了皱眉:“你这人真是不死心,我们家大少爷现在正是心里头不高兴的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看了一眼带着相宜过来的丫鬟,她询问的看了一眼:“大奶奶同意了?”
    “同意了的,你快些带着骆小姐过去瞧瞧。”丫鬟垂手站在院子门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骆小姐。”
    相宜感激的朝她笑了笑,跟着那小丫头子往后边一进屋子走了去,那小丫头子扬声喊着:“大少爷,有位姓骆的小姐来找你!”
    嘉懋正坐在屋子里头,头疼得厉害,听到外边喊“骆小姐来找你”,猛然跳了起来:“相宜!”正准备奔到门口将她接进来,忽然便想起杨老夫人的话来,一个月不见相宜?他站在桌子旁边,愣愣的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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