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 正要去问,便听见岁晏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让他走还真就走啊。”
    君景行:“……”
    君景行面无表情:“还不是你强行要他走的,现在后悔了?晚了。”
    岁晏横他一眼, 口是心非:“我才没后悔,你别胡说八道。”
    君景行懒得同他吵,省得再被神出鬼没的无愿打:“行行, 我胡说八道——所以咱们什么时候去挽花楼?”
    岁晏将小手炉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竟然直接坐了下来。
    君景行道:“不去了?”
    岁晏轻轻摇摇头, 垂着眸看着脚边烧得滚热的炭盆, 眸子倒映着明黄的炭火,衬着波光宛如岩浆流淌。
    他一直没说话,君景行有些不安, 试探着道:“侯爷?”
    岁晏猛地回神,才轻声喃喃道:“那个东西烧了吗,若是还在,便拿过来我自己烧。”
    君景行愣了一下,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地看着他。
    岁晏余光瞥见他这个反应,却是轻轻一闭眼。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张开眼睛盯着炭盆,轻声道:“他替我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我……我自己烧……”
    算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君景行连呼吸都放缓了,小声道:“侯爷,就算太子殿下不去,那厉……厉昭也是早已存了死志。”
    岁晏声音轻的仿佛下一瞬便要散了:“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他才没有办法去怪罪任何人。
    君景行看着他出神的脸,叹了一口气才将昨晚藏着的东西找了出来,递给岁晏。
    岁晏垂着眸,手指有些发抖地将绑了四个角的红布一一解开。
    红布被细白的手指挑开,垂落一旁,露出里面一个崭新的方盒子。
    岁晏呼吸一顿,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
    盒子上雕着大簇的海棠花纹,左下方还雕刻了个精致小巧的“岁”字,打开盒子,依然是匠人特制盛蜜饯的小方格。
    岁晏轻轻抚摸着盖子上的花纹,半晌才喃喃道:“吃个蜜饯,要这么多花样做什么啊?”
    年幼时,厉昭将这花里胡哨的小盒子神秘兮兮地拿给岁晏时,岁晏就这么嫌弃地问他。
    那时的厉昭道:“小少爷的东西,自然要最好的。”
    君景行看着他微红的眼圈,有些担心:“侯爷?”
    岁晏依然伸手抚着那一道道刻上去的花纹,片刻后,才轻轻一抬手,扔进了脚下的炭盆中。
    君景行皱眉:“这……”
    岁晏盯着炭火一点点将木盒吞没,火舌爬满海棠花纹中,噼里啪啦阵阵脆响。
    岁晏一直盯着那木盒缓缓化为灰烬,直至火舌逐渐消散蛰伏到炭块中,他才轻轻一眨眼,微微仰头揉了揉眉心。
    君景行忙道:“头又疼了?”
    岁晏笑了笑,道:“眼睛有点疼。”
    君景行沉默了一下,才走上前,将手放在他眼尾处轻轻揉着。
    岁晏轻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君景行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你昨晚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还被太子下了药,怎么可能会清醒着跑去找厉昭?
    岁晏这才缓慢张开眼睛,盯着君景行看了半天,才笑了起来,道:“我诈你的,傻子。”
    君景行:“……”
    岁晏道:“这段时日我一直都在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只是却不知到底梦到了什么。”
    直到昨日。
    昨日他从噩梦中惊醒,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浑浑噩噩觉得这里似乎又是一个梦境,无论他如何嘶喊寻找都找不到一个人在。
    即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人。
    从前世梦境中醒来,他第一反应便是去寻月见。
    外室无人,他便只好去寻厉昭。
    踉踉跄跄走到厉昭房门,便听到了端明崇的那句“烧了”,和满是血的地面。
    呆怔间,他只觉得这里又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噩梦,所以只扫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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