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德驾车离开上麻园岭小学,路上,他对保卫科长苗得军、后勤科长郝梦力感慨地说:“人就怕入错门。章昌汉与我一起下放西湖农场的时候,是我们那批知识青年当中能力最强的。大家都看好他前程远大,是一条即将腾飞的龙。你看看现在,还只是个副科长级。他当初不去入伍当兵,也许不是这个样子。退伍转业不当警察,也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他比你俩还低半个级别。可比你俩劳累辛苦多了,也远远比不上你俩实惠。”
    苗得军说:“我俩能有今天,全靠柳厂长您的栽培和提携。”
    郝梦力说:“既要入对门,又要跟对人。跟的老板不好,自己本事天大也是枉然。”
    柳建德说:“我这位老伙计真的不走运,遇上这样一起无头案,不累死也会脱层皮。你俩看在我与他多年的情份上,尽可能的为他做些后勤保障工作。”
    苗得军、郝梦力说:“老板您放心。我们一定把您的指示落到实处。”
    柳建德说:“你们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把这项工作真正做好做实。那就是要把保一方平安视为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想想,如果没有开福区的平安,今天有人偷,明天有人抢,我们湖南碧波风机厂谈何发展?公安机关是保一方平安的主力军,我们要主动当好配角。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苗得军、郝梦力说:“老板您看问题就是与常人不一样。”
    柳建德说:“我担心这个案子万一破不了,给老百姓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也会对我们厂的生产和生活带来很大影响。”
    他们一路说着,小车驶入了湖南碧波风机厂。相互道了再见,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柳建德把那张真皮高靠办公椅拖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浑身感到舒适惬意,他端起厂办秘书林妙颖早已为他沏好的一杯安化黑茶品了两口,摊开呈阅件,提笔批了两个会议通知,眼皮突然连续跳动起来。这影响了他的好心情。他担心眼皮跳是不吉祥的兆头。他心情一阵烦躁,改变了原本在办公室好好做点事情的打算。
    柳建德走出办公室,重新回到了他的那辆黑色奥迪车上。他有个习惯,每当心情紧张或不愉快的时候,他就驾车兜风,收到的效果总是非常的好。
    他转动方向盘,指挥黑色奥迪车穿街过巷,美丽的城市风光从他眼前一幕幕闪过,突然“情未了夜总会”定格在他的车窗前。他舍不得离去,脑海里顿时涌起了波浪。
    早春二月,春风吹拂,绿了长沙古城。
    又是一个周末,全城东西南北中的文化娱乐场所异常火爆。吃在广州,玩在长沙。不知何时,长沙得了个“玩城”的美誉。每逢周末,各路玩家不远千里万里,从大江南北,汇集长沙,融入每个角落,听歌、跳舞、泡巴、足浴、按摩,等等,五花八门,只要有钱,可以玩个天翻地覆。
    每逢周末,柳建德也会有选择的步入他所喜爱的歌舞厅、夜总会,放松一周为全厂运筹帷幄所带来的疲劳。他置身长沙城,与天南地北的玩家比较,得天独厚,地利人和,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得什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今夜,他置身市中心的情未了夜总会,感受到了它的独特风韵,无论设备、表演、主持,均堪称一流。尤其是两位男女节目主持人体型和风格与众不同。男主持体胖,重量超过300斤,女主持苗条、美丽,两人虽然体型迴异,风格却保持一致。说来说去,尽管绕地球几个圈子,最后都落脚到男女要在床上做起来才方便、才流畅的那件事情上,逗得观众阵阵哄堂大笑。
    台上的节目演完,已是午夜时分,剩下最后的一道程序:情调舞会。在温柔的灯光下,在缠绵的乐曲中,成双成对的男女牵手揽腰,踏进舞池,轻盈起舞,尽享人生。
    此时的柳建德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因为他身边没有舞伴。是离去,还是甘当看客。犹豫之间,他发现距他不远的对面,有一位相貌可人的女子也正注视着自己。他很想走过去请其起舞,却又缺乏勇气。猛然,他想起了昨夜陪一位业务关系户经理的情景。对方夸他英俊潇洒,气质非凡,而且有权有钱有名气,的确是当今社会的骄子。他被夸得云里雾里,连连举杯,向对方敬酒。双方都兴奋不已,很快进入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佳境。对方举起一杯有名的“老渡口白酒”,睁大通红的双眼,对他问道:“柳厂长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没带小姐陪同?”他一时语塞,吞吞吐吐了半天,答曰:“那不太好吧。”对方开导:“你看你看,这有什么不好?男人不色,不讲道德;女人不骚,没有情操。都什么年代了,亏你还守着老一套,哪像个当厂长的?落后时代啦!”
    他耳红心热。对方点中了他的心病。这些日子,随着事业的拓展,业务上的应酬日渐增多,他发现与自己交往的老板、高官,几乎都有妻子以外的靓丽女子日夜陪伴、服侍,抓工作得心应手,谈业务左右逢源,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越不过的河,而自己则显得很寒酸,很拘谨,很不合时尚。朋友们批评他跟不上形势。他自己也有落伍了的感觉。
    此时他想到这些,心头一阵冲动,浑身猛增了力量。他站起身,朝对面的那位年轻女子走去。待他走近时,不禁被那俏丽的容貌惊呆了,邀请其起舞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他好像面临一座深谷,不知是进还是退。好在那女子及时站起身,落落大方,而又略带腼腆地朝他伸出了手。
    “先生!请吧!”
    声音好轻,轻如二月里的春风;笑容好甜,甜似三月里的桃花蜜。柳建德陡然有了一种跨越深谷的感觉,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他一手接过女郎的纤纤玉指,一手揽着女郎的软软细腰,踩着节奏明快的旋律,溶入了舞池。
    第一曲,两人都多少有点生疏、别扭,到了第二曲,他俩便渐入佳境,配合默契,融为一体,跨前,退后,左旋,右转,身前身后,如行云,似流水,他俩时而有飘然飞起,驾鹤腾空之快感,时而有踏浪踩波,扬帆远航之乐趣。
    一曲终了,他俩面对面欠欠身子,略略点头,微微含笑,互致谢意。柳建德显君子风范,俏丽女郎展淑女雅韵。他俩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俏丽女郎啜了一口饮料,还暗暗瞟了新结识的舞伴一眼。柳建德也不适时机地瞅了瞅俏丽女郎一眼。
    一曲又起,柳建德急不可耐地一步跨过去,伸手邀请俏丽女郎,俏丽女郎顺从地起身,两人手牵手步入舞池。
    就这样一曲又一曲,整个过程,谁也不问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没有一句语言的交流,全凭旋律和眼神沟通。当舞会结束时,他俩也仅仅相互挥了挥手,回了回头,作别而去。
    柳建德回到家,熬过了一个难眠之夜,那脉脉含情的眼神,那飘飘欲飞的舞步,那幽幽吐香的气息,全都在他脑海里萦绕。
    第二天早晨起床,他的双眼通红。妻子程玉莲十分心疼地问: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柳建德怔了一下,赶紧回答:“没什么。我身体很好。”
    程玉莲关心地问:“看你两只眼睛通红的,不会是得了红眼病吧?”
    柳建德说:“夜里有点失眠,所以眼睛就有点红。”
    程玉莲越加关心地问:“为什么失眠?你平时睡觉不是很好的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柳建德回答:“还不是为了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程玉莲:“究竟是些什么事呀?我能不能替你分担一点?”
    柳建德:“没什么!我真羡慕那些普通工人,无官一身轻。想干就干。不想干了,随时可以炒我的鱿鱼。也没有任何精神负担,上到天王老子,下到黎民百姓,看谁不顺眼,可以毫无顾忌地骂谁。我这个当厂长的无论到哪里说话都得小心翼翼。厂长真的没干头!”
    程玉莲:“你今天是怎么啦?一向上进心很强的你,怎么说起泄气话来了?你是全厂工人的主心骨,也是我们全家的大树,可不许打退堂鼓呀!”
    柳建德:“我只是说说而已。”
    程玉莲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天下没有困难能吓倒你。”
    柳建德也拍拍妻子的手,笑道:“放心吧!我的好老婆。我这棵大树不会倒下去的。”
    程玉莲说:“我就是要你永远为我遮风挡雨。”
    柳建德喝下妻子给他备下的牛奶,强咽下一块烤面包,留下两个鸡蛋没有吃,对妻子说了声“拜拜”,便恍恍惚惚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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